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鹹魚的第六天
走到回廊上,遲生拉住突突往前沖的春生,搖着她的手撒嬌:“別跑這麽快~”
“呀,忘了!遲生,你累不累?想不想喝水?怪我,怪我,丫頭們都沒跟上來,我們快回院子去!”春生從突突往前沖,變成突突直問話。
“不累,你別慌。我身體早好了,每天還和你一起武課呢!你忘啦!”
春生嘆息:“你上武課也不積極啊,肯定是身體還沒養好。”
“你當誰都和你一樣,精力充沛得跟西山上的猴兒似的。”遲生打趣。
春生多腳步還是慢了下來,悶悶道:“我再也不要喜歡父親了。”
“怎麽了?”遲生安慰:“是因為父親沒有誇你嗎?其實,父親只是不愛說好聽話,愛在心裏口難開嘛~”
遲生拖着長長的調子,搖晃着春生的手臂逗她開心。
“不是的。”春生搖頭,“父親喜歡表兄,他不喜歡我們。你答得最好,父親卻沒誇你,還把表兄留下開小竈。”
“原來阿姐是在替我鳴不平啊~不要不開心啦,父親讓我去他的書房看書,就是誇我的意思。再說,他哪兒有留表兄,阿姐還吃表兄弟醋嗎?”遲生往姐姐身上貼,笑道:“就是父親真不喜歡我,我也無所謂啊。我有你,有祖母,有王姑姑,有桂英、栀子她們。你知道我從來不放在心上的。”
“沒心眼兒的笨蛋!”春生恨其不争:“李先生每次講完課後,李小郎總是留到最後,李先生也會給他開小竈,表兄留到最後也是一樣的,這還用開口明說啊!表兄可憐,我不欺負他,可父親不能因為他可憐,就欺負你啊!”
“我不覺得被欺負了,我不稀罕什麽誇獎。”
“你稀罕不稀罕是你的事兒,父親欺負你就是不行!”春生義憤填膺,強調:“我再也不要喜歡父親了!”
“好啦,好啦,知道阿姐都是為了我,可我真的不在乎啊。不過,不能不喜歡父親哦。我第一喜歡的是阿姐,第二喜歡的是祖母,你也學我一樣,把父親放到第五六七八去就行了啊。”
遲生有上輩子,享受過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懷,有志同道合的朋友,與別人建立過親密的感情聯系,但春生不一樣。都說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來治愈,親情、父母的關愛,是人格塑造上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遲生不願意讓春生輕易失去,她知道這有多重要,可她也不願意讓春生把這看得太重,在父親明顯不太喜歡她們的情況下。
養一個孩子,很難啊。遲生頂着豆丁身子,卻在心裏把姐姐當女兒養。
“嗯,那咱們說定了!”春生很高興和妹妹達成一致,送遲生回她的院子。
院子裏人很少,二等丫鬟小蘭、小菊坐在正房廊下說話,見春生、遲生進來,連忙把手裏的薄冊子放下,起身行禮:“大姑娘、二姑娘回來了。”
“怎麽只有你們倆,桂英和栀子呢?”
“今天是外學堂高級班考試的日子,兩位姐姐考試去了呢!”
春生一拍腦袋“對啊,都忙忘了。遲生,你要不要去看熱鬧。”
“下午再去吧,春生你也不許去,還沒吃飯呢。今天武課放假,下午去剛好能知道成績。”
“真是翻臉無情啊。哄我的時候叫我阿姐,管我的時候就叫我春生了!”春生裝大人,“有什麽辦法,誰叫我是姐姐呢!小蘭,你去我院裏說一聲,把我的飯拿過來,我陪遲生吃飯。”
“要不要謝謝你?”遲生陰陽怪氣道。
“不用謝!不客氣!”
吃過午飯,春生也不走,非要和遲生擠在一張床上午睡。遲生有什麽辦法,只能讓她抱着,當她的抱枕啊。
卧室很窄,遲生睡醒的時候,看着隔斷屏風上的花鳥有些恍惚,夢裏還有白色天花板和席夢思,睜眼确已經是另一片天地。此時講究卧室要小,否則陽氣不聚,光線有些昏暗。
遲生一動,春生也跟着醒過來,看着牆上挂着的水紅色舊衣裳,吐槽道:“這爛衣裳怎麽還挂着,晚上醒來不怕吓着。”
“好好一件衣裳……”
“這破爛樣兒!你要喜歡這樣式,讓人再做十件來,小氣~”
“我就喜歡原先那件的顏色,且等等,我已經快把染料和固色劑給配出來了。”遲生卧室牆上挂着一件褪色的粉紅色衣裳,新衣裳是漸變的粉紅色,還帶珠光,不過下水洗了三次,就變成暗淡的水紅色,泛着白,粉紅色本就不是正色,如今看着更顯破舊。
春生揮揮手,仿佛在趕眼前的蚊子,“行吧,行吧,随你,随你。”
桂英帶着人端水盆進來幫兩人擦手,遲生也轉了心思,問道:“考得怎麽樣?能拿第一嗎?”
桂英笑道:“那麽多人,哪兒能人人拿第一呢。”
“不拿第一有什麽意思?”春生接口道。
這話桂英就不好答了,遲生笑道:“你也不是次次都拿第一啊。”
“哪回演武場上,我不是第一?至于其他功課,這不有你嗎?咱們兩姐妹總有一個第一,不讓其他人壓過咱家人就行!”
遲生哭笑不得,你可真是個TOP癌啊!
“快點吧,不是說要去看成績嗎?”遲生擦了臉和手,完全清醒過來,和春生一起去外學堂。
安國公府在二門處單辟了一個院子做學堂,教府裏的仆役讀書,好多昆明的小吏都是安國公府出去的。畢竟,有能力讀書習字的,不會來府裏做奴仆,而既然讀書習字,就不會只甘心做一個奴仆。
本來這裏就叫學堂,只是等遲生和春生到了入學年紀舊獨,國公大人就專門請名師來教,又有別家孩子來附學,大家漸漸就把這裏叫做外學堂,遲生他們讀書的地方叫做內學堂。
外學堂是由府裏的長史、女官等充任夫子。
春生和遲生過來,雙方見禮過後,開門見山想知道高級班的成績。夫子們笑笑,并不在意成績被早一點公布還是晚一點公布,就去拿成績單。
栀子也忍不住踮起腳尖去看,聽說兩位姑娘要過來看成績,栀子本來在後罩房整理,忙不疊跟了過來。
春生和遲生兩個腦袋湊在一起,遲生先找她院子裏的熟人名字,“桂英第一,新雨第三,栀子第四,新芽第七……不錯,不錯,這回參加考試的人,發揮得都很好。”
考生們聽了成績也很歡欣,唇角高高揚起,還要裝個淡定樣兒。
遲生則謝過幾位夫子,領了一份成績單,歡歡喜喜回院子了。
剛坐定,遲生就讓桂英去拿她的小錢匣出來,笑道:“這回你倆考的好,給我長臉了,自己去挑一樣首飾,算我的獎勵,再一人拿兩個銀條,算賀禮。桂英姐姐,栀子姐姐,自己挑,千萬別客氣。”
屋裏的丫鬟也來湊趣,慫恿她們挑貴的,“好讓姑娘心疼心疼”。
“這大好的日子,見着有份,我再出二兩銀子,給你們請客用。今晚不用值夜,約上要好的姐妹,都慶賀慶賀。”
桂英、栀子又忙不疊得領着屋裏的丫鬟們謝過,吵吵嚷嚷了好一陣子。
她們院裏剛安靜下來,隔壁春生的院子還有歡呼聲呢。
到了晚間才聽說,大姑娘也給她院子裏的新雨和新芽發了獎勵,四個考生湊錢一起請兩個院裏的丫鬟吃酒,連史、王兩位姑姑也湊趣喝了一杯水酒。
雖則高興,大家都有分寸,沒鬧太晚,第二天遲生一大早起來,就見桂英和栀子過來服侍她洗漱:“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我給你們放假了啊。”
“姑娘好性兒,我們哪裏累了,昨兒已經高興了一天。”桂英扶遲生坐在梳妝臺前的圓凳上,慢慢給她把發辮打散,重新梳妝。
感謝太/祖,梳妝臺上擺了玻璃鏡。因此,遲生也能透過鏡面,清楚得看到栀子欲言又止的表情。
遲生不動聲色,等吃完早飯,栀子才上前一步,行了個大禮,仿若破釜沉舟一般道:“姑娘,我不想出府,還想多伺候姑娘幾年。”
“嗯?栀子姐姐這話怎麽說?我也沒有要攆你出府的意思啊。”遲生不解。
桂英連忙幫着圓場:“姑娘有所不知,我和栀子已經滿了十五,外學堂的課也學完了。按照往常慣例,也該打算着出府了,好讓下頭的妹妹們提上來伺候姑娘,也多歷練歷練。”
“哦,這樣啊,那你倆是怎麽想的呢?”
“我不願出府,想自梳做個管事姑姑,留在姑娘身邊!”栀子斬釘截鐵道。
“嗯,栀子姐姐才十五歲,一直照顧我,你的意願,我自然是要尊重的。”遲生沉吟了一下,問道:“我記得你家裏沒有什麽近親了是不是?”
“姑娘明鑒,我父母兄弟都死在丙申之亂裏,若不是我運氣好,遇上府裏采買丫鬟,恐早死了。當年就是一個遠房叔叔賣了我,要是回去,不過是再被賣一次罷了。”
“可你年紀也還小,這麽草率決定一輩子不嫁也不行啊。”
“我這些年也見多了前任姐姐們的事情,比來比去,還是覺得不嫁的好。”
遲生搖頭失笑,大姑娘說不想嫁人——騙鬼呢。不過她也沒有犟着來,只道:“我知道了,你繼續留在院子裏幫我,至于嫁人不嫁人的,不着急下結論。等你以後遇上合适的人了,別因為和我賭氣說過自梳的話,就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反悔了不行。就是真不想嫁了,等到二十歲說,我才信呢。”
桂英看栀子仿佛還想說話,連忙上前道:“姑娘說的是,咱們又不是立刻要離了去,做什麽這麽快做決定。”
“那桂英姐姐是怎麽打算的呢?”
“我聽大人和姑娘的。”
“好啦,好啦,我也沒有什麽主意。不是一天兩天能決定的,等你們想好了,再和我說也不遲。不過,今天有兩件事要做呢,一是替我去給考學第二名的送份賀禮,就用新年剛打的喜鵲登梅銀條,說我賀他成績優異。二個呢,栀子姐姐你替我統計統計,外學堂開了這學多年,學成之後,都是什麽出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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