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芙蓉閣聚(二)

進了房間, 符淩就除去了面上的換容術,脫下了身上的袈裟,恢複了本來的樣子。

厲琛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他想幹什麽。

他接過符淩手裏的袈裟随手扔進了儲物戒指。

面前的人頭上一撮青茬柔柔軟軟, 一身白衣似雪, 面色冷峻, 跟剛剛那個大師判若兩人。

為了掩飾他這太過于明顯的腦袋, 符淩還不知道從何處找來了一頂假發罩在了頭上。

“這頭發可以以假亂真了。”

烏黑的青絲罩在頭上,他又變回了那個長發飄逸的仙人模樣。

厲琛從袖中抽出一根青色的發帶,走到他身後,将頭發全都攏在手心, 仔仔細細地幫他綁了起來。

“既然是傷心之地, 何苦再去将傷疤揭開。”

從符淩進山開始,他對着那座山已經看了不知多少次,厲琛全都瞧在眼中。

符淩正在整理腰帶的手微頓,輕聲道:“我就是想去看看。”

厲琛替他将頭發整理好, 溫聲道:“我陪你。”

此刻天色已經蒙蒙亮,不遠處的山頭已經能夠聽見弟子們早起訓練、讀書的聲音, 但是更多的人還沉浸在夢鄉裏。

芙蓉閣很大,比玄天宗要大上許多。

這裏山峰衆多, 每座峰都有弟子,人數及其可觀。

符淩沒有禦劍, 而是帶着厲琛走了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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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這個小林子,前面就是一條鐵索橋,我以前尚未學會禦劍的時候,都是從鐵索橋上過來的。”

符淩一邊走一邊給厲琛介紹芙蓉閣的景色。

“這裏變化還是很大的,很多建築都已經翻新了, 要不是這大的方向沒有改變,我恐怕還會走錯路呢!”

兩人速度極快,上一秒還在樹下的身影,下一刻就已經消失不見了。

很快便到了符淩所說的那座鐵索橋前。

只是鐵索橋已經沒了橋,就只剩下一根鐵索了。

鐵索之下,便是萬丈深淵。

“好歹留了一根鐵索。”

符淩并不想去探究這橋是如何不見的,芙蓉閣人于他已經有幾百年都未見了。

他縱身上了鐵索,厲琛緊跟其後。

兩人如履平地一般走過鐵索,順利的到達了山頂。

從山頂往下看,這座仙霧纏繞的山全都被樹木綠植所覆蓋,郁郁蔥蔥,幾百年前的路也早已消失不見,被雜草所掩埋,看不出原樣。

符淩原以為自己會傷感,或者懷念。

但事實上,真正站在這片土地上的時候,心裏竟是說不出的平靜。

大約是因為時間過去的太久了,久到那些時光只剩下少許的記憶還在腦海中回蕩。

又或者是因為他有了更重要的東西,更重要的人,這些前塵往事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厲琛看起來倒是比他興趣更甚。

他興致勃勃地往山下走去,邊走邊問道:“這裏就是你從小生活的地方嗎?”

符淩擡腳跟上:“是啊,我從小就是蕭夫人帶大的,一直住在這座山頭,也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爹娘。”

雖說記憶很遙遠,但是真正談論起來的時候,符淩卻發現還是能記得許多事情的。

“山頂是我最常呆的地方,我在山頂修了一個練武場,專門用來打擊蕭雲逸那小子的。”

“你別看蕭宗主現在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小時候就是個憨憨,整天跟在我屁股後面轉,他天賦沒我高,卻總喜歡挑戰我,每次都是灰頭土臉的下山。”

“半山腰原本有個閣樓的,還修建了溫泉池,不知道還在不在了,我帶你去看看。”

符淩一路走一路說,看着心情倒還是不錯。

厲琛看着他的模樣,原本提着的心也放下,跟着他去了半山腰,

原以為幾百年過去了,半山腰的閣樓不說是消失不見,至少也殘破不堪,可眼前的閣樓卻是保存的完好無損,跟幾百年前一模一樣。

符淩當下便怔住了。

“這閣樓……竟然還在。”

他往前兩步踏上閣樓前的木橋。

閣樓并不大,總共也就兩層。

下面是一間特別大的書房,二樓是卧室,卧室連着山腰處的一處溫泉池。

修建溫泉池的玉石全都是符淩當初千挑萬選一塊一塊挑出來的,對修行非常的有幫助。

厲琛原本彎起的嘴角已經拉直,抿着唇,整個人都顯出一股戾氣來。

天色已經大亮,按理說他們現在應該離開了,天亮之後,所有人便需要到大殿議事,來商讨這次的魔屍事情。

可是,符淩卻是怎麽都挪動不了步子。

他站在原地未動,厲琛卻是從他身旁經過,一下子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進去看看。”

兩人踏過木橋走到了閣樓的門前,厲琛伸出手一把推開了閣樓的門。

屋子裏一塵不染,很是幹淨,看起來應該是經常有人來打掃。

一樓的架子上放滿了書,滿滿當當,跟當初他還住在這裏的時候一模一樣。

厲琛牽着他走過一樓,爬上二樓。

二樓是一間卧室還有一個露天的走廊,走廊的末端是符淩最愛的那個溫泉池。

溫泉池裏的水還是熱的,冒着熱氣。

符淩被眼前這一幕給整懵了,他有些讷讷地問道:“這……是有人住嗎?”

厲琛的表情更加黑了,眉眼全都壓了下來。

他沉聲道:“此處是禁地,只有宗主才能進來。”

不用他提醒,在驚愕過後,符淩也已經猜到了。

能将這裏保持成這樣的人,只有蕭雲逸。

可是,這又是為什麽呢?

符淩看着眼前還冒着熱氣的池子,疑惑道:“當初我離開這裏的時候,蕭雲逸就已經跟我恩斷義絕了,說是這輩子老死不相往來。”

怎麽還将他住的地方保存的如此完整。

這可都幾百年過去了。

“難不成,他早就觊觎我這塊風水寶地了?”

符淩沉思,可厲琛卻是不這麽想的。

誰能将一個已故之人的地方保存的完好無損,還時不時來打掃。

符淩看完半山腰的閣樓又跟着厲琛一起下了山。

山腳下,他們看見了一個墓碑。

墓碑上四個大字:符淩之墓。

他的身體還在滄州後山的冰窖裏,裏面自然不會有他的身體,這頂多就是個衣冠冢。

誰立的,不言而喻。

符淩尚未來得及仔細觀看,厲琛就已經擡手掀翻了這座墓,墓碑剎那間被碾得粉碎,随風飄飛。

他整個人周身的氣壓都很低,像是壓抑着一股極大的怒氣。

衣冠冢眨眼間被夷為平地,就連墓前的蠟燭和鮮花都變成了粉塵。

符淩轉身抱住他:“冷靜點,就是個空墳而已。”

厲琛順手攬住他,摟緊了他的腰肢,眼眸都變了色。

不僅僅因為這個墓,還有他察覺到的蕭雲逸掩藏在心底深處那不為人知的心思。

符淩顯然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只是以為厲琛見不得他的墓。

他伸手撫了撫厲琛的背,還擡頭吻了吻他的唇角:“我在這呢。”

厲琛沒跟符淩說太多,雖然他可以确定愛人的心思不會變,但是過去的那麽多年,他都未曾參與到符淩的世界中,跟他一起長大,一起修煉的人全都是蕭雲逸。

這讓他心裏湧起一股濃濃的嫉妒和不滿。

甚至逐漸演化變成了一股殺意。

這座山很是安靜。

符淩極快地帶着厲琛走了一圈。

很多地方全都不見了,皆變成了樹木花草,唯一保存完好的就是山腰處的那處閣樓。

厲琛毀了衣冠冢之後,依舊沒有開心起來。

原本符淩還有對故地重游的小情緒,這下子全都變成了對厲琛的擔憂,一路上都在逗他,試圖讓他笑一笑。

可這個人平日裏就不愛笑,總是冷着一張臉,時常一副我要殺人,你別惹我的樣子。

逗他笑實在是有點困難。

符淩一整顆心都牽挂在了厲琛的身上,以至于一時間完全忘記了去探究蕭雲逸這麽做的原因。

兩個人回到小院子裏的時候,畢澤宇還沒有出來,禦劍飛行消耗了他太多的靈力,估計一時半會難以恢複。

符淩便跟着厲琛進屋,又非常順手地從他的儲物戒中掏出了那件袈裟,将自己重新僞裝成大師淩辰的模樣。

厲琛面無表情地站在窗口,與平日裏的模樣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可是符淩知道,這模樣是真的生氣了。

他甚至能感覺到厲琛身上那股若有似無的殺氣,是沖着蕭雲逸去的。

符淩嘆了一口氣,執手于胸前,裝模作樣地勸解道:“厲施主,前塵往事早已經過去,當下才是最重要的,阿彌陀佛。”

說着,他還真就閉上了眼睛,一副高人模樣。

厲琛一直沉着的臉終于繃不住,嘴角扯出一個笑。

他看着這樣的符淩竟覺得心裏有股難以言喻的燥熱。

這人對他像是有種致命的吸引,無論什麽模樣,都讓他無法自拔的沉迷,甚至就想這麽一直沉溺在其中,再不問塵世。

厲琛擡手握住符淩放在胸前還挂着佛珠的那只手,另一只順手攬過這人的腰肢,将他擁入懷中,緊緊地抱住。

他低頭吻了吻符淩的側臉,聲音帶着一絲暗啞:“忘了蕭雲逸這個人,你只能想着我。”

符淩沒有反抗,乖乖地靠着他,笑道:“要不是踏入這芙蓉閣,很多事情我都快忘得一幹二淨了,你這是在擔心什麽,蕭雲逸于我就是兒時的夥伴,你跟他可是不一樣的。”

厲琛聞言微微擡起頭,凝視着他的眼睛,低聲問道:“怎麽不一樣?”

符淩覺得這人有時候常常執着于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他是怎麽不一樣,自己難道不清楚嗎?

可是厲琛的眼神卻是明明白白地告訴他,他想要符淩親口說出來,哪怕是自己已經知道這個答案,卻依舊想聽眼前這人說一說。

一句話甚至一個字都能變成他的定心丸。

符淩擡眸,注視着他的眼睛,緩緩地,一字一字地說道:“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而你,卻是我的歸宿。”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

厲琛: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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