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洞房

“累死了。”沈霁橫倒在鋪滿了蓮子百合的床上, “我以為讀書已經夠累的了,不曾想成親更累。這些繁文缛節最是折騰人。”

一旁端坐着的李雲杳只是微微偏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道:“能有習武累?”

過了會兒, 她也沒有等到回應, 不禁再次向沈霁看去,卻猝不及防對上了一雙探究的眼眸。

李雲杳問:“你是在看什麽?”

沈霁道:“還別說, 穿上這身衣裳, 身處這樣的環境,我感覺我們是真成親了。”

李雲杳悄悄翻個白眼:“說的是什麽不着邊際的話?”

沈霁翻了個身, 離李雲杳更近了些:“雖然我不太習慣屋裏多出一個人,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們來商量一下怎麽分配活動區域和休息區域吧!”

說着,她率先霸占了床鋪:“我睡床,你睡榻上。”

李雲杳面不改色地點點頭:“可以,條件是你先把我布置的課業做完。”

沈霁身體一僵,顯然是想起了李雲杳要抽背的事情。她迅速閉眼裝睡, 緊接着便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李雲杳離開了床榻。

她偷偷掀開一條眼縫,便看見李雲杳坐在銅鏡前拆頭上的頭飾。

“她會這麽輕易地揭過這事?”沈霁腦海中驚疑不定, 決定繼續裝睡,靜待李雲杳的下一步動作。

李雲杳拆完了頭飾, 原本被發飾固定的發絲登時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彎曲卻柔順地披散着。這還沒完, 她又繼續脫下外面那件用金銀絲繡出精美花紋的禮服, 露出了簡單的中衣。

“非禮勿視!”沈霁心裏念着, 快速閉上了眼睛。

她卻不知, 沒了繁雜的頭飾及禮服的掣肘, 李雲杳感覺行動可以恢複自如了,她松了松身體骨頭,然後翻出了婚禮上用的笏,它是用竹片制成的,有大半條胳膊那麽長,而寬度正好可以一只手抓緊。

李雲杳掂量着它,又揮了幾下,有了手感後,便毫不猶豫地用它拍在了沈霁的大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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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雖然不是很疼,但沈霁還是從床上跳了起來。她睜眼就看見李雲杳拿笏抽她,“哎,你幹什麽?!”

沈霁眼看那笏又要落下,急忙伸手擋住。

不過料想中的疼痛并沒有襲來,只見李雲杳只是舉着笏,露出了嚴厲的夫子的面容。

“你這是家暴!”沈霁叫道。

李雲杳冷笑:“我跟你是一家人嗎?”

“你——”沈霁當然知道她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該不會覺得我們已經成親,你想要耍賴我也奈何不得你吧?”

“我沒有!”沈霁之前曾産生過這樣的念頭,如今倒是沒有這種想法,因此既心虛又委屈。

“說好的抽背,你耍賴裝睡是什麽意思?”李雲杳問。

沈霁:“……”

誰跟你說好的?分明是你單方面決定的!

她辯解,“你就不累的嗎?要不明日再背?”

李雲杳可不想跟她說廢話,浪費時間:“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沈霁眼前一亮:“哇,這詩很樸素又朗朗上口,我得記下來。你寫的嗎?”

李雲杳:“……”

她說,“不是。這是一位叫錢福的詩人所作的雜言古詩《明日歌》。”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萬事成蹉跎。

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來老将至。

朝看水東流,暮看日西墜。

百年明日能幾何?請君聽我明日歌。①

錢福的詩作也是李雲杳從那個夢中學來的,至于錢福此人的身世與來歷,李雲杳卻是不知。——她在夢中那個世界只是一個旁觀的過客,能接收那個世界的部分知識,卻無法主動獲悉自己想知道的知識。

而且她發現,她所接收的知識中,并不包含個人的信息。如同她所知道的這首《明日歌》,她知道是錢福所作,可錢福是誰,又有怎樣的來歷,她一概不知。

“雜言古詩?這可真是少見。”沈霁嘀咕。

她雖然沒有正規地學習過詩體,可平日也總能聽人吟誦上一兩句。知道“雜言古詩” 中的“雜言”是相對“五言”“七言”等來說的詩體,——五言即以五字為一句的詩,七言則是以七字為一句的詩,現在的詩體中,以這兩者最為流行。雜言與四言、六言都相對小衆。

而“古詩”指的是沒有規定句數、不講對仗、用韻及平仄的詩體,又稱之為“古體詩”。與之相對的是漸漸消亡的“樂府詩”及時下流行的“近體詩”。②

“近體詩”又有律詩、絕句及排律等類別:“律詩”一般為八句,分五言和七言;“絕句”比“律詩”少一半,也分五言和七言;排律則是超過八句的律詩。

李雲杳盯着沈霁:“甭管‘雜言’‘七言’‘五言’,你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嗎?”

沈霁:“……”

她癟嘴:“背就背嘛,你說要抽背什麽?”

為了檢驗她的學習成果,李雲杳自然要先抽背《論語》的內容。而且她也不為難沈霁,讓她先把《學而篇》及《為政篇》先背了。

沈霁聞言,松了口氣,這兩篇的內容,她可是已經背得滾瓜爛熟了呢!

等她背完,李雲杳已經從她的書堆中找出了那日從窦家借來的《論語集解》,繼而抽查起了她對《論語》的理解程度。

沈霁:“……”

大意了,她還以為李雲杳的要求是背《論語》。

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來,李雲杳便知道她沒有看《論語集解》,不過考慮到這些日子她都在忙着婚事,能抽空背下《論語》已屬不易,便沒有再責罰她,轉而開始講授《論語集解》。

沈霁:“?!”

她忍不住高聲道:“我知道你很急迫(讓我參加貢舉),可能否體諒一下已經如此疲倦的我?這都二更天了,讓我去睡覺可好?”

李雲杳不緊不慢地說道:“才二更天,如此良夜,怎可浪費?”

“難不成你還想到三更?你就是想掏空我的身體……明早你起得來我可起不來!”

站在院子門口,假裝路過的沈億陸呼吸一滞:沒想到這新婦柔柔弱弱、一副無欲無求的模樣,關上門來卻能逼得繼宗如此疲倦……看來繼宗還是得補一補了。

“老爺?”閻舒跟田郦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後,吓得他險些原地去世。

“咳咳,是你們啊!”沈億陸努力繃緊了臉上的神色,不讓自己威嚴的形象在二人面前崩塌。

“老爺莫不是在聽霁兒跟新婦的牆角?”

“咳咳,沒有,我只是路過。”沈億陸掩飾道。

他見二女一副不相信的模樣,只好道,“繼宗大婚前,我一直無暇教他房中之事,我擔心他……不會。”

“哦。老爺盡管放心,這些她都懂。”閻舒二人敷衍道,“天色不早了,老爺明早還得上朝,應早些回去歇息為好。”

沈億陸轉身欲走,又看了眼田郦,眼裏似乎生出了一絲熱切的火苗。

田郦自然知曉他是什麽心思,雖說他是個寡欲的人,但不代表沒有這方面的需求,尤其是聽了沈霁與李雲杳二人的牆角之後,哪怕力不從心了,也忍不住生出一點旖旎的心思。

“明早還得等她們拜堂,你也先回去歇息吧!”閻舒在沈億陸開口之前,對田郦說道。

田郦看了看閻舒,略遲疑,但還是按她的吩咐先回房去了。

看見田郦走遠了,沈億陸只好掐了那點小心思,——雖然他的面前有個閻舒,可他對閻舒提不起勁。

“咳,你也早些就寝!”沈億陸跟閻舒說完,就穿過兩座宅子之間的門,回到他所居住的宅子去了。

閻舒讓人把門關上,又讓人給沈霁和李雲杳送去宵夜,這才回到自己的房中。

她坐在床上,揉了揉太陽穴,旁邊便有一具柔軟的嬌體欺身将她壓在床上,親了親她太陽穴的位置後,低聲問:“怎麽了?”

閻舒望着田郦埋在陰影中的臉龐,道:“發覺自己是越來越老了,只是操辦了一場婚禮,便會覺得十分乏累了。”

她這年紀,放在後世,還有兩年就能退休了呢!

“你并不老,無論何時,在我眼裏,你一如當年。”田郦至今都能想起自己在危難之際,閻舒掀開馬車上的簾子,淡定從容地下車,然後望過來,目光似一股春風,吹進了她日趨荒蕪的心中。

即便後來知道閻舒當初救她的目的其實并不是那麽純粹,可她已經淪陷,也不再在乎。

閻舒抓住了田郦的衣帶,淺笑道:“那我勢必要證明我寶刀未老,方能不辜負你的信任了。”

作者有話說:

沈億陸:?兒砸兒媳洞房之夜,卻是你們在洞房,你們禮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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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明日歌》為明代詩人錢福所作。

②詩體,參考自語文課本及百度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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