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末班車

末班車

“蘇竹,你給我解釋清楚……”段澈氣喘籲籲的跑來和蘇竹對峙。

結果現實卻被蘇竹狠狠的打了臉。

兩人這親熱的樣子那裏是像要分手的樣子,不過他姐眼角有點紅,蘇竹也是,好像是真的哭過。

趕緊和蘇竹放開,不自然的咳了幾下:“你怎麽來了?”

“我……”不解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一臉迷茫,“我聽人說你們兩在吵架,說要分手,我就着急,跑來看看。”

他剛才正在纏着逼問白行簡的大學填的是那所大學,自己高考也考去那裏找他。

話沒有問出來,就聽到工作人員說酒店裏有兩個女孩子在吵架鬧分手,他一聽知道是蘇竹和南予吟,什麽都顧不上了,趕緊跑來。

跑來的路上腦子裏都只有一個想法,要是蘇竹敢對不起他姐,他才不管那麽多,非動手打死她這個渣女不可。

“我們沒有分手,就是我沒有看到橘子海,正傷心呢。”

蘇竹懶得和這個小屁孩說,見南予吟向他解釋了,拉起人的手,準備遠離這個二貨。

段澈也一把拉住了南予吟的手:“等等……”叫住她們,“蘇竹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做對不起我姐的事,讓我姐掉一滴眼淚,我就帶着我姐藏到天涯海角,讓你再也找不到。”

不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

白行簡看着段澈的背影,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當初只會和自己怼的小男孩,好像在明白什麽是喜歡了以後,就長大了不少。

海裏的水被照的海波鱗鱗。

沙灘被海浪拍打了一次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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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澈這個時候的時間響了。

看了一眼來電人——媽媽。

接通了電話。

段母在電話的另一頭一頓噓寒問暖。

最後段澈忍不住打斷了她,讓她長話短說:“媽,你有什麽話就直說。”

“爸媽的工作提前完成了……”

腦子裏的蟬聲大到他聽不見別的聲音……工作提前完成了,也就是說他們要提前回來了,而他也要提前離開了。

可他還沒有追到白行簡呢……

他電話的聲音還是比較大的,離他不遠的三人都聽到了電話的內容。

剛出現沒多久的陽光又藏進了雲裏。

海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一陣變成了好幾陣,吹起大霧,看不見了回家的方向。

***

回來後,冉秋雨和南廣海夫妻兩也知道了。

一家人帶着段澈去外面好好聚了餐,也算是給他的送別餐。

段澈給白行簡發消息,約他出來。

duan:“出來嗎?”

duan:“我要走了,不來給我送一下行?”

duan:“別那麽狠心,以後我們可就異地戀了。”

按下了熄屏鍵,他已經猜到了結果。

不出意料的話,白行簡巴不得他趕緊走,這樣就再也沒有人會煩他了。

湖面上的柳樹毫無生氣,有一搭沒一搭的垂在水裏。

月亮彎彎的挂在天邊,遙不可及。

又靜靜的躺在海裏好像一伸手就可以撈起來。

好不真實……

B:“地址。”

這是段澈怎麽都沒有想到的,畢竟段澈前幾次能把他約出來都是利用南予吟的原因。

duan:“你可想好了,我姐可不在。”

剛點完發送他就打了自己一耳光,他可真是那壺不開提那壺,萬一他就是單純來給自己送個行呢?

現在好了,人肯定不會來了。

夏天的最後一天永遠不知道是在那一天,好像沒有秋天,一下子就進入了冬天。

B:“地址”

這次再也沒有閑聊別的,把地址麻溜的發了出去,就怕白行簡後一秒就後悔不來了。

duan:“雁安河這裏的慶佳超市面前湖邊。”

湖面的清風還帶着盛夏的熾熱。

看着白行簡回複自己的消息,心髒撲撲跳個不停。

B:“等我十五分鐘。”

十五分鐘後……

白行簡準點如約而至。

今天的白行簡穿着和段澈去海洋館那天的那身衣服,少年的銀色眼鏡在月光的照耀了,臉龐上又多了神秘感。

讓人想親手撕開,看看他薄紗下的樣子。

段澈手搭在河邊的護欄上,看着白行簡,聲音如沐春風:“來了。”像晚上的清風,溫和又治愈人的心靈。

“嗯”,走到他一旁,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我家離這裏沒多遠。”

段澈點了一下頭。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裏面,兩人誰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沒有誰自動打破這份寧靜。

過了好久,久到好像時間就停在了這一刻。

白行簡看着段澈,問道:“什麽時候走?”

段澈心一咯噔,嘴角在白行簡沒有看見的地方輕扯了一下。

離開護欄,轉了個身,靠在護欄上面,不緊不慢道:“後天,下午的末班車,你要去送送我嗎?”故作鎮定和輕松。

餘光掃了一眼段澈:“我那天大概沒時間。”

這次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段澈卻不會因此沮喪放棄,他這個人最是無心無肺,越拙越勇。

嬉笑:“以後我們就是異地戀了,不過我不會放棄你的,早晚有一天我會追回來的。”想到了什麽停頓了一下,接着說道,“當然前提是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女朋友。”因為白行簡說過自己的性取向是直的,他并沒有說出男朋友三個字。

“段澈,知道結果就別在堅持了。”想勸他放下自己……

打斷:“我不。”

“白行簡……”認真,捧住白行簡的臉,踮起腳尖,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了輕輕的一吻。

天上繁星被人不小心打翻了。

于是星星落入了人間,在人間變成了星光大道,路的盡頭站着自己夢寐以求的心上人。

白行簡瞪大眼睛……

得意笑道:“緣分是無法解釋的命中注定。”

“緣分讓我們相遇,所以我不會放棄我的命中注定。”

轉身撒腿跑了。

對着白行簡大喊:“白行簡我後天會等你的,你不來也沒有關系,我給你蓋章了,你就是我的人了,在我追到你之前,不許給我帶綠帽子。”

風把他的話一字不落的吹進了白行簡的心裏。

今天晚上不管是天上還是湖裏的月亮的格外的又大又亮。

白行簡摸着臉頰被親的地方,湖邊站了一個小時才回家。

到了家以後,臉上的溫度。猛烈跳動的心髒都久久平複不下來。

腦海裏揮之不去的人。

反反複複的身影,刻進了骨子裏……

***

8月29號

「請乘坐C—8849的乘客到5號站臺登車。」

繼續整理衣領:“到了家給舅媽打個電話,報平安。”

“我知道了,舅媽。等我一放假,我都回來看你們。”

幾人在站臺上依依不舍。

段澈和大家道完別就上了車,但他一直在等,在賭,他滿懷期待,希望他能來送送自己。

揮手:“舅媽,舅舅你們回去吧。”

夫妻兩不舍的看着段澈,希望自己在車發車前在多看他一眼。

南予吟在段澈上車前也把自己的禮物送給了他,讓他到了臺州回到家再拆開看,還說這份禮物他一定會喜歡。

大聲:“姐,你要和她長長久久在一起,到海枯石爛那天。”

“知道了,姐也希望你能每天開心。”回應。

17:21分

距離列車離臺還有九分鐘,站臺處還是沒有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

17:24分

還是沒有

17:27分

沒有

失望積成了山……

列車發動……駛離了舟山站,開往了臺州站。

列車剛發動,白行簡正好跑到了站臺這裏。

他昨天晚上想了一個晚上,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為什麽南予吟約自己出去對付段澈的時候,自己從來不會拒絕,為什麽下雨天不是讓他淋雨,不單單是因為南予吟的原因。

而是他白行簡的私心早就變了。

段澈失望的坐在位子上,看着窗外的風景向後飛奔而去。

他不知道下一次回來會是什麽時候。

他更不敢确定,那個時候的白行簡還是不是單身。

他太優秀了,優秀到只要他不在他視線範圍內,就每時每刻都擔心他被別人勾引跑。

白行簡拿出手機,想給段澈發消息。

段澈手機昨天晚上等了白行簡一晚上的消息,就忘記充電了。

這會手機關機了,列車上有充電的地方,但他這會兒不想給手機充電,不想看到手機。

他怕自己一打開就是白行簡發來的消息,他的心髒沒你們堅強,不是鋼筋混凝土做的,沒那麽強大的承受能力。

白行簡給段澈發出消息,卻遲遲沒有回複。

一個小時後。

白行簡走到了高鐵站外面,無時無刻關注自己的手機。

“叮——!”

新聞:C—8849列車在七裏峙遇到隧道塌方,車上311名乘客,現在生死未蔔。

救援隊正在趕往事故現場,進行搜救……

白行簡左眼跳了一下。

趕緊跑去詢問南予吟。

B:“他離開的列車是哪輛?”

南予吟還沒有看到新聞,以為白行簡就是随口問問,就告訴他了。

橘子海:“C—8849,一個小時前就開走了。”

嘣——!

手機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正好打開他和段澈的聊天界面。

B:“我後悔了。”

B:“我們異地戀吧。”

B:“我考A大,我在A大等你。”

B:“我喜歡你,段澈。”

夏天的蟬鳴即使到了夏末還是在枝頭拼了命的叫個沒完沒了。

幾天後。

新聞:現也确認C—8849列車上,無人員存活。

白行簡看着最新的新聞……

段澈到死都不知道,白行簡喜歡了自己,他沒有看見白行簡給自己發的那句我喜歡你。

南予吟看着新聞上出現的畫面裏,那個一閃而過的鏡頭裏面,自己送給段澈的送行禮物,撲進蘇竹的懷裏失聲痛哭。

畫被風吹開了,畫被污泥給弄髒了,但還是能看清它原本的樣子。

是南予吟親手畫的兩位少年。

段澈倚在高三(五)班的門口,白行簡從外面回班級,兩人在陽光下對視着,一眼萬年……

可惜那副畫段澈也沒有看到。

9月2號。

段澈的葬禮……

段母接受不了兒子去世的事實,這幾天哭暈了好幾次。

段父一夜之間,一瞬白頭,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悲痛和蒼白,這個四十五歲左右點人,再也直不起腰了。

南予吟的爸媽更是深深的自責,後悔不已,他們那天就不該讓段澈離開,不該讓他上那輛列車。

“小澈,我的小澈……”傷心,“你這麽狠心抛棄媽媽……”再見,見到的卻是兒子的屍骨。

段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幾分鐘以後不知道第幾次了,又哭暈了過去。

南予吟掩面而泣,不敢大聲哭出來。

她怕自己一哭就控制不住自己,都是她這個姐姐的錯,要不是她……

他走的時候,也不會是滿是遺憾的。

她的弟弟,每天都是無心無肺的笑着的,像個小太陽一樣,溫暖着自己也溫暖着大家。

走時唯一的遺憾大概就是自己還沒有追到白行簡吧……

沒有人知道在災難發生的那一刻,段澈在想什麽。

不知道他有沒有害怕,不知道他當時有什麽話說還來得及說出來的。

段澈被葬在了樂山墓園。

段父花了自己一輩子的積蓄給他買了最好的那塊墓地。

段澈葬禮上,很多人都出現了。

段母在中途悲傷到再度暈闕過去。

葬禮很簡單,南予吟把送給段澈的那副畫,塞進了自己手裏的菊花裏面,同花一起放在了他的墓碑前。

算是她這個姐姐最後為他做的事情。

白行簡沒有出現。

南予吟問他的時候,他說自己今天要去大學報到,沒有時間來參加。

一個小時後,葬禮結束。

所有人都離開了墓園。

一個身影才帶着光出現在段澈的墓碑前。

看着墓碑上刻着的字

——

愛子段澈之墓

生于2002,2.16

死于2019,9.2

“我才剛剛喜歡上你,你怎麽就離開我了呢?”白行簡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來,泣不成聲,“騙子,不是說一定會追到我的嗎?你到是起來追啊!”

“你要是累了不想追了,換我來追你。你別躺在這裏,我害怕……”

這個秋天,他剛剛喜歡上一個人,那個人就和自己鬧小脾氣離開自己了,讓自己再也找不到他了。

墓地旁的柏樹上,這個夏天的最後一陣蟬鳴還沒有停止……

蟬鳴悠長,葬進了整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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