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驚蛇

孟言揣着從寧妃那拿到的放妻書晃晃悠悠地來了碎瓊居,虞清還未休息,一個人盤腿坐在窗邊,手裏摸索着什麽東西。

孟言走近一看,發現虞清在摸着一副圍棋。虞清修長的手指在棋盤上一點點摸索,拿到棋子後用手指丈量着棋盤的距離,而後落子,因為看不見,好幾個子都落錯了位置,突兀地躺在格子中間。

孟言看着心中一酸,他走過去,一把蓋住棋盤,道:“你若無聊,不如叫玉芙過來給你念書聽吧,她也是識字的。”

虞清将手從棋盤上收回,平視着孟言,“不用了,殿下去大牢看過沈大人了?”

孟言點點頭,想起虞清看不見,忙道:“看過了,他們受的苦,來日我一定幫他們讨還,今日不談公事好不好?你回來幾天,我們談了幾天公事。”

“殿下想談什麽?”虞清問。

孟言從袖中掏出那張放妻書,牽過虞清的手,放到他手中,“這是方才寧氏給我的,一封放妻書,她想回淮州去了。”

虞清似乎沒料到孟言會說這個,愣了好半天,才怔怔開口道:“殿下惹寧妃娘娘生氣了嗎?”

“沒有。”孟言看着虞清蒙着紗布的眼睛,“她說因為知道我心裏沒有她,所以決定離開。”

孟言說完後,虞清沉默下來,孟言心裏有誰,自不必說,良久,虞清抿着唇道:“這是殿下的家事,殿下自己決定就好。”

“虞清,從找到你到現在,你一直叫我殿下,我不想聽你這麽稱呼我。”孟言忽的湊近虞清,說話的氣息就掃在虞清的面頰上,虞清失措挪了挪身子,站起身遠離孟言,背對着他道:“天色不早了,殿下還請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孟言從身後一把抱住了,猝不及防的擁抱讓虞清驚慌失色,他掙了掙,根本掙不開,立時惱了,沉聲呵斥,“孟言,放開!”

孟言貼在虞清的耳邊,含笑說:“終于不叫我殿下了,我不放,我錯了嘛,我就是一時情急說錯話了,你就原諒我好嗎?”

虞清被孟言抱得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要說生氣,其實他心裏早已不生孟言的氣了。孟言腦子有時候一根筋他是知道的,尤其還是面對蓉妃的事,更是亂了分寸,他這些日子這樣別扭,只是還沒想好該怎麽面對孟言。

橫在他們中間的不僅僅是那個誤會,還有虞清的雙眼,虞清不願意以這樣的身體待在孟言身邊。

還未等虞清想清楚該怎麽說,忽覺有一片柔軟貼在了他的臉上,是孟言的唇。

一個吻從嘴角到唇瓣上,孟言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而後含住虞清的唇輾轉深入。

失明的虞清沒有察覺到孟言的動作,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孟言抱在懷裏親的思緒混沌了。孟言身上的味道和虞清幾乎融為一體,他火熱的身體抱着虞清,虞清覺得自己仿佛身處火海,無處可逃。

孟言邊親邊忘情地說:“我不喜歡聽殿下這兩個字,我還是喜歡聽你喚我言兒。”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眼前的人是真的,虞清被吻得動情,難耐道:“孟言,你趁人之危!”

孟言似乎是輕笑一聲,貼着他的耳朵說:“你總不理我,合該治治你。”

說罷一把橫抱起虞清,忽而騰空的感覺讓失明的虞清頓覺驚慌,下意識就拽住了孟言的衣襟,像拽住一根海中的浮木。

孟言吻一吻虞清的唇角,柔聲說:“別拽這麽緊,勒死我可沒有人疼你了。”

碎瓊居的內室燃着兩盞燭燈,昏黃的燈光下,輕紗床幔映出重重疊疊的身影,窗外皓月當空,灑下一地的溫柔月光,也不及室內的半分旖旎。

一場久違的情事持續了不知道多久,等孟言抱着虞清去清洗的時候,虞清渾身都散架了一般,連胳膊都擡不起來。他眼睛又看不見,只能窩在木桶裏,任由孟言為所欲為。

木桶的熱氣熏到虞清的眼睛,浸濕了紗布,孟言伸手摸了一下他眼睛的輪廓,輕聲問:“當時一定很疼吧?”

虞清感受孟言溫柔的觸碰,原本不怎麽疼的眼傷似乎又疼起來了,而且比此前更加難以忍受,他怔怔點頭,他本就是極怕疼的體質,若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尚且可以忍受,可現在他不是一個人,他的疼可以大大方方說出口。

孟言吻一吻他雙眼上的紗布,溫柔地說:“孟承這個狗東西,我一定不會放過他,你放心,已經尋到神醫的蹤跡了,你的眼睛一定會好的。”

虞清低着頭沒有說話,沉默片刻,他擡手摸向孟言的臉,一點點将他的輪廓摸了個遍,孟言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低聲說:“再摸你今晚就別想睡覺了。”

虞清用大拇指按按他的臉頰,怔怔道:“若是我眼睛好不了,以後只能這樣看你的模樣……”

孟言湊上去吻住了虞清,将他沒說完的半句話堵了回去。

孟言最終還是簽了那份放妻書,寧曉道了聲多謝就開始着手收拾行李,孟言将交給她打理的田産和鋪面都送給了她,寧曉反而給了孟言三萬多兩銀子,說是連同當初借的本金和利錢一起。

孟言不打算要,寧曉說什麽也要給他,最後趁着孟言上朝空檔,讓人将銀子拿到碎瓊居給了虞清。

寧曉離開的當天下午,小滿飛鴿傳書,說終于找到神醫了,正是當初給虞清瞧病的那個,孟言讓他速速将神醫帶回來,不可出差錯。小滿不敢耽誤,一路快馬加鞭帶着神醫往汴州趕。

可憐神醫雞皮鶴發的年紀,坐在馬背上颠了四五天,險些一命嗚呼,等到淳王府的時候,只剩下不到半條命。

興兒和玉芙攙着老神醫去給虞清看傷,老神醫發起脾氣來,說他一把老骨頭被颠散架了,看不了病。

孟言不敢得罪他,好吃好喝伺候着。虞清蒙着眼睛在連晴的攙扶下走出來,恭恭敬敬給老神醫道歉。

原本還在賭氣不肯喝茶的老神醫聽到他的聲音轉過頭來,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虞清面前上下打量他兩眼,“你是兩年前那個服了假死藥的公子吧,看來身體恢複的不錯,氣色好多了,只是這眼睛是怎麽回事?”

虞清朝他行了個拱手禮,“此前不小心被毒藥所傷,請老先生來就是想讓您幫忙看看在下這雙眼還能不能治。”

老神醫招呼虞清坐下,伸手解了他眼睛上的紗布,仔仔細細觀察了他的雙眼,又給他把了脈,之後捋着寸長的白胡須說:“這種毒藥刁鑽,幸而沒有傷及根本,解倒是可解,只是要費些功夫。”

“麻煩老先生一定要把他的眼睛治好。”孟言迫不及待地說。

老神醫瞪他一眼,又道:“我還沒說完呢,我只說毒可解,沒說眼睛治不治得好,就算治好了,肯定也不及從前那樣好了,有可能還會留下隐患。”

虞清坦然一笑,“還請老先生盡力一試,虞清在此謝過了。”

“我餓了,等吃了飯才有力氣來給你看眼睛。”

孟言忙不疊讓下人準備豐盛的飯菜招待老神醫。

之後,神醫便在淳王府住下了,每日都來給虞清醫病,按照虞清眼傷的情況調配解藥。他脾氣古怪,不喜別人打擾,孟言來問過幾次進展,被老神醫黑着臉趕出去了,之後孟言也不敢再問,只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這位神醫身上。

除夕前一個月,閩州候已經到達離汴州三百裏外的城鎮,孟言把這個消息告訴虞清,虞清說,時機到了。

孟言抽了個黃昏的時間進宮請安,并和淑妃密談了一個多時辰,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

密談後沒過幾天,皇上就病倒了,這次的病來勢洶洶,下朝後還陪着新封的貴人聽了一場戲,晚上在淑妃宮中用膳的時候,忽然就暈倒了,太醫診斷說是皇上長年咳疾,身子本就虛弱,近日又不肯節制,這才導致氣血兩虛,需要靜養。

皇上一病,宮裏人頓時亂了分寸,淑妃為了不讓大家恐慌,讓董懷瞞下皇上的病症,對外只說感染了風寒。早朝也停了下來,引得朝臣紛紛猜測,想要去探病,又被淑妃以皇上不見人為由攔在門外。

京中的督京衛和宮裏的宮廷衛收到孟言的指令,加強了京城和皇宮的戒備。

孟承瞧着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心裏惴惴不安起來,他叫來太師,兩人在書房商議,孟承道:“父皇生病,孟言就開始增加督京衛和宮廷衛的數量,瞧着架勢,竟像是要把京城戒嚴似的,是不是他按捺不住,開始行動了?”

太師沉凝片刻,搖頭道:“淳王殿下恐怕沒那個膽子吧,你今日進宮沒見到陛下嗎?”

孟承眉頭皺的老深,“淑妃說太醫叮囑了要父皇靜養,不宜見人,打發了我。”

“這個淑妃,近些日子好像和淳王殿下走動頗為頻繁,前幾日宮裏一個小太監還說,看見淳王殿下去了淑妃宮裏。”太師眉頭深鎖,也覺出有些不妥。

“祖父聽說了嗎,閩州候今年要回京述職,如今已快要到京城了,聽說他随行帶了一萬多人,全都駐紮在京郊二百裏開外。”

“如今也沒到迫不得已的時候,淳王真的會那麽沖動嗎?”太師沉思着問。

孟承還未想通其中緣由,小厮來報說忍冬來了。忍冬一見到孟承,跪到他面前就開始哭,說讓孟承救救她家的公子。

孟承看她一眼,“你家公子怎麽了?”

忍冬哭着說:“公子不知怎得又被淳王殿下尋了回去,如今待在王府不肯離開,奴婢知道公子對淳王殿下有情,可是再怎麽有情也不該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奴婢求求殿下,救我們公子出來吧。”

“拿性命開玩笑?”孟承懶懶地問。

忍冬拿袖子擦一把眼淚,“奴婢今日不小心聽到了淳王殿下的計劃,他預備和淑妃裏應外合,謀奪皇位。”

“放肆!”孟承一腳踢向忍冬,“這種事豈是你一個奴婢可以胡言亂語的。”

忍冬忍着痛,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絕不敢有半句虛言,方才宮裏來了個公公,說陛下有旨要淳王入宮觐見,奴婢害怕事情敗露會連累公子,這才偷偷跑出來告訴殿下的,殿下,這樣殺頭的大事,淳王殿下可以不管不顧,可是我們公子已經經不住第二次了啊,他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條命,奴婢實在不想看他被牽連,還望殿下救救公子,奴婢願做牛做馬報答殿下。”

孟承和太師交換一個眼神,彼此眼中的意義已經明了,孟承下令讓人把忍冬捆起來,又派人去宮門口打聽消息。

不多時,打聽消息的小厮回來說,确實是有公公去淳王府傳旨了,只不過不是禦前的,而是淑妃宮裏的人。

孟承眼神立刻寒冷下來,對着太師說:“祖父,他們果然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了,我們再不可坐以待斃。”

孟承說完,立刻讓人找來禁軍的一個副将,這是孟承安插在禁軍裏多年的心腹,讓他帶了自己的親信兩千禁軍在宮門口候命。

太師則轉頭去了軍營,将他管理下京郊大營的兵點了一萬出來,來到城門口嚴陣以待。

交代完這一切,孟承騎着馬一路朝皇宮狂奔而去。

作者有話說:

七夕領了777海星嗎,可以分一點給我嗎QAQ(卑微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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