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鹹魚的第十六天

世女是個什麽樣的人呢?

世女是個與衆不同的人。這是一句沒用的廢話。

春生、遲生攜手去拜見,只見正廳只見坐着一人,袅袅婷婷,穿着最正統的漢人衣裳。其實,安國公府諸人着裝,都帶着西南特色。或是配色、或是領口樣式、或是繡花手法,尤其這幾年天氣太熱,安國公府仆人的制服,讓遲生拍板改成的七分袖,用最薄的料子,天然一股開朗活潑的氣質。

可世女不一樣,炎炎夏日,她穿着最正統的漢人襦裙,好幾層那種,遲生想想都覺得熱。

世女還不愛笑,春生、遲生姐妹上前行禮,世女只是點點頭道:“起來吧。我不在家的日子,多虧你們在阿娘膝下盡孝。給你們帶了東西,回頭送去院子裏,傷剛好,回去歇着吧,不用特意來請安。”

兩姐妹傷了幾個月,世女當然不可能是為她們趕回來的,雖然早就清楚這個事實,可親生母親,這樣輕描淡寫的态度,總叫遲生心裏不舒服。

不過遲生也沒說什麽,只是任由自己被春生拉走。

“遲生別傷心,阿娘趕路累了,心疼你才讓你去歇息,還給你帶了禮物……”春生絞盡腦汁找借口。

遲生卻突然樂起來,“行啦,我就是這麽小氣的人?走吧,剛我還和鐘小哥學醫術呢,你也和我一起學去。”

遲生想起當初阿溫表兄被父親單獨留下,春生也是這樣急切、慌亂、詞不達意得想要安慰她。而她想安慰的是這個第一次過自己人生的小女孩,她們相互覺得對方太可憐了。

“我們學醫有啥用?你別想岔了,咱們還能比得過老仙翁?”春生詫異。

“我們學點兒應急的,就像之前齊師父教的那些,不然咱們連傷口都不會裹,沒等到援兵,就流血而死了。”遲生湊近她耳邊,小聲道:“我總結出一個經驗,要殺人,不能只奔着首級、心髒去,那是傳奇話本。現實裏割破血管,一個大男人也能很快放倒。”

春生眼睛一亮,“就是。齊師父以前說的命門,就是那些出血多,傷了容易讓人失去反抗的地方。大夫還懂這些嗎?”

“大夫不懂武藝,但老話說醫毒不分家,都是研究人的身體,治好不容易,搞壞還不簡單嗎?”

“你又杜撰,讓李先生聽到了,非問你‘老話’是誰,怎麽總聽他說話。”

“哈哈哈,春生,你學會說冷笑話啦。”

“不許叫我春生,叫姐姐!”

晚上,安國公難得抽出空閑,叫上一家人一起吃飯。

安國公坐在上首,世女和白大人分列左右手,春生和遲生坐在世女旁邊,阿溫坐在白大人身邊。

遲生看了看座次,覺得世女要回來的消息,長輩們肯定早就知道,不然白大人不會“剛巧”回來。

世女在看到阿溫的時候皺了皺眉頭,不過看安國公沒說話,就壓下心中不快,也沒發表意見。

阿溫對人的情緒極為敏感,知道世女不喜歡自己,還為此和舅舅吵過架,他很自覺得低頭不說話,拘謹得只夾自己面前的幾盤菜。

“這次回來,就住下吧。”安國公和顏悅色道。

“阿娘,我還要去……”

“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的。”安國公擺擺手,“你一走大半年,孩子們都生疏了。也就我家春生遲生聰明,不然都不認識娘了。”

世女側頭看了看兩個孩子,低頭應是。

春生左右看看,努力活躍氣氛,“阿娘回來了,祖母心尖尖就換人當了?唉,我可要吃醋的。”

“沒辦法,阿娘的阿娘,自然是最疼阿娘的。”遲生也很配合。

“你倆小丫頭,誰說祖母不疼了,來。”安國公夾了一筷子焖熊掌給春生,又夾了一筷子炒鹿肉給遲生。

這熊掌是之前安國公親自狩獵得來的,用石灰保存着,今天終于做來吃了。

“和豬蹄沒差多少。”春生吐槽。

遲生和她英雄所見略同,她總覺得野生動物不太衛生。不過來都來了,壓不住心裏的好奇,之前也吃過幾筷子,把幾種做法的都嘗過,就覺得不過如此。

遲生吃的鹿肉是後山圈養的,肉質細嫩,小炒出來,風味絕佳。

春生、遲生受了長輩的關懷,也抄起公筷給桌子上的人布菜。“祖母嘗嘗這汽鍋雞,我指點廚子做出來的,光這鍋就燒了幾百個才定下,做出來的雞,湯舊獨鮮味美。”

“阿娘一路辛苦,這炒時蔬清爽,可合您的胃口。”

“父親嘗嘗這道香酥鹌鹑,下酒最好。”

“阿兄,你頭快埋碗裏了。來,糖醋魚,沒刺的嫩肉。”

聽到阿兄這個稱呼,世女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覺得自己的表現很明顯,遲生也該像阿溫一樣有所表現,低頭垂目表示羞愧。可遲生偏偏笑盈盈的,還給阿溫多夾了幾筷子。

“你叫他什麽?”世女不悅放下筷子。

“阿兄啊~表兄也是兄嘛~”安國公府情況特殊,兩人的親緣雖是來自父系血脈,卻不同姓只能稱呼表兄。

“你表兄在西北駐守。”

“姨丈姨媽什麽時候換防啊?不是說要回京城嗎?等他們回京,說不得我們還能去探望一下。”

世女面無表情的看着遲生,遲生渾不在意,繼續嬉皮笑臉:“阿娘不要板着臉,劉姑姑、史姑姑、王姑姑的兒子,我都叫過阿兄。”

“我的說同一回事兒嗎?”世女正要發火,白大人放下碗筷,打斷她的話茬兒。

“母親,您可吃好了。”

“行了,別在孩子面前拉着個臉,容我吃頓安生飯。”安國公一語定下基調,誰也不敢多說話,沉默得用完一餐。

接下來再沒有人說話,春生遲生也活躍不動氣氛。

安國公落筷之後,這頓飯很快就散了。

春生跟着遲生進了她的院子,埋怨道:“你故意撩撥母親做什麽?”

遲生笑道:“之前我盼着父親母親能和睦,兩頭說好話,結果母親冷淡,父親直接避到衙門去。後來阿溫表兄來了,母親直接離開大半年。我就想,若是兩人實在過不到一處,幹脆合離算了。”

春生露出沉思的表情,一旁此後的桂英卻忍不住,嘆道:“姑娘,萬萬不可如此想,天底下哪兒有做兒女的盼父母合離的!”

“那你說怎麽辦?”遲生問。

桂英吶吶半晌,試探道:“等日子久了,或者等世女再生位公子姑娘,再不濟,溫公子過幾年總要成家立業……”

“從我有記憶以來,父親母親關系就不曾和睦過,時間若有用,多長、多久才起效,若是一輩子那麽長,至死都做怨偶嗎?這種關系,怎麽會生孩子?至于表兄,問題源頭不是他,他沒來的時候,難道父親母親就是恩愛夫妻了?”

遲生攤手,她也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天之驕子,怎麽兩人就過成這樣。

幾人正商議着,新芽快步進來,禀告道:“姑娘,二姑娘,世女和姑爺吵起來了。”

難得迎來主人的東大院燈火通明。平時白大人回國公府,只在書房起居,雖然他也是東大院的男主人,可妻子不在,他從不踏足這裏。

春生和遲生趕來只聽到吵架的後半段。

“你若總是如此,你我就不必見面。”白大人冷硬的聲音傳來。

“被我戳破真面目,知道羞愧不能見人了?”

“你就究竟想怎樣?”

“送走姓溫的!”世女斬釘截鐵。

“我解釋過不止一次,阿溫是姐姐唯一的骨血,我不能不照顧他,他不是我的私生子,你不信……”

“我信!”世女生氣的點,白大人沒有弄清:“可他帶來了流言蜚語,你不能堵住所有人的嘴,他住在國公府,就是往我臉上抽。送走他,你愛怎麽照顧怎麽照顧,只要不被人知道。”

“阿溫有何不能見人的?”白大人不同意,他也想過把人帶到任上,住在府衙裏,親自教導,可整個雲南,或者說這個西南都是安國公的勢力範圍,這麽做反而讓人覺得做賊心虛。讓阿溫像個犯人囚徒一樣躲躲藏藏,白大人再不肯的。

“呵,他光明正大,還要立個金身供奉在廟裏嗎?”世女冷笑連連,“你自個兒持身不正,帶累我被人恥笑,還裝什麽正人君子。”

“最後!我最後再說一遍,我從未背棄過你,我身邊沒有任何人!任何人!”白大人幾乎是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得說。

世女卻更生氣,聲音尖利到破音:“可我在你心裏從來不是最重要的!沒有任何人?放屁,總有別的事,別的人總排在我前面。”

白大人無可奈何,揉着眉心道:“我們不是十幾歲的少年人了,睜開眼睛看看吧,不是每個人都把情情愛愛當作人生最重。”

“那你為什麽來求親,要當我的官人,就要把我看得最重!”

“我!安國公世女!未來西南之王,即便是公主,也不如我能治理腳下的土地。我選婿的标準公之于衆,你求親的時候發過誓的!”

“你當初落魄無依,是我安國公府供你讀書、給你安生立命的本事,若不是我,你憑什麽而立之年就當上一州長官?憑什麽整個西南官場都對你大開方便之門?憑什麽你能做青天大老爺毫無後顧之憂?”

“是我選婿的時候沒說清楚,還是你簽婚書的時候沒看清?你這些年心裏在想什麽?你暗暗在謀劃什麽?你之所以不與我親近,是怕我知道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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