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說服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沈霁依舊裝作很是不解:“為什麽?”
沈億陸道:“我與她的祖父是同輩中人,又稱兄弟,她爹是我的子侄,她若是嫁給你,我與她爹豈不成平輩了?!”
“可是爹,漢惠帝都能娶自己的外甥女,我跟李雲杳又不是親叔侄,為什麽要受此阻攔呢?”
沈億陸一噎,不知道該欣慰她了解歷史證明她讀過史書好,——其實她沒讀過史書,一切都是她小時候閻舒為了哄她睡覺,特意将這些歷史人物的八卦當成故事會說給她聽的,她不過是記性好了點,記住了罷,——還是該為她的狡辯而頭疼。
沈億陸念着她的孝心,不忍呵斥她,只與她講道理:“人家是天子,情況特殊,我們尋常人家怎可跟他們比?況且史書對此多持批判觀念,認為此舉有違人倫,所以你這理由無法說服我。”
沈霁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無賴道:“她的名聲都被我毀了,這麽多年來也沒人再向她提親,我若是不負責,就是毀了她的一生!爹因為輩分問題而不許我對她負責,爹的良心便不會痛嗎?”
沈億陸好氣又好笑:“你那時才多大?她才多大?這孩童在一塊兒玩耍,本就是正常。”
“爹,您少習三禮,卻不認可三禮中的‘男女七歲不同席’?”
聽到她這麽說,沈億陸便端坐着,教導她:“繼宗,讀書并不能死讀書,書上的道理并非全是對的,是非還是得靠自己明斷,若只奉一家之言,那這天下豈不是亂套了?你看爹房中的書,以三禮居多,而各種注釋、劄記便數不勝數,這些都是不同人對三禮的不同見解……”
沈霁來了小脾氣,氣呼呼地轉過身去:“我不管,我就是要娶她!”
沈億陸問她:“你想為她負責?那你為何早前不提出來?”
“我那不是年紀太小了嘛,而且她那會兒跟吳老三還有婚約,我就算提出來也沒用不是?”
沈億陸狐疑地看着她:“你之前有這麽喜歡她?可我怎麽記得你喜歡的是平康裏的一個伶人呂氏?”
沈霁心想,誰說她爹不八卦的?這收集八卦的能力,相較她娘毫不遜色啊!
她打蛇随棍上,一臉驚喜:“那爹允許我娶呂姐姐嗎?”
沈億陸一噎,本來只是為了拆穿她的謊言,她怎麽還順着梯子往上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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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都別想!”
“這個不許,那個也不許,爹您難道真的想讓我尚公主嗎?”
沈霁思來想去,越發覺得她娘的話正在應驗,肯定是他爹已經得到了趙老大的暗示,所以才不許她娶別人的。
沈億陸被她天馬行空的想法吓了跳,道:“尚公主?你還真敢想!”
沈霁觀她爹的反應不像作假,一時也犯了難,難道她爹沒有得到趙老大的暗示?那是否說明短期之內,自己暫不用尚公主?
旋即她搖了搖頭,将這些會影響自己的心意的想法從腦海中趕出去。
都什麽時候了,還顧慮這麽多!
老天爺可不會因為她的遲疑就放緩要她的命的步伐!
“哼!”沈霁哼了聲,不說話了。
沈億陸看出她這是生氣了,道:“你跟爹說真心話,你是真的想娶她,而不是受到了別人的蠱惑?”
“爹在內涵誰呀?誰會蠱惑我,李雲杳嗎?”
沈億陸道:“沒有就好。你突然說要娶她,爹是擔心你被蒙騙了,與人私許了終身。”
“爹是不是對李家人有偏見?”
沈億陸搖搖頭:“沒有。”
沈霁不再跟他說話,馬車停下就往家裏跑,沈億陸剛想讓她撐傘,她早已跑遠。
車夫道:“阿郎,看來小郎君是真的惱了。”
沈億陸也沒說話,回到家後問仆役,閻舒是否在家。得到肯定的答案後,他才去尋閻舒。
他問:“良人,繼宗想娶李家女之事,你可知情?”
閻舒道:“知道。”
“那你怎麽不早點與我說?”
“她說想自己跟你說,我想着也該讓你們父子倆多交流,增進感情,就由着她去了。”閻舒溫婉端莊,并沒有因為沈億陸的責怪而有一絲氣憤或委屈。
沈億陸內心的那點火苗因她的反應與答複而澆滅了。
“剛才她怏怏不樂地回來,可是你們沒談妥?”閻舒又問。
實際上沈霁并沒有怏怏不樂,畢竟她知道她爹這個人還是挺看重名分、輩分這些的,要不然前世也不會為了給沈繼宗一個嫡子的出身,而想出跟原配“離婚不離家”的騷操作來。——據說她爹的這個操作,被人诟病了很久。
沈億陸認為還是閻舒比較了解沈霁,便問:“他為何忽然說要娶李家女?”
閻舒道:“許是春心動了。”
沈億陸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微微蹙眉。
這時,知道沈億陸來了的田郦生怕閻舒有什麽事,匆匆趕來,她敷衍般朝沈億陸行了個禮:“老爺好。”
沈億陸跟閻舒在談話,并不希望有人打擾,但因田郦是沈霁的生母,所以并沒有責怪她。
“田氏,你來得正好,我且問你,繼宗要娶李家女之事,你可知情?”
田郦悄悄地看了閻舒一眼,後者微微搖頭,田郦會意,佯裝驚訝:“還有這事?妾并不知情。”
沈億陸心裏稍微好受了些,他就怕沈霁跟閻舒提了這事,又跟田郦提了,卻偏偏沒有事先告訴自己……這不顯得自己在沈家是最格格不入的嗎?!還好田郦也不知道這事。
“那你覺得繼宗何以突然要娶李家女?”沈億陸變着措辭地問這個問題,他始終認為沈霁突然要娶李雲杳,必然是有原因的。
田郦想了想,道:“許是那日老爺讓霁兒帶李家小娘子去找書,霁兒為李小娘子的知書達理、谙熟詩書而春心萌動,傾心于她,遂決定向李家提親。”
沈億陸:“……”
田郦這明目張膽地把鍋甩到了他的身上,他偏偏還不得不接!
“真是我的原因?”沈億陸不甘心地問閻舒。
閻舒一臉“我不忍心讓丈夫為難可是我必須說真話”的神情,憂愁地點點頭:沒有人撺掇你的寶貝兒子,也不是李雲杳或李家人故意勾引她,是你為她們看對眼創造了機會,所以這一切的源頭都在你這個當爹的身上。
沈億陸:“……”
行叭!
田郦問他是否要答應沈霁所請,他道:“可我與居潤歲數相當,輩分又是一樣的,讓我兒子娶他的孫女,這不是差輩分了嗎?!”
李居潤的孫女喊他家翁,李居潤的兒子喊他親家,他要怎麽稱呼李居潤?
“哦,老爺是擔心面子問題。”田郦一針見血。
沈億陸:“……”
閻舒嗔怪道:“委婉點,老爺也是要面子的呢!”
田郦:“好的,老爺其實是對霁兒的婚事有着深遠的考慮,并非是為了自己的面子,或是想用霁兒的婚事來為自己謀前途發展,更不是介懷當年白公舉薦了李太師,而沒有舉薦老爺……”
沈億陸:“……”
你們這一妻一妾一唱一和,還是在抨擊我為了面子、為了一己私欲,而對兒子的請求視若無睹,是為鐵石心腸呗!
偏偏她們還真的說對了幾分。
白文珂當年舉薦了李居潤而沒有舉薦沈億陸,他确實有些失望。
後來白文珂死了,他閑賦在家一年後,在閻舒的勸說下決定去跟當時身居高位的李居潤活動活動,以增進彼此的關系。最後李居潤向當時還未黃袍加身的趙老大舉薦了他。
他對李居潤并不怨恨,甚至還很感激。然而正是因為感激,在李居潤去世後,反倒是不知道如何報答這份知遇之恩。所以他按照慣例,為李居潤之子李惟質請封了蔭補。
若是李惟質長進一點,他還能舉薦他去當有實職的官,然而這些年來,李惟質是一點本事都沒長,看得他十分失望。
但他還是悄悄給李惟質的官階往上提了提,——要知道武官遷轉官階一般五年一次,他在這五年內替李惟質操作了兩次,升到了如今的從七品內園副使,這本身就是藏着私心的了,還能如何?
李惟質文不成武不就,讓他去任文職不符合規矩,讓他去任武職,那更不妥,畢竟他是李居潤唯一的兒子,若是出了點意外,自己便是對不住李居潤。
李惟質被這麽不尴不尬地晾着,也沒想過充實自身的實力,所以沈億陸就徹底放棄他了。
明知李家是不會有前程的,他又怎麽會讓自己的兒子去娶一個毫無助力的妻子呢?
他對沈霁還是寄予了厚望的,因此近期已經開始準備盯着他讀書了,将來不說進士及第,能有基本的為官的素質與才能就行了。
而自己官居從三品的戶部侍郎,又領着樞密副使的職事,就算要找親家,那也不能找李惟質這樣連中層官員都算不上的呀!
沈億陸道:“婚事還是得講究門當戶對……”
閻舒沉默了下,這個門戶問題确實是無解的,将這事拎出去說,任何人見了都得說他的想法是對的。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徑:“話雖如此,可霁兒前些日子還跟我說,李家女好學強記,能背誦古今文章,并且能融會貫通,她慕其才名,為了有朝一日能配上李家女,想要發憤圖強,開始讀書。老爺若是不贊同這門親事,只怕會打擊她的積極性,而不願讀書。萬一跟那薛參知家的兒郎一樣,不務正業……”
沈億陸:“……”
別說了,他已經有那個畫面了。
作者有話說:
沈小雞:不,不是我說的,我沒有,別胡說啊!
——
沈億陸面前——
沈小雞:哼,我要絕食,我要離家出走,我要不務正業開趴體!
沈億陸走後——
沈小雞:剛到手的零花錢藏哪裏好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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