第59章 争執

孟言在望江樓尋了個角落的雅間見魏太醫。

魏太醫年歲已高,一把胡須留的比之前還要長,見到孟言,顫顫巍巍就要跪下身請安。

孟言沒有和他廢話,直接問了當初蓉妃的手爐被人動手腳這件事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魏太醫摸着胡子,眯着眼睛回想了老半天,才說是一早就知道了的,之後他的說辭和忍冬差不多,也說是受了虞清的命令所以隐瞞不報的。

孟言手邊的茶杯都要被他給捏碎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虞清會做這樣的事,可是忍冬和魏太醫,一個是伺候了虞清十幾年的心腹,一個是跟虞将軍出生入死的老軍醫,他們難道真的會一起背叛虞清嗎。

孟言打發了魏太醫,一個人在望江樓坐到太陽落山,遠處燒着霞光的雲彩層層疊疊,在天空中展開一幅精美的畫卷,落日的餘晖從窗戶灑下,照亮房間的一小塊區域。孟言坐在背光處,手中無意識地摩挲着白瓷茶杯,心裏将蓉妃懷孕前後所有的事情都捋了一遍。

一直到天色黑透,他才起身往王府走去。

早已過了晚膳時間,虞清卻還未用膳,在淩煙閣的書房等他。見孟言回來,吩咐玉芙擺膳,放下手中的書,對孟言道:“我還以為你要在外頭用了膳回來。”

孟言擡頭看虞清一眼,眼神眨了眨,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可他最終什麽也沒說,接過婢女呈上來的毛巾淨手,垂着眼眸說:“我回來晚了你可以自己先吃,何必餓着肚子等我。”

他心中始終不願相信忍冬和魏太醫所言,即便有那麽一點捕風捉影的疑慮,也兀自按下,這件事已經過去這麽久,他不想再提了,虞清是什麽樣的人他心裏清楚。

可是虞清敏銳地察覺到了孟言情緒的反常,站起身走到餐桌旁問道:“出什麽事了?”

孟言忽而想起昨夜見過忍冬後心中太過震驚,竟将她忘在腦後了,于是問虞清,“忍冬去哪兒?”

虞清道:“一大早出去幫我買東西了,還沒回來,是不是她犯什麽事了?”

孟言笑着搖頭,“沒有,我只是随便問問。”

說着就要坐下來吃飯,可越是這樣,虞清心中越是疑惑,他輕輕皺眉道:“她平日是有些不樂意看着我和你在一塊,若是哪裏沖撞了你,你該罰只管罰,只是她到底從小跟在我身邊,你別當着其他婢女的面讓她失了體面。”

聽着虞清為忍冬說的這番話,孟言心中五味雜陳,這樣好的主仆關系,忍冬當真會胡言亂語編排虞清嗎。那時候他們的關系還算不得親近,孟言很想問一句,是不是會為了報複皇上而棄他的孩子和無辜的蓉妃于不顧。

疑問的話在喉嚨口轉了一圈,又被孟言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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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虞清看出了孟言的糾結,放下筷子直視着他,似乎不将事情說清楚,這頓飯便吃不下去。

孟言猶豫半晌,小心翼翼拉過虞清的手,放在手中揉着,開口道:“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但是我只是問一問,沒有別的意思,你要答應我,不能生氣。”

虞清聽他這麽說,也正色起來,點點頭,“你問。”

“是這樣,昨日是我母妃的忌日,晚上在後花園遇到了忍冬正在給我母妃燒紙,從她口中,我聽到一件事。”孟言說着,看一眼虞清,“她說,我母妃當初的手爐被人動手腳這件事,其實你一早就知道,但是為了報複父皇讓他痛失幼子,所以将這件事瞞了下來……我其實不相信的,可是她說的煞有介事,今日我特意去見了魏太醫,他也這樣說,我就想……”

“你就想,他們說的或許是真的?”虞清臉色瞬間沉下來,将手從孟言手中抽出,面無表情盯着孟言。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也說了,忍冬是從小跟着你的,魏太醫又是虞将軍手底下的人,他們為什麽都要這麽說,我只是想問你一句,只要你說沒有,我就信你。”孟言看到虞清似乎生氣了,說話也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虞清冷笑一聲,身子後仰拉開和孟言的距離,“我也想知道他們為什麽這麽說,殿下這是懷疑我了?”

“沒有。”孟言急了,“我不過想聽你親口說一句,有這麽難嗎?那是我母妃,我從小到大唯一的親人,我只想知道真相。”

“原來在殿下心中,虞清是這麽不擇手段的人。”虞清說着站起身,垂着眼睛看孟言,眼神中透着冰冷徹骨的寒意,“你若覺得是我做的,那便是我做的吧。”

說完頭也不回就往外走,孟言也惱了,站起身嚷道:“不是說好不生氣嗎,我不過白問一句,你這又是何必,我連問一問都不行嗎!”

虞清腳步頓了頓,終是沒有回頭,一言不發地走了。

孟言站在原地,看着虞清的背影,心中冒出一股子無名火,他明明是好言好語要和他談的,怎得還沒說到半句人就惱了。孟言站在原地賭氣,這事兒是虞清的親信鬧出來的,他孟言都還沒惱,怎麽虞清先惱了。

又想到平日裏,自己待虞清那份呵護備至的心思,哄着愛着尤嫌不夠,覺得虞清好像從來都沒放在心上過,總是一言不合就對他冷眼相向。

孟言越想越氣,伸手一把将桌子上的膳食全掃在了地上。

外頭伺候的玉芙聽到動靜,忙跑進來,看到一地狼藉,心中惶恐,上前跪下請罪,“不知奴婢們做錯了什麽,惹殿下生這麽大的氣。”

孟言看也不看她,氣道:“都撤下去。”

玉芙不敢多話,招呼了幾名婢女麻利地将屋子收拾幹淨,窺一眼孟言的神色,也不敢問,安靜立在一旁聽吩咐。

晚膳剛撤下去沒多久,興兒匆匆跑來回禀,“殿下,門房剛剛來報,說虞公子獨自一人騎馬出去了,臉色不太好,不知是何緣故,所以特來禀報殿下。”

孟言冷着臉賭氣道:“随他去。”

興兒也不敢再多說,躬身退下了。

夜色漸濃,淩煙閣的偏殿燈火通明,孟言還保持着之前的姿勢坐在軟塌上,手中捏着一疊公文,可眼神全然不在上頭。玉芙奉上參茶,茶盞和桌面碰撞的細微聲響終于換回了孟言的意識,他擡頭看一眼外頭漆黑的夜色,問玉芙,“什麽時辰了?”

玉芙道:“已經亥時了。”

孟言眉心動了動,又問,“他回來了嗎?”

玉芙垂首道:“隔壁院子沒人來回禀,奴婢這就差人去問問。”

說着招手喚來屋外伺候的一名婢女,讓她去瞧瞧虞公子安歇沒有。那名婢女走後,玉芙看着孟言微微緩和下來的神色,小心開口問,“殿下這是和公子吵架了嗎?”

孟言便把之前的事說了一遍,末了,他仍有些氣惱,沖玉芙道:“我不過就問一句,他怎麽就這麽激動。”

玉芙想了想道:“公子是受過委屈的人,心思自然比旁人敏感一些,殿下這樣問,公子定然是覺得殿下不信任他,心裏免不了傷心難過。”

“你也覺得不是他?”

“公子心思純良,奴婢覺得他不會做這樣的事,殿下心中必然也是相信他的,只是當局者迷,又因為涉及蓉妃娘娘,殿下一時情急才會失了分寸的。”

玉芙的話句句說在孟言心裏,孟言一時的火氣過了,回過意來,也覺得自己不該那樣問,若是虞清這樣疑心他,他肯定也不好受。

正想着,奴婢前來回話,說虞公子還未回府。

孟言立時急了,從軟榻上下來,沖着屋子裏的人吼道:“還不快去找人!”

當晚淳王府因為這件事鬧得雞飛狗跳,一晚上都沒安寧,可是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沒能找到虞清的行蹤。

門房因為沒有及時出門找人被孟言罰了一頓板子,天亮後,孟言召集起淳王府的府兵,滿京城尋人。

無論城內還是城郊,所有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可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虞清就像人間蒸發一樣,徹底消失在了孟言的生活中,一同消失的還有忍冬和魏太醫。

至此,孟言終于明白被人擺了一道,派人尋找虞清的同時也下令抓捕忍冬和魏太醫。

孟言不遺餘力找人持續了三天,除了府兵,甚至連督京衛也派上了,只差挨家挨戶敲門查人。這三天,他早朝也沒上,終于引起了皇上的注意。這日早朝完了後,皇上留下孟承,問他孟言最近在做什麽。

孟承微揚唇角,躬身回話,說:“兒臣也不是特別清楚,只是聽說仿佛是大哥相好的一個小倌不見了,大哥正滿京城找人呢。”

“荒唐。”皇上聽後臉色就沉了下來,“堂堂王爺為了個小倌鬧成這樣,也不怕笑話。董懷,馬上傳淳王進宮觐見。”

孟言來的時候還是急匆匆的,心不在焉的樣子,面上朝着皇上請安行禮,可明眼人一看,他心思根本不在這禦書房內。

皇上看着他風塵仆仆的神色,眉心深鎖,沉聲問:“最近在做什麽,鬧得京城不得安生,也不來上朝,你是想效仿庸王胡作非為?”

孟言忙道:“父皇誤會了,兒臣只是在捉拿江洋大盜,前不久有百姓反映在淮州等地作案的江洋大盜潛入京城了。”

“這些事自有京兆尹負責,輪得到你一個親王親自動手嗎,不僅調了府兵,連督京衛也派出去了,什麽江洋大盜這麽嚣張?”皇上冷眼看着他,“孟承說你是在找一個失蹤的小倌,可有此事?”

聽到這話,孟言猛地擡起頭,先是難以置信看了皇上一眼,之後視線落在孟承身上。孟承恭敬站在一旁,臉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孟言看來,簡直罪該萬死。

他再遲鈍,此時也明白過來這整件事都是孟承所為了。一想到因為孟承的挑撥離間導致虞清失蹤他就怒從中來,更何況孟承還這樣侮辱虞清。

他怒視孟承,低聲呵斥,“孟承,你胡言亂語什麽!”

“大哥別生氣,我也只是道聽途說。”孟承笑着賠罪。

孟言還要再罵,皇上在上面開口道:“孟言,迅速讓督京衛回歸本職,朕不管你是在抓逃犯還是在找什麽人,都給朕停下來,明日起按時來上早朝,再讓朕聽到有人參你玩忽職守,朕決不輕饒。”

兩人從禦書房剛一出來,孟言就上前一把揪住了孟承的衣領,低聲質問,“你把我的人弄到哪裏去了,最好乖乖交出來。”

孟承哪裏是孟言的對手,被他鉗制住,猛地咳嗽起來,臉上卻還挂着笑,“大哥說的什麽人,我怎麽聽不懂。”

董懷見狀,吓得魂都飛了,連忙小跑着過來勸道:“二位殿下,可不敢在這裏打架,陛下知道了不得了。”

孟言松開孟承,眼神利劍似的刺向他,“你好自為之。”

作者有話說:

其實言崽也不是故意的,他已經知道錯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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