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魔尊無罪(四)
符淩出自何處, 當年無一人知曉,只知道冥石山出現之後,便有了這麽一個大魔頭。
這個大魔頭修為極高,一個人單挑了各大宗門宗主長老不說, 還揚言要統治修真界, 行為舉止, 着實令人震驚。
至于做了什麽壞事, 大家衆口不一,反正是個魔頭就對了,誰會在乎那些做過的或者沒做過的事情呢?
其實符淩當初自己都很莫名奇妙,不知怎的就變成了口口相傳的魔頭。
難道就因為自己挑了各大宗門嗎?
以前符淩不明白, 可是現在他卻是懂了。
木秀于林, 風必摧之。
他實力超群,偏又不屬于任何一個宗門,背後沒有靠山,誰都會視他為眼中釘。
再加上又自成一派, 創建了冥石山,一旦形成了勢力, 未來如何就難以預料了。
所以,倒不如再他尚未成型的時候, 将他打入魔頭的行列。
一個人說魔頭不信,但是人人都這麽說呢?
符淩不知道這個流言起于何方, 只知道傳播的很快,再加上自己單挑了那麽多的宗主,和那句統治修真界的戲言,就這麽被打上了魔頭的标記。
他也是個倔強的人,既然你們都說我是魔頭, 那我便占山為魔,安心自在地當我的魔尊,也不用再受正道那些個什麽臭規矩,逍遙自在,任性妄為。
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符淩也曾想過,但凡那時候,芙蓉閣站出來幫他說一句話,也不至于落到人人喊打的下場,死後一片歡呼。
可是轉念又一想,蕭雲逸那時候不恨他,不踩上一腳,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又怎麽會幫他證明清白呢?
此刻厲琛的話語曾是符淩心中藏了許久,都未曾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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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自幼一起長大,別人誤會我也就算了,難道蕭雲逸你還不知道我符淩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嗎?
為什麽令願相信別人說的,也不相信我呢?
蕭雲逸無話可說,只是慘白着一張臉,握住椅子的手,指尖也泛着白,像是用盡了力氣在忍耐什麽一樣。
然而厲琛并未打算放過他,他步步緊逼道:“如今符淩都已經離世一百二十年,很多人都快忘了他的存在了,蕭宗主現在才站出來,不覺得已經太遲了嗎?”
太遲了,百十年的功夫,已經不是對與錯就能夠解釋清楚的,斯人已去,孰是孰非都已經不重要了。
蕭雲逸被厲琛的話戳的心口一痛,不願意再聽下去,竟是當衆站起身與厲琛吵了起來。
“這些與你幽冥老祖又有和幹系?這是我和符淩之間的事情,而且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決魔屍,符淩既然下過冥淵,冥石山說不定就有關于冥淵谷甚至是魔氣的記載,我之所以提出這件事情,不過是為了順利地将事情解決。”
說着,他一雙眼睛有如淬了寒光,問道:“幽冥老祖又何須在這個關頭于我讨論這些事情。”
符淩本以為昔日的兄弟至少還能有點情誼,萬萬沒想到,洗白只是因為想要他冥石山裏關于冥淵谷的文獻。
他這麽懶一個人,平日裏最怕的就是提筆寫字,更不用說存下文獻了。
當年從冥淵出來,他也只是用一個不起眼的琉璃珠記錄了一些關于谷底以及封印的情況,就怕自己萬一出點什麽事情,別人不知道危險将至。
可那珠子早就不記得随手放到哪去了。
厲琛冷笑,毫不留情地諷刺道:“明知他有冤,卻不願意站出來,現在人死了,只想着利用,我若是符淩,寧願天下人都不知道,我跟芙蓉閣的關系。”
蕭雲逸怒急攻心道:“你又知道什麽?我跟他之間事情,又豈是三言兩語說的清楚的,不明白始末,還請幽冥老祖謹慎發言。”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芙蓉殿內的氣氛劍拔弩張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打起來一樣。
符淩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勸說道:“當下最重要的事情難道不是魔屍嗎?符淩……都已經去世這麽久了,說再多他也聽不見,你們倆就少說兩句,先解決正事行不行。”
真的沒必要為了他再有争端,他一點也不想聽下去了。
厲琛瞧着符淩的表情,将所有的怒火全都壓在心裏不再開口說話。
符淩只好坐回位置上,從衣服下擺偷偷地用手牽住他。
事情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上,便是冥淵谷的封印和谷底的具體狀況。
衆人沉默不語,只有畢澤宇這個最年輕的小孩,忍不住問道:“就算我們知道了冥石山有關于魔氣的記載,那我麽要怎麽才能拿到呢?去跟那個……大魔頭要嗎?”
這話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冥石山是什麽地方?
那可是厲琛的地盤,之前那麽多的人對着厲琛喊打喊殺,還能指望着這魔頭以德報怨,乖乖地拿出記載文獻。
可能嗎?
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這是所有人心底深處的想法。
“要讓我們跟那個魔頭低頭,這絕對不可能,就算符淩是被冤枉的,但那厲琛在冥淵谷屠殺我正道一百多人,總是衆所皆知的,這難道也能有假。”
“就是,如果是這樣,我寧願自己到冥淵下面一探究竟。”
符淩抿了一口茶水:“鴻宗主如此慷慨大義,那到時候就要麻煩你打頭陣了。”
鴻升派的宗主被這話一堵,下意識地反駁道:“我什麽時候說了打頭陣。”
符淩:“剛剛不是你說要下去一探究竟的麽?”
鴻宗主面如菜色,剛剛那句話只是為了反駁厲琛,下意識說出來的,哪能真的就這麽草率下去。
蕭雲逸卻是想到了另一件事情:“那些道友的仇自然是要報,但是諸位可曾想過另一個問題,這厲琛既然也能下冥淵谷,是不是說明我的推測是對的。”
符淩确實留下了關于冥淵谷的資料,并且已經被厲琛看了去,不然哪能誰下去都能這麽平安的出來呢?
符淩疑惑地看向厲琛,低聲問道:“那琉璃珠?你留着?”
厲琛嘴巴沒動,卻是傳聲道:“你的東西,我怎麽會丢。”
符淩頓時又覺得臉上燒的慌,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是讓他心底一暖,剛剛因為蕭逸雲所産生的那些情緒,便通通消失不見了。
蕭逸雲的話又讓衆人沉默了一陣。
有人問道:“或許我們可以偷出來,畢竟這是為了天下蒼生。”
“偷?怎麽偷?冥石山的護山大陣可是符淩當年親自研究出來的,不知道多少宗門道友曾經試過破陣,可都一無所獲,怎麽潛進去,就是個很頭疼的問題。”
“而且冥石山內部管理甚為嚴格,當年我曾想着安排門下弟子到魔教當卧底,可是幾□□查,連原因都沒有給,就直接趕了出來。”
“就算進去了,但是裏面什麽面貌誰知道,連個地圖都沒有,怎麽偷?”
大家衆說紛纭,都覺得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畢澤宇覺得這幫大人思考問題,可真的是千回百轉,他忍不住插話道:“為什麽不能跟魔教談一談呢,魔域封印松動是關乎天下的大事,不僅是正道,魔教一樣會受到牽連,我覺得那個魔尊應該也不是什麽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吧!”
“談,你這孩子說的輕松,怎麽談?那魔頭是能坐下來跟我們談的人嗎?”
“我看他巴不得正道再亂一點,好趁火打劫。”
畢澤宇:“為什麽,你們很了解他嗎?”
“那你覺得魔頭會講道理嗎?”
大家紛紛覺得問厲琛要東西這條路根本就是行不通的,那魔頭可是恨死了他們正道,上次在玄天宗更是大打出手,傷了那麽多人,現在不落井下石,怕就是一件不錯的事情了。
這件事似乎就陷入了一個僵局。
想要除掉魔氣,就必須了解冥淵谷底的情況。
可是冥淵谷底什麽情況,無人知曉,唯一下去還活着上來的便是魔教之人。
但正魔不兩立,想要正道和魔教聯手,還要正道率先低頭,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這件事情聽上去好像無解。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是愁容滿面。
蕭雲逸左右瞧了瞧,再沒有人能提出像樣的意見。
他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諸位不願意出面,也無可厚非,蕭某願意出面,跟那魔頭厲琛談一談,不管怎麽,都不能坐視不理,為了天下蒼生,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符淩表情有些微妙。
這話說的可真是圓滿。
他蕭逸雲願意為了這天下蒼生直面魔頭,若是事成了,拿到那些記載的東西了,世人只會記得,這是蕭宗主不畏生死,從魔頭手裏讨要過來的。
蕭宗主是這天下的恩人。
可是卻絕不會有人去在意,這些東西是符他用生死,親自從谷底帶上來的。
是厲琛願意為了解救蒼生才獻出去的,魔頭永遠都是魔頭。
至此,心裏尚存的那點兄弟情大抵是全部消失不見了。
蕭雲逸于他與其他人再沒有什麽分別。
厲琛,勾了勾唇,冷笑一聲。
這主意打得确實不錯。
他厲琛若是不給,那便是這天下的罪人,給了,他蕭雲逸就是這天下的恩人。
真的是一舉兩得,什麽好處都占了。
可惜他偏偏不如蕭逸雲的意。
就算要給,他也要這天下人記得,這是符淩的功勞,是符淩用命換來的。
就在他收起唇角的笑的時候,外面忽然有人來報。
“宗主,冥石山左護法……左護法來了。”
衆人慌忙站起身。
“你說什麽?誰來了。”
那小弟子神色還有些慌張,但是吐詞卻清晰無比:“他自稱是冥石山的左護法,就在護山大陣之外。”
蕭雲逸忽的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人群中有人說道:“蕭宗主,我們跟你一起過去,誰知道這個魔頭又在打什麽主意。”
“是啊,我們一起過去,還怕了他不成。”
蕭雲逸:“也好,那就一起去看看吧!”
走在人群最後的符淩疑惑地看向厲琛:“你讓齊瑞過來,想幹什麽?”
厲琛慢悠悠地走在最後:“看了,你就知道了。”
一群人很快來到山門前。
山門外的護山大陣前,一個帶着半面面具的男人,禦劍淩空而立。
蕭雲逸站在最前端,他尚未開口,齊瑞已經抱拳,表示友好。
他朗聲道:“天下有難,冥石山自然不會坐視不理,我奉尊主的命令前來給各位送上一份東西。”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齊瑞禮數周全,一點也沒有要進攻的意思。
蕭雲逸眯着眼睛問道:“貴教尊主知道我們要什麽?”
齊瑞笑道:“各位需不需要,一看便知。”
說着他忽然抛出一枚琉璃珠,就這麽在芙蓉閣的山門前,将它放了出來。
畫面裏,逐漸出現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
這人蒼白着臉,無力地靠在一個草垛之上。
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的魔尊符淩。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
符淩:記住,你們的未來是老子用命換來的,跟蕭雲逸沒有一毛錢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