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糊名
閻舒有些驚訝于趙老大竟然沒有像原著歷史上那樣死于十月十九日晚, 畢竟這是史上“燭影斧聲”的來歷,它應該像頑固的劇情一樣,沒什麽機會發生改變的才對, 可結果就是被改變了!
她這頭還在疑惑發生了什麽變故, 那邊的李雲杳便給她寄了信,她從這封信中窺探到了真相的一二, 也頗有些羨慕沈霁這逆天改命的運氣。
她花了數十年才稍稍撬動劇情的一角, 但除了沈億陸沒有休棄她、田郦也愛上了她之外,她卻未能改變一些大人物的歷史。而沈霁自帶氣運, 說改變歷史便改變了歷史,這如何不讓人郁悶?
不過她也想開了, 沈霁畢竟是在劇情的作用下降生的,從她沒有成為男兒的“沈繼宗”開始,就足以說明她是能改變劇情,乃至歷史的。當初她不正是發現了這一細小的細節,才決定讓沈霁按照她計劃的方式來成長的嗎?!
閻舒給李雲杳回了一封信, 大意是趙老大那個夢興許與沈霁有關,或者是沈霁在夢裏幫了趙老大,迷信的趙老大因此認為沈霁自帶吉兆, 因此對她十分信任和寵愛。
閻舒還讓李雲杳代為管教沈霁,省得她得意忘形, 釀成大禍。
李雲杳看完信, 又看了眼正在埋頭苦讀的沈霁, 覺得閻舒的擔心是多餘的。若在前幾年, 沈霁肯定得意得尾巴都要翹起來, 然而這次她得知自己的老師将會權知貢舉時, 為了不給別人攻讦她老師弄虛作假、徇私舞弊的機會, 她一直在家埋頭苦讀。
在此期間,她也從未去拜訪過李穆,就怕別人會指責李穆,說他洩露試題。
當然,哪怕李穆不會洩露試題,沈霁都很清楚他的出題風格,這對她來說,就已經占了極大的便宜了。
也有言官盡職盡責地上書彈劾,說李穆是沈霁的老師,不能讓他權知貢舉,否則對所有的解舉人不公平。
李穆也一直向趙老大請辭,奈何趙老大這次态度異常堅定,面對百官的輪番勸說也無動于衷。
散了朝,梁周翰一臉郁悶地走出大殿。
剛才他在朝堂上肯定趙老大別讓李穆權知貢舉,或者讓沈霁去國子監參加“別頭試”,這是應試者與考試官有十分親近的關系,為了避嫌而設的考試。①沈霁正好符合參加“別頭試”的條件。
結果趙老大不僅不聽,對他劈頭一頓罵,還把他以前犯的錯給揪了出來重提。
他以前從石守信那兒收到消息說趙老大要給自己升官,結果他太嘚瑟了,跑去謝恩。趙老大認為自己還沒下旨,他就收到了消息,十分不滿,從而取消了對他的嘉獎。
後來讓他去知眉州,結果他鬧出了人命,又被便去了監绫錦院。在绫錦院,他又打傷了錦工而被告到了趙老大那裏,趙老大雖然沒有嚴懲他,但還是給他挪了個位置,讓他去當沒什麽職權的司農寺丞。
第二年,才給他任命為太子中允。②
而他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待了很久,想要獲得晉升,這次出面勸谏興許就是他最好的機會。畢竟李穆若是不能權知貢舉,他可就有機會上位了呢!
結果顯而易見,他不會審時度勢,觸怒了趙老大,被一頓狠批。
他想了想,決定去請教李昉。
李昉露出了耐人尋味的表情,道:“你任太子中允,在官家身邊侍奉多年,難道還不清楚官家對沈相之子的偏愛?”
梁周翰欲言又止。
李昉又道:“官家上次因我對老鄉動了私心,錄取了老鄉而勃然大怒,為何這次卻放任李穆與沈繼宗同時出現在貢舉考場上,你還想不明白嗎?”
梁周翰難以置信:“官家有意讓沈繼宗進士及第?!”
李昉“嗯”了一聲,語氣也酸溜溜的。
他徇私舞弊不行,趙老大卻可以?誰讓天下就是他趙老大的呢!
梁周翰道:“那沈繼宗應該是可以蔭補為官的吧?他為何放着這好好的官不當,跑去應試?”
李昉回想起自己在被貶去國子監為官時,沈霁跑來國子監找他請教的事,嘆氣道:“興許是想要證明自己吧!”
……
言官們并未因趙老大的态度而停止彈劾勸谏,并且随着拉鋸戰越來越膠着,沈億陸、沈霁都上了被彈劾的名單。
正在家讀書的沈霁得知此事,幹脆跑進宮跟趙老大說:“大家擔心老師會徇私舞弊,我也擔心老師的一世英名會受我連累,萬一天下人有樣學樣,那貢舉的制度豈非形同虛設?”
“你想主動去參加別頭試?”趙老大問。
“這倒不是,小子的想法是,不如咱們采取糊名制?就是在卷子上把名字、籍貫等能透露個人信息的地方,用紙蓋住,等考試官改完了卷子,再拆名字。如此一來,結果就很公平了吧!”
沈霁又道,“若擔心從字跡上認出人來,還可多派一些人去謄抄卷子,将謄抄的卷子糊名後送去給考試官,如此一來,誰還認得出哪張卷子是哪個人的?”
趙老大定定地看着她,良久才撫掌稱贊道:“好主意!”
沈霁剛要說話,趙老大又問:“莫非又是沈李氏出的主意?”
沈霁驕傲地道:“這回可是我跟娘子共同想出的主意!當然,糊名是她想的,謄抄卷子卻是我從別人抄書這件事上受到的啓發。”
趙老大颔首:“這個主意很不錯,就是有點招人恨了。”
“啊?”沈霁眨巴着眼睛,不解其意。
趙老大笑了笑:“行了,你先回去,這事我來解決。”
沈霁回去後沒多久,趙老大便在一次早朝上宣布了以後科舉的防作弊策略,不僅省試要糊名、謄抄,連解試都需要。
這條規矩一經頒布,各地都傳出了一些反對之聲。
為何反對?他們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糊名制度和謄抄制度妨礙他們行卷了。
他們之所以行卷,就是為了能讓考官眼熟自己,可糊名和謄抄之後,考官哪裏還分得清楚誰是誰?他們豈不是白行卷了?
趙老大道:“你們不是怕李卿弄虛作假嗎?有了糊名和謄抄之後,想必他也分不清楚哪張卷子是沈繼宗的,如此就不用擔心他會徇私舞弊了。”
言官們:“……”
這是他們萬萬沒想到的。
而且他們原本只是得罪了趙老大,眼下卻是得罪更多人了,——若不是他們一直彈劾李穆,趙老大也不會出臺這個防作弊政策,就不會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這些人就不會把矛頭對準他們。
他們收獲了一大批白眼,但卻沒有人在朝堂上明着反對糊名制度與謄抄制度,畢竟這是他們所能想到的防作弊最好的方法,于公于私都不能反對。
到了冬至前夕,盧多遜終于敲定了州學的具體章程,并在冬至大朝會上提了出來。
他建議先在京府、次府、雄州等三個級別的州府辦州學試行,州學讓各州府的知府、知州來管理,而實際的教學任務則另設教授、州學博士等負責。
州學也要設置門檻,首先有三百個名額限制,其次進入州學有兩種途徑,一是考試,考過了方能入學,名額占大頭;二是舉薦,由官員舉薦德才兼備或者名聲很好的人入學,只占少部分。
就讀州學後,每年、每個月都要經過一次考試,考試通過才能繼續留在這裏讀書,否則趕出州學。
至于州學教授的內容,還得再詳細商議。
而在州學讀書也有相應的好處,比如學費減免,讓寒門也有機會、能安心地在州學讀書深造。
辦州學的事一經提出,便沒有人再去管貢舉糊名的事情,所有人的焦點都放在了官學這事上,街頭巷尾都能聽到百姓在議論州學。因為州學不設家世門檻,寒門子弟也能入學,跟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如何能不關心?
趙老大很滿意盧多遜的識相和能幹,并借着這次的事,給他加封吏部侍郎。如此一來,他就是地位僅次于沈億陸的副相之首了。
雖說辦州學需要從國庫中支出一大筆費用,但這事自有三司的人去處理,輪不到趙老大來操心。過了正旦,三司也撥了款後,他便下旨讓試辦州學的地方開始挑選州學的學校地址,又讓中書門下安排合适的教授、博士到各州學去辦學。
與此同時,省試的考試官也到了鎖院的時候。
鎖院時間為其一個月,也就是說,沈霁還有一個月的溫習備考時間。為了這事,閻舒與田郦也像千百年後陪孩子高考的家長般從洛陽趕了回來。
二月十二,鎖閉了一個月的貢院大門正式敞開,上千名解舉人齊聚門前,開始了一場比解試更加殘酷的厮殺。
因為他們之中,只有一成不到的人能笑到最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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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①出自別頭試詞條。
②出自《宋史·梁周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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