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魔尊無罪(五)

畫面中的男人雖然狼狽, 但通身的氣度卻依舊從容。

這應該是個曬谷場,到處都堆的草垛。

符淩白色的裏衣全都被染成了紅色,身上不知多少傷口。

外面罩着的黑色的袍子被他随手扔在一旁。

他調整了一下坐姿,緩緩開口:“也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活過今天, 留點東西給你們, 省的将來出事了, 還不知道為什麽 。”

打這琉璃珠一放出來, 衆人所有的視線就已經被吸引住了。

符淩自己也看向畫面裏的那個人,竟有些恍惚,他似乎都快記不起自己原來,究竟是個什麽模樣了。

“趁着還能喘氣, 我就多說兩句, 冥淵谷底确實危險,要是沒什麽生死大事,沒事就別往裏面亂湊合了。”

符淩不知道牽扯到了什麽傷口,小聲地嘶了一下。

衆人目不轉睛地看着昔日強大的魔尊, 此刻的模樣竟是柔弱的讓人有些心疼。

原來他也有如此重傷的模樣,竟然還會怕疼。

幾乎被妖魔話的符淩, 在這琉璃珠裏莫名地就多了一份人氣。

好像,終于是個人了。

“谷底是一個封印大陣, 封印着魔域的大門。啊,魔域你們可能沒有聽說過, 我也是偶然在書中瞧見的,你們要是見過魔域裏的那些東西,恐怕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魔。”

“我也就是一個天賦比你們高一點,能力比你們強一點, 普通的修道者而已。”

符淩一邊說着,一邊從一旁的儲物戒中掏出了一瓶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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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動作很慢,應該不只是外傷,恐怕還有體內看不出的暗傷。

他用嘴巴将酒瓶口咬開,然後将這滿瓶的酒全都順着脖子毫不猶豫地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一剎那,所有看着這一幕的人都覺得身上一痛,驚得眼神都瞪大了。

厲琛更是,眼裏的心疼和難過幾乎要化為實質。

趁着沒人注意,符淩偷偷地緊貼着他站在他身後,小聲嘀咕道:“也不是很疼,真的,因為那時候已經沒什麽感覺了。”

酒可以洗擦傷口,但是直接沖擊傷口帶來的疼痛,那真的是一言難盡的。

畢澤宇這孩子真的是想什麽就說什麽。

他驚呼的嗓音在這安靜的人群中尤為顯耳:“他可真是條漢子,這怕是要疼死了吧!”

符淩緊咬着呀,直到這瓶酒全都倒完,才放松身體,任由自己躺在草垛上。

額間全是冷汗,臉色更是蒼白如紙,好像風一吹就能倒一樣。

符淩喘了兩口氣,又微微靠起身:“魔域裏的東西,我想你們應該這輩子都不想遇見的,我稱他們為東西,因為真的不是人,長得醜死了,還渾身冒着黑氣,那些黑氣毒性極強,碰上就能順着皮膚鑽進你的身體,然後試圖控制你的身體。”

這個說法與魔氣極為符合,只是現在這些魔氣肉眼是看不見的,非要用神識才能瞧見。

衆人都有些焦急,又生怕符淩一口氣喘不上來,話沒說完就死了。

站在最前端的蕭雲逸,一雙手背在身後,藏在袖子裏,指甲已經将掌心的肉掐出了一道道血印。

然而,面上卻是絲毫都沒有變化,不為所動。

符淩說了兩句,又從儲物戒中掏出了一個小瓷瓶,裏面放了一些丹藥。

他看都沒看,擠開瓶塞,一股腦全都倒進了口中,胡亂嚼了兩下,便咽了下去。

“谷底的封印是千年前一位大能犧牲自我,以□□作封印留下的,但是現在,告訴你們一個不幸的事情,這個封印松動了,所以魔氣才會跑了出來。”

“西山那些人,你們都說是我殺的,我也就懶得說什麽了,不過,你們是不是蠢,這種暗中殺人還不承認的事情根本就不是我的作風。”

雖然只是琉璃珠裏留下的畫面,但是衆人還是感覺臉上一痛,被嘲諷的感覺确實難受。

可還是要一心一意地看下去。

符淩想到什麽說什麽,他已經被這一身的傷折磨的意識不清了。

“我到下面走了一趟,看見封印松動,就順手加固了一下,不敢說百年,至少五十年之內,是沒什麽問題的,反正這個破冥淵谷我是不想再進去了,你們愛誰來,誰來吧!”

他眼皮不斷地往下沉,似乎太累了,身上的傷,還有加固封印帶來的疲憊感都讓他意識開始變得模糊。

符淩趁着昏迷之前又說道:“再唠叨最後一句,封印的位置就在谷底最深處的一處山洞內,想要下去,修為不能在我之下,不然……等死吧!”

說完這話,符淩徹底閉上了眼睛,倒在了草垛之中。

了無生息的模樣就像是……死了一樣。

衆人此時此刻竟然不由自主地産生一種擔憂的感覺。

還想知道後面是怎麽醒過來的呢?

琉璃珠就被齊瑞給收回去了。

齊瑞抱拳示意:“尊主讓我送的東西,我都已經送到了。天下有難,冥石山雖然不會和你們一起合作,但也不會做什麽落井下石的事情,在下告辭。”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衆人看完這些,久久未曾出聲,就連齊瑞離開,也沒有做什麽指示。

大家全都不知道此時此刻該說些什麽。

上一刻還在信誓旦旦地說着魔教的不是,诋毀這幫人,可是下一刻人家主動将東西送過來了,還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毫不私藏的将東西放了出來。

怎麽說呢,就覺得臉特別的疼。

畢澤宇這個神助攻,真的是最實在的人了。

“我就說這魔尊不是什麽不明大義的人吧,看人家不是主動把這些消息給送過來了。”

蕭雲逸臉色鐵青,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他又帶着衆人回道芙蓉殿坐下。

“現在谷底的情況我們雖然不是這麽了解,但是封印的情況,以及封印的位置,大抵都知道了,現下就是該制定方案,如何來阻止這場災難。”

有人說道:“現下這種情況,很明顯就是封印松動了,但是只有魔氣跑了出來,若是魔域裏的東西也沖破封印,那不是糟了。”

“可不是,那符淩不是說的很清楚了麽,這些東西渾身冒着毒氣,一旦沾染上,便會被感染,我們現在是不是要下谷底,去加固這些封印啊!”

趙啓成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現在距離符淩加固封印已經過去了一百二十年,可是他自己說過,這封印撐不過百年,按理說,封印松動的時間是不是退後了。”

“說不定他能力比較高,所以封印的時間比較長。”

趙啓成搖了搖頭:“一個大能以肉身為封印,撐了千年,符淩也只是個普通的修士,就算他修為再高,也不至于如此。”

畢澤宇愣頭愣腦地問道:“總不能有人半路又下去,修複過這個封印吧,那怎麽一點消息都沒有。”

衆人也都思索着,這些年确實沒聽過誰下谷底,去解決封印的事情啊!

符淩這個假和尚忍不住開口了:“各位宗主可曾想過,魔尊厲琛也是去過冥淵的,他可是符淩的親傳弟子,也看過琉璃珠裏的畫面。”

言下之意,修複那個封印的人,便是他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否定,厲琛這種殺人如麻,手段狠厲的魔頭,怎麽可能做這種事情呢。

可轉念一想,當初的符淩又何嘗不是被人這麽誤會的。

一時間,誰都不知道說什麽。

就在這時,芙蓉閣一名站在一旁的弟子卻是漲紅了臉,怒道:“魔頭厲琛,當初在冥淵谷殺了我父親,這時大家都知道的事實,無論如何,我都不相信他是這麽好心的人。”

符淩眯着眼睛看過去,覺得這個小弟子有點眼熟。

他急速地回想了一下,終于知道這個人是誰了。

當初在江北調查蘇家滅門案的時候,這個小弟子跟着蕭向陽還有蘇子軒一起曾在茶館遇見過,好像是叫什麽丹來着。

那時候,他也是頭一回聽到關于厲琛冥淵谷殺那些人的事情,所有才有些印象。

蕭雲逸輕聲呵斥道:“陸丹,退下。”

陸丹早已經視厲琛為殺父仇人,這個認知根深蒂固,他做夢都想殺了厲琛,為他父親報仇。

可是現在,不過是給了一些小恩小惠,就妄圖将那些血海深仇一筆帶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陸丹這麽一提醒,不少人都想起當初葬身在同門弟子,和同門道友。

那一瞬間的猜測也全都被壓了下去。

即便當初符淩是被冤枉的,可這厲琛絕對是地道的魔頭。

這封印跟他絕無關系。

符淩還想說些什麽,卻是被厲琛暗中拉住了手。

他明白這人的意思,有些認知一旦成型,在沒有親眼見到真相之前,誰都不會相信的。

就像當初他的,又何嘗不是這樣呢?

符淩非常生氣地坐回位子上,之後任何建議都未曾參與過,一直到天黑,也未曾定下來,最後由誰到谷底去修複這個封印。

更讓符淩生氣的是,這些人的目光全都似有若無地落在厲琛的身上,言語間暗示着厲琛自己站出來,攬下這件事情。

“這幫老東西這麽多年過去了,還是這麽不要臉,危險的事情盡知道留給別人做,他們怎不自己上,就知道暗示你。”

從芙蓉殿出來的時候,符淩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要不是為了維持高僧形象,可能就當場開罵了。

畢澤宇跟在兩人身後,默默地當個鹌鹑,什麽話都不敢說,也什麽話都不敢問。

在大殿上的時候還好,可是獨自面對這兩人的時候,不知為何就有些慫。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

這淩辰大師覺得越來越像某個人呢?

可惜這話不敢說,也不敢問,只能吞在肚子裏。

回到小院子以後,符淩直接劃上了一道結界,然後便開始破口大罵。

厲琛坐在窗邊,甚至還非常好心情地泡了一壺茶,一邊聽,一邊喝。

直到罵累了,符淩這才像稍稍解氣了一般,坐在了厲琛的對面,擡手喝下一杯水。

厲琛無奈道:“我都不在意,有什麽好生氣的,反正我也不會真的自己沖下去。”

符淩:“冥淵谷地的封印我可是接觸過的,蒙的了別人,還能蒙住我嗎?當初從冥淵谷出來,還要再對付那一百多個修士,你比我要難的多了。”

符淩當年幾乎去了半條命,安靜地修養了很久,才恢複的。

厲琛對于這件事情,并不願意多說,不停地敷衍他。

偏偏符淩根本就吃這套,非要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厲琛實在沒招,只能一把将這人摁在了床上。

“再問下去,我可要欺負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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