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大樹說話（二）
這棵樹從被符淩重新救起來那日開始便生了靈智, 有了自己的思想和情緒。
雖然還沒有學會怎樣去思考，但是卻将符淩那晚對着它說的話一字一句地全都記了下來。
厲琛站在樹下，覺得自己似乎出現了某種幻覺。
這些話語在耳旁響起的時候, 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的, 又像是近在咫尺, 一下一下地敲擊着他的耳膜。
“冥石山現在比我想象中要好，我的存在說不說又有什麽關系呢？”
“以前我覺得生活索然無趣，沒什麽東西值得留戀的，現在重來一回，倒是品出幾分活着的樂趣來。”
“我說, 你可以要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不然被那些正道修士知道我這大魔頭竟然奪舍重生了，不得滿世界追殺我呀！”
厲琛看着這棵迎着風還在飛揚的樹, 眼裏布滿了血絲。
他全身都在顫抖，放在身側的手控制不住地握成了拳頭, 指甲掐進肉裏，也絲毫沒有察覺。
原來竟然是這樣的嗎？
所有一切他想不通的東西在這一瞬間豁然開朗。
越來越亮的魂燈, 遍地找不到的魂魄, 還有符淩那些處處都異于常人的地方。
他早該想到的, 早該想到的。
厲琛揮袖間便祭出了那把古樸厚重的劍, 他取出那張獨屬于魔尊特有的面具, 覆在臉上，縱身上了飛劍。
黑色的長劍劃破天際，眨眼間消失在了滄州的地界。
而此時的玄天宗內，所有宗門弟子都已經到齊了，衆宗門領袖齊聚廳堂，讨論這次的除魔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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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淩作為幽冥老祖唯一的徒弟, 老祖不在，他自然就代表其出席這次的除魔大會。
玄天宗作為此次除魔的大會的聚集地，畢元慶這個宗主可謂是花了不少心思，從接到消息的那天起，全宗上下就行動了起來。
先是裏裏外外，能裝飾的地方全都以最快的速度修飾了一遍，大會小會不知道就開了多少次。
從怎麽招待，如何招待，來的哪些人，身份地位相貌，恨不得人手一份，全都給背熟了。
畢元慶牟足了勁要別人看看，玄天宗的風範。
不知道別人怎麽看，反正符淩覺得有些傻。
這次衆人的目的全都是如何消滅厲琛這個大魔頭，誰會在乎你玄天宗漂亮還是好看。
十大宗門有六大宗門都到場了，除了芙蓉閣這個第一大宗外，然後便是玄天宗、琉光宗、天蛛族、鴻升派，還有一個天火閣。
還有四大宗門保持中立的态度，不參與，也不反對。
雖然只有這六大宗門，力量也是不可小觑。
符淩端着一杯茶，坐在玄天宗最前排的位置上，一眼便瞧見了天火閣那個右護法。
說起來當初這個右護法因為他們閣裏那個不知名的小少爺，還想着拿他開刀，現如今竟然如此友好的站在這裏，實在是令人可疑。
以符淩對天火閣小肚雞腸的了解，要麽是等着秋後算賬，要麽目前對天火閣來說，除去厲琛是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存在。
為什麽呢？
他能想到的就是小村莊的那些魔屍了。
因為厲琛發現了魔氣以及魔屍的秘密，所以天火閣想要借着衆宗門之手，将他除去。
符淩掃過那個右護法，那右護法自然也發現了他。
大約是那日符淩給他的羞辱太過于深刻，除魔大會尚未開始，這右護法竟是忍不住開口，針對起符淩來。
他雙手抱臂，眼神幾乎陰鸷地掃過符淩全身，譏笑道：“這除魔大會乃是衆宗門長老及宗主才能參加的會議，玄天宗将一個修為如此之低的小弟子放在前排座位，不知是何用意？”
天薩蘭就坐在他前端，但是聽見這話倒也沒有阻攔。
符淩眯着眼對他微微一笑，并不打算開口。
右護法不知為何，這一笑，他無端地覺得背脊發涼。
畢元慶雖然對着幽冥老祖心裏有很多不滿，但是他如今可是玄天宗最大的靠山，至少在這除魔關頭是絕對不能得罪的。
而且，他玄天宗的事情，區區一個排名第十的天火閣，有什麽資格插手呢？
畢元慶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洛玄乃我宗門幽冥長老唯一的親傳弟子，他老人家不在，自然由徒弟頂上。”
那個右護法不知是不是聽過幽冥老祖的名號，倒是有些驚奇地打量着符淩。
“沒想到你竟然還有如此造化，倒是運氣好的很。”
符淩不僅沒說話，連個眼神都沒有留給他，将長老徒弟的架子端了個十足，全當這右護法是一團空氣。
右護法看他這個模樣，莫名地怒火中燒，還想再多說幾句，卻是被天薩蘭舉起的手給打斷了。
天薩蘭起身走到大殿中間，朗聲道：“我們此次齊聚玄天宗是為了商讨除魔大事，這魔頭厲琛殺人如麻，魔性不該，連這平民百姓都不放過，大家可還記的死在冥淵谷的那一百八十名道友嗎？”
天薩蘭此話一出，剛剛被符淩和右護法所吸引的注意力全都轉移了，衆人不由自主地思索起這件事情來。
“沒錯，這魔頭現在是越來越猖狂了。”
“我宗門就有弟子死在他的手下，冥淵谷之仇，永世難忘。”
“他如今實力強盛，還不知是何境界？”
“管他究竟有多厲害，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必然能将這魔頭拿下。”
大廳裏炸開了鍋，你一言我一語，硬生生地将厲琛釘上了十惡不赦的柱子。
符淩自己當魔頭的時候，這些話不知聽了多少，更難得聽的比這都多的多。
然而，當這些人用着同樣的話語來描述厲琛的時候，一股無名地怒火從心底升起，燒的他五髒六腑，心肝脾肺都生疼。
天薩蘭暗自微笑，很滿意自己所營造的效果。
畢元慶的臉色卻是很不好看，這裏是玄天宗，是他的地盤，卻被一個外人給主導了形勢。
就在他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見一個白色的人影緩步走到了大廳的中央。
這人身材颀長，背脊挺拔，一身白衣似雪，烏黑的墨發随意地披散在背後。
明明修為不高，可是全身都有一股淡然從容的意境。
符淩踱步走到天薩蘭身旁，攤開了手掌。
一顆晶瑩剔透的琉璃珠從他掌心飛出，漸漸地升上了半空。
這琉璃珠大家都很熟悉，畢竟幾日之前，所有人都看過裏面的畫面。
天薩蘭一轉身便看見了站在身旁的符淩，忍不住問道：“這位道友，我話還沒說完，你是有什麽高見？”
符淩橫了他一眼，漂亮的眼角向上揚起，眸子明明清潤明麗，可卻帶着說不出的冷意。
天薩蘭無端地感覺到一陣寒意，還有……殺氣。
符淩轉身面對面看着他，奇怪道：“我乃玄天宗弟子，這裏是我玄天宗的大殿，怎麽你能站在這裏大放厥詞，我就不能上來說兩句？”
天薩蘭一聽他的話就變了臉色，忍不住怒道：“你說誰大放厥詞？”
符淩用一種你是智障地目光看着他：“你這人是聽不懂人話？還想聽我重複一遍不成？”
天薩蘭這下确定了，這人就是來針對他的。
符淩并不打算跟他理論，而是祭出琉璃珠，放出了裏面的景象。
這裏面的東西他親身經歷過，而且已經看了好多遍。
不僅是他，在場的衆人全都看過不止一遍。
“大家被召集到一起，除魔衛道，想必都是看了這個，所以才如此義憤填膺，是不是？”
琉璃珠裏，帶着面具的魔頭一揚手，瞬間砍斷了一個村民的頭顱，人也應聲而倒。
衆人再一次面對這樣的畫面，紛紛指責道：“如此泯滅人性，簡直罪無可赦。”
“是啊，應該淩遲處死，打得他魂飛魄散。”
符淩聽見這話，忍不住轉頭，一眼掃過那個人，厲聲道：“那請問各位道友，衆人是如何确定這就一定是魔尊厲琛呢？”
天薩蘭冷笑一聲：“這面具乃是魔頭特制，是一件靈氣，水火不侵，神識難入，除了厲琛，誰還能有這東西，你嗎？”
符淩收回琉璃珠，沒再讓衆人看接下去的畫面，而是微笑着轉身：“這話問的好，你別說，我還真有一個。”
說話間，符淩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塊一模一樣的面具。
衆人嘩然，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符淩。
有人甚至暗中戒備，随時準備出手。
天薩蘭更是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眼中甚至劃過幾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害怕。
就連畢元慶也在那一剎站起身，瞪着眼看着他。
符淩舉着這塊面具，嗤笑一聲：“這麽害怕幹什麽，這就是一塊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面具而已。”
說完，他微微收力，這面具便在他手中四分五裂，化為灰燼。
衆人回過神，天薩蘭更是怒火沖天：“你這是什麽意思？耍我們嗎？”
符淩拍了拍手，除去了手中的殘粉，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各位宗主大人可曾在人間的集市游玩過，這樣的面具，不說一百，八十個總是在裏面能找到的。”
天薩蘭隐隐覺得不對勁，衆人都在被他牽着鼻子走。
他冷哼一聲：“你如此為魔頭開脫，究竟是什麽意思？”
符淩毫不示弱：“那你如此急切的給他定罪，又是什麽意思呢？難道是想掩藏什麽不成？”
天薩蘭有一瞬間的驚慌，但随即便穩住了心神：“哼，我需要隐藏什麽，魔頭所做的那些事情，世人皆知，人人得而誅之，還有什麽好狡辯的。”
符淩狀似失望道：“所以我說天閣主，翻來覆去就這幾句話，能不能有點新意的？”
沒等天薩蘭回答，符淩轉手又拿了一塊面具，随手覆在了臉上。
衆人心底又是一驚，覺得這人就是來考驗他們心髒承受能力的。
“我這樣像不像那琉璃珠裏的魔頭。”
符淩有些悶悶地聲音從面具後面傳過來。
衆人驚嘆過後，這才仔細地觀察。
別說，這麽一看倒是有幾分相似。
符淩撤下面具，趁着天薩蘭還在震驚，猝不及防地将面具蓋在了他的臉上，問道：“這個像不像？”
衆人又一看，倒也有幾分相似。
好像只要帶上這個面具，不管是誰都可以冒充魔頭厲琛。
天薩蘭惱羞成怒地揮開符淩的手，只是尚未碰到他，符淩便及時地收回了手。
“你幹什麽？”
符淩老神在在道：“天閣主這麽生氣作什麽，我就是做個試驗，又沒說你是魔頭，難不成是我猜錯了。”
天薩蘭被氣的無話可說，只好對着畢元慶說道：“貴派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嗎？”
畢元慶還沒說話，就被符淩截了胡：“閣主這話說的，我派是缺你吃的，還是缺你喝的，從進門到喝口茶都有弟子伺候着，這待客之道還不好嗎？”
要不是在場人太多，天薩蘭真的想就這麽一掌了結了他。
符淩說完這句不再看向天薩蘭，而是提出了一個強有力的疑問：“既然這面具人人帶的，只要不是面對面，便不能确認究竟是不是厲琛，那隔着一顆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琉璃珠，大家又如何肯定這一定就是魔頭厲琛呢？”
這話問得大家啞口無言，面面相觑。
是啊，這面具當着面可以試探究竟是不是厲琛，可是在這琉璃珠裏面又如何确認呢？
符淩趁熱打鐵：“再問大家一個問題，你們難道就沒有想過這麽多琉璃珠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嗎？琉璃珠雖說不罕見，但也不是什麽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來的東西，這些東西又是從何而來呢？放出這些琉璃珠的人又有什麽目的，不知道衆人可曾思考過？”
天薩蘭眯起了眼睛，眼中已經盛滿了怒火：“你如此為厲琛說話，我倒也懷疑你是不是魔教之人了？”
符淩不慌不忙，甚至可以說是坦蕩：“天閣主，我只是在提出合理的懷疑，萬一不是魔教之人所做，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想要我正道人士和魔教打上一場，最後漁翁得利，那豈不是糟糕，被人利用了，還不知真正的壞人是誰？”
大殿中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跟着符淩的思維走動。
就在符淩想要乘勝追擊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玄天宗的弟子匆匆忙忙地跑進來，大聲地呼喚道：“不好了，不好了，魔頭……大魔頭他來了。”
“什麽？”
衆人忍不住一驚，全都從位子上站起來。
符淩也有些懵。
這個魔頭是誰？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
玄色的衣袍裹着獵獵的寒風從屋外刮進來，銀色的面具像是從地獄而來的鬼神索命一樣出現在衆人面前。
符淩一愣，還……真的是魔頭啊！
衆人瞬間嚴陣以待，紛紛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全身戒備地看着面前這個宛若修羅的男人。
天薩蘭率先說道：“你這魔頭，我們還沒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今日定然不會讓你活着走出這裏。”
“我們誓死擒魔。”
魔頭來的太快也太意外，衆人毫無準備，只是紛紛捏緊手中的武器。
可是卻無一人敢率先上前，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這個男人。
符淩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說實話，他也沒弄懂這是什麽操作。
不是說好了先暗中部署，再探聽這些正道虛實，最後再想辦法解決的麽，這麽就現在這麽猝不及防地來了。
然而，他尚未來得及思考個三四五六，那一身黑衣的男人已經眨眼間站在了他的身前，眼角落下一片玄色的布料，符淩整個人都被他擁進了懷中。
猝不及防且毫無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
符淩：就……有點懵！
厲琛：你馬甲掉了。
。感謝在2020-09-15 20:38:43~2020-09-16 21:49: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寒陌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