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鹹魚的第十七天

沉默在屋內屋外蔓延。

白大人無言以對,他這一生為民請命、不畏強權,為友兩肋插刀、肝膽相照,為血親豁出性命、生死相報,可在夫妻一道上,确實有所虧欠,他做不到坦誠。

但是,這與茍且陰私無關。

世女怒目圓睜,她高貴、富有、美貌、聰慧,她的一生完美無缺,本該完美的活着、完美的死去。是這個不負責任的伴侶,毀了她的完美。

院子裏,匆匆趕來的春生和遲生又悄悄退走。

遲生無法評價這對夫妻,她一方面覺得世女鑽牛角尖,把情愛看得太重,愧對世女的身份和職責;一方面又覺得白大人不誠懇,人家招婿條件早就擺在那裏,你做不到何必招惹。如今擺出一副堅貞不屈的态度,襯托得世女無理取鬧似的。

回到遲生的院子,阿溫也被人領了進來,不知春生什麽時候安排的。

只見春生笑得自然:“阿兄,快來坐,今晚肯定沒吃好,我們兄妹再加一餐。”

阿溫羞愧于自己讓舅父舅母吵架,又為兩位表妹的舉動暖心,可他年紀尚幼,處境尴尬,也不知自己的出路在何方。恨不敢恨,愛不敢愛。

遲生理解這種寄人籬下的感受,前有李休一诽謗,後有當家人指責,阿溫的境遇幾乎是标準的“寄人籬下”模板。

“阿兄,別想那麽多,大人的事情大人解決,咱們兄妹的情誼永遠不變。”遲生笑道,“夜宵可沒有熊掌鹿肉,都是家常菜,咱們對付一晚。明日,我去城外順便帶點兒鮮魚回來。”

“遲生妹妹傷還沒好,怎麽又要出門,還是在家多養些時日。”阿溫擔心道。

“沒事兒~都關幾個月了,坐牢也得透透風啊。我不走遠,就去幾個工坊看看,你們去嗎?”

“我就不去了。”阿溫立刻拒絕,他和兩位表妹私下親近就是,擺在面上,說不定又會刺激舅母。

“我定了明日選拔親衛,你出去的時候多帶人,下午我去接你,別亂跑。”春生叮囑。

“我何曾亂跑過?”遲生冤枉,她上回遭難也是被有心人算計。後來,身邊防衛已經重新調整,侍衛們也重新受訓,反複強調無論何時,不能掉以輕心。如今幕後黑手是誰,都還沒有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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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溫吞了飯菜,笑道:“我陪遲生妹妹去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有人照應,春生你就別唠叨了。”

三人說說笑笑用了宵夜,總算沖淡了之前的不悅。

春生看了看座鐘,笑道:“時辰不早了,阿兄也該休息了。這大晚上的,回去也不方便,你就去我院子裏歇息。我今天和遲生擠一擠,說說悄悄話。”

阿溫立刻就要推辭,遲生卻配合默契,不由分說把他推出門:“知道阿兄也想和我們秉燭夜談,不過抵足而眠是不行的。新雨,照顧好阿兄。”

新雨笑道:“溫公子,這邊請。”

阿溫無奈,只能跟着去了。

新雨把阿溫領到客房,這裏陳設嶄新,床上鋪蓋帳缦也不花哨,很符合阿溫的審美。

看來,兩位表妹是早有準備。阿溫這樣想着,平靜得接受好意,洗漱歇息。

另一邊,遲生問道:“你怎麽把表兄留下了。”

春生嘆息,“我怕母親會幹脆殺/人。”

“不會吧!”遲生大吃一驚,“父親還在呢。”

“是啊,有父親在,吵架不管用,派人把表兄趕出去不管用,直接殺了最管用。我是不想她們關系再惡化。再說,表兄又有什麽錯。”

遲生知道此事放在國公府級別的權貴中,是司空見慣的,可還是不能接受它發生在自己身邊。

新聞裏苦難再多,不發生在自己身邊都無法感同身舊獨受。

“我覺得母親不是這樣的人。”遲生心想,要是想這麽幹,表兄早就沒命了。母親能周游雲南,身邊能幹人不少,肯定有悄無聲息殺/人的法子。

“只盼着是我想多了。”自從經歷過綁架之後,春生對人命就看的不如往常重了。

姐妹倆久違得躺在一張床上,說着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先去給父母請安。

晨昏定省這事兒,兩姐妹不是每天都去,不是她們孝心不夠,而是平時安國公忙碌,經常天不亮就出門了,也不願意她們半夜起來折騰。白大人則是常年在晉寧州,回來的時間很少。世女更不用說,大半年了,這才剛回來。

兩姐妹偷懶了許久,今日早起,卻也不生疏困倦,平日這個時辰,她倆也到晨練的時候了。

安國公坐在上首,先受了世女和白大人的問安,又受了兩姐妹的問安,然後是兩姐妹給父母請安。

一套流程下來,安國公率先道:“行了,各自忙去,我今晚在軍營坐鎮,不回來了。”

這是常事,四人又起身送安國公。

“我去書房。”白大人也很幹脆離開。

如此,世女才帶着兩個女兒去東大院說話。

“給你們帶的東西喜歡嗎?”落座之後,世女輕聲問道。

“還沒來得及看。”春生實話實說。

“不打緊,外頭東西就是個野趣,比不得家裏精致。你們在家沒受欺負吧?”

遲生哭笑不得,“自己家裏,再說,祖母看着呢。”

世女信服得點點頭,“也是。”

“這次膽敢擄略你們的匪徒是什麽人,查出來了嗎?”

“沒有。當日參與行動的人,全部被抓,審問過後,也核實了身份,是黑水蠻部的餘孽。不過,肯定不止他們。這些人訓練有素,背後必然有人支持。”春生答道。

“其一,雲南境內各土人部族絕對有人與其勾連,不管他們是為黑水蠻物傷其類,還是不滿咱家的諸多政策。其二,有可能是蜀中和閩地的世家大族,這些年周邊百姓悄悄往雲南遷移的不在少數,丁口是地方官的政績,也是世家大族的根基。其三,可能有商賈在其中牽線串聯,你這幾年把作坊經營得很好,如今蜀錦的價格都降下來了,各種布匹也以我們雲南最為時興。其他地方的織造肯定也受了影響,但不如他們受沖擊大,也不如他們地形便利。”

遲生有些驚訝,還以為世女是各戀愛腦,沒想到她分析起局勢來頭頭是道。

“祖母也是這些猜測。”春生點頭,既然母親和祖母的猜測相似,那大約就是這些人了。自古斷人前程/錢財,如殺/人父母。雲南作為邊地、土人聚居,一直備受中原歧視,如今異軍突起,自然集嫉妒诽謗于一身。

“再勾連,也不過陰溝裏的耗子,你們出門小心些就是。”世女有豐富的外出游歷經驗,給她們傳授一些基礎的,又送了幾個能幹女護衛。

“聽說你想組建親衛隊,我再給你幾個護衛,之前是咱們部族的人,對山地戰很有一套,對付土人足夠了。其他大面上的,阿娘會給你準備的。”世女對春生如此說。

“你既然管作坊管得好,我名下幾個作坊就都給你吧。好好幹,把江南絲綢都比下去,才不枉費你堂堂國公府子弟去操持這些匠人事。”世女對遲生如此說。

遲生謝過母親好意,上午下課回到院子,卻被一院子的箱子震驚了。

作坊、莊園、部曲、奴仆……地契、身契、賬本……人站了一院子,箱子也擺了一院子,遲生走進堂屋,屋子裏擺得全是錢箱。不是官造的銅錢,而是一箱一箱的金子,金錠、金條、金錢,還有小箱子裏的各色寶石、珍珠,以及更大的箱子裏裝的布匹、錦緞。至于匣子裏的各色首飾,占地面積太小,遲生都沒來得及看。

匆匆忙去了春生的院子,也是類似的場景。一院子勇武有力的護衛就不說了,春生這裏也是各種豪奢。除了錢箱之外,還有盔甲、武器,各種護具,甚至連稀有礦石都有,據一起送來的鐵匠說,這是準備給大姑娘打造兵器的。

春生還沒來得及發表意見,又被告知馬廄裏還有十匹好馬,不是雲南的矮腳馬,是從西北草原上運來的,姨丈姨媽的饋贈,現在世女轉送給兩個女兒。

兩姐妹又一陣風刮去了馬廄,八匹黃骠馬威風凜凜,放在平常,已經是難得一見的寶馬,但旁邊還有兩匹通體黑色的烏駒,就把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通體雄健、皮毛光滑,這才是馬王啊。

遲生走到離她最近的那匹烏駒身邊,試探得牽起缰繩,撫摸他的臉、他的身體,馬兒也通人性,微微側頭打了個響鼻。

強壯又溫順,這是什麽夢中情馬!

旁邊春生已經翻身上馬,在衆人的驚呼中小跑幾圈。

春生興匆匆下馬:“真是寶馬,再也不想騎驢了,以後我出門都騎馬。”之前高大、溫順、耐力好的彩驢立刻被抛諸腦後,再适合山地也沒用,高頭大馬就是比驢讨人喜歡。

遲生摸着烏駒的皮毛不住點頭,這哪裏是戀愛腦,這是活財神!之前的同情和腹诽,多一秒都是對錢箱的不尊重!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以及所有神仙,遲生在心裏祝禱,請原諒我之前的無知,這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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