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催生孩 (1)

雨淅瀝瀝地落, 一串串水珠順着稻草掉下砸在地面,閃電雷聲一陣接一陣, 像是誰的吶喊, 像是誰的吼叫,像是今夜的沉默。

姜勤的身子半僵硬地跪着,銅盆裏跳躍出的火花灼燒到手指, 他才痛得往後一縮,溫度順着指尖爬上來。

他張着幹澀的嗓子正準備說話, 對面那人就先回過神。

“是我糊塗了。”姜書捏了下自己的眉心,鬼怪之說本身就是假的,許是姜勤一下子變化太大, 他也恍神了。

姜書見姜勤慘白臉色,以為他是這陣子累得慌,對他說:“你去休息休息吧, 這陣子多虧你在。”

姜勤搖搖頭, 心髒還像被人緊緊握着一般,而且因為跪得久膝蓋全部麻痹,一動就如針紮了般。

姜書多看了他幾眼,雖說之前他這位弟弟不怎麽樣,卻沒想到嫁人之後懂事了許多。

姜書沒再提及這事, 姜勤心下稍松,一身冷汗黏在後脊背上。

頭七過後,兩人正打算離開,還沒邁出門,姜勤就被一股蠻力給推到地上, 手心擦過地面的石粒,劃出一道血痕。

那人還打算打過來, 于策立刻将人擒住反扣在門背面。

“沒事吧。”于策用力抵住人,不讓他有掙紮的可能。

“沒事。”姜勤看了眼手心甩了下腕子站起身來。

還不等姜勤開口,姜書就從後面跑出來,見他爹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門板上,急忙叫:“爹!”

“于策,放開他,他是你爹。”姜書走過來還想扯開,于策一個眼神讓他不自覺定在原地。

“打了人就想跑?”于策捏住他的腕部往上一提,原身爹立刻慘叫一聲,“你們家怎麽都喜歡撒潑?”

他的眸子閃過一絲兇狠,故意松開一瞬,身下那人果然想反打,他順勢握住往上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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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聲,手臂應聲而斷。

饒是一直知道于策武力值不錯的姜勤,也被這聲骨頭脆響吓住。

于策松開他的手退後,他并不喜姜家,若不是姜勤要幫忙收殓,他絕不會來。既然事情已經忙完,就沒有留在這裏的必要,想着他特意洗了個手再去拉姜勤,“走吧。”

姜勤看了他的動作,眼底泛起笑意。

“好。”

原身爹痛叫了幾句,便開始大罵,“畜生!畜生!姜勤你就是個掃把星!”

“你當初生出來的時候,老子就該将你摔死。不然哪有今天的禍事,你就是個禍害!”

“老子就是養條狗都比知道報恩,你娘若不是去問你要糧食,哪還會攤上這事。”

“掃把星!”

聲音傳得遠,姜勤每走一步都在聽着他的辱罵,于策察覺到他的情緒,轉過頭問:“要不要我再去折了另一條胳膊。”

姜勤本來郁悶的心情一下子笑了出來,“沒事,我有辦法。”

說着姜勤走到一處山野,摘了一些大豸草,大豸草汁液有毒,皮膚和它接觸之後暴露在紫外線下會導致燒傷。

姜勤摘下後找了個石頭将它的汁水捶出來裝在一個葉片裏面,走到姜家門口。

“我再說一次,她不是因我而死,昨日她來鬧一通被勸了回去,若是她安安分分地走大道回家,一點事都沒有,但她偏要去村裏的山上挖野菜,這才摔下山坡。”

“再者說,她在不是自己村山上挖野菜,本就不道義。”

“你!”原身爹惱羞成怒,他何嘗不知道,若不是她死了,被隔壁村知道了遲早也是要提着砍刀來,可即便如此,他這個兒子也不應該什麽也不賠償就走。

“少他娘給我扯別的,你娘是去問米才惹得如此禍事,今天你是轉過來了,不然我明天還給去你家鬧!”

“鬧得你雞犬不寧!”

原身爹見他不說話粗喘了下氣,拍着胸膛道:“你今日若是去拿米,我就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

姜勤聞言冷笑一聲,就在對面人又要再撲上來時,将汁水甩了上去。

“啊!”原聲爹被汁水刺痛到,瞬時停住腳步。

姜勤走上前偏頭,手指掐住他的脖子,冷聲道:“你若敢再來,我直接送你過頭七。”

在場圍觀的幾人被姜勤鎮住,不敢出聲,連剛剛還口出惡言的原聲爹也閉嘴了。

唯有于策看見這一幕沒有任何表情,甚至挑了下眉毛覺得姜勤做得還是仁慈了些。

“姜伯伯,之前忘記問了,既然你把姜勤賣與我,是否也得給個憑證,不然下次又來我家演一出父子情深我可吃不消。”

幾息後,于策拿着現寫的憑證帶着姜勤離開了姜家。

不管之後姜家還想怎麽鬧,有這張憑證在他們就不敢過頭。

連綿的秋雨徹底過渡,池塘的水面漸漸結冰,那夜的雪花再度落下,不少鳥雀從遠處飛回來,村裏人說這是喜事,他們叫鳥雀來,來年豐。

立冬一大早,姜勤就起來包餃子,準備晚上吃。

“今年真冷啊。”姜勤穿好衣服一出門就被冷風吹了一臉,趕緊跺跺腳搓着手哈氣。

“火簍子燒着了。”于策比他起來早,知道他怕冷,一早就把火簍子加上炭火燒着。

“嗯。”姜勤跑過去把手放在上面熱了會才跑出去。

院子表面已經浮着一層小雪,姜勤擡腳踢了一下,雪花四濺。

大米更是一早就跑出來,雪面上盡是它的爪子印。

“雪不厚,小心點。”于策拿着掃帚出來,見他還準備和大米一起在雪面上來回滑,趕緊叫住。

“我知道。”姜勤摸了下鼻頭,默默走到一邊去拿谷粒喂雞,冬天雞也不愛跑動,就縮在幾個小角落裏,他‘咯咯咯’叫了幾聲那幾只雞才慢悠悠走過來吃。

立冬要‘補冬’,中午得熬湯吃肉。

殺雞的事情交給于策,姜勤先去菜地裏摘菜做餡。

菜地今日人多,都忙着移栽油菜到地勢高向陽的地方。

姜勤沒種多少,所以他估算了一下生長周期,應當能在寒冬來臨前全部吃掉。

冬天菜地裏的菜不多,多是白菜、生菜和韭菜。

姜勤摘了點,又看了下土質是否結塊失肥這才離開。

他回到家,将韭菜、白菜洗淨後剁成碎末,加入調味料後攪拌。已經發好的面團在盆裏鼓鼓當當,他拿指頭戳了下,看回彈度合适後開始掐住小面團,用擀面杖碾成片狀,用勺子填入餡料。立冬要吃元寶狀的餃子,他将餃子皮對折捏緊,露出的兩角往裏捏,一個元寶小餃子就出現。

兩個人的餃子要做很多,到晌午才做完。

中午姜勤做了窯雞,于策拔完雞毛就去給他挖土坑,蓋出一個窯狀,之後再點燃火把進入燒。

大片長葉子鋪在窯上等火蔓上來,待裏面完全熱脹之後,姜勤把收拾好的雞肉用荷葉包好再用泥土包住外頭後放進去。

大約一個時辰就好。

立冬是個大時節,村裏人這會都閑,有幾個小孩老遠在那捉鳥玩,聞見香味趕緊跑過來。

“叔,你在做什麽啊,我老遠就聞見了!”一個帶着虎頭帽的小孩饞得流口水先問,其餘幾個也在一邊盯着。

“窯雞。”姜勤笑着解釋道,“烤着吃。”

“哦。”幾個小孩點點頭,眼睛卻還是盯着洞口。

姜勤看着幾個蘿蔔丁,想着他和于策還可以炒些肉吃,便問:“你們要不要吃一塊?”

“不行!”一個小男孩站起來搖搖頭,“我娘說肉很金貴,不能吃。”

“對,我娘也說,在外面不能問肉吃。”

姜勤聽着直樂,見時候差不多,拿鐵鉗取出窯雞,外表皮的土塊已經裂開,裏面的肉香味飄逸而出。

“好香!”有人沒忍住叫了一句,随之後幾人也跟着叫,叫完又怕流口水,幾個人紛紛雙手捂住嘴巴。

姜勤不忍笑了聲,“要不要試一塊?沒事,我不和別人說。”

“好!”一個略小的男孩忍不住說。

“二蛋!不行!”虎頭帽的男孩大聲說:“這是雞!要賣錢生蛋的,不是用來吃的!”

名叫二蛋的小男孩一聽眼淚就含在眼眶裏,半掉不掉看着姜勤,“姜叔叔對不起。”

姜勤眼底滑過一絲笑,摸了下二蛋的腦袋,拿筷子給每個人分了一小塊,“沒事,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吃不完就得倒掉得多浪費。”

聽完幾個人才拿着,面紅耳赤地道謝後快速跑走。

姜勤拿着窯雞回去,又炒了幾個菜才算好。

一頓酒足飯飽,于策端碗去洗。

姜勤一個人搬着凳子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冬日的下午實在沒事情做,也沒什麽玩的,無聊得很。

他伸了個懶腰,大米跑過來趴在他的腳邊和他一起打了個哈欠。

姜勤靠在椅子上眯着眼沒忍住睡了會,等睜眼的時候,一件厚衣服蓋在身上,大米也老老實實趴在他的腳上。

睡了一覺起來還有點冷,他起身把東西放好環顧了下四周沒發現于策的身影後又坐了回去。

門前突然響起幾聲敲門聲,他以為是于策回來了,快步走過去打開門。

是今天上午的虎頭帽小男孩和一個略微年輕的女人。

“您是?”

女人有些局促,端着手裏的棗子遞上來,“虎子今天拿回一塊雞給我吃,我一問才知道是你給的,我們家沒什麽好的,就想請你吃我們今天打得棗子。”

“姜叔,我家的棗子是自己種得,可好吃了。”

姜勤摸着腦袋正想說沒多大事,但觸及女人不安的神情到底還是接下。

稍晚些于策回來,看見桌子上的棗子,笑道:“你也去山上打棗子了?”

“沒,虎子他娘送過來的。”

于策應了一聲,從身後取下綁在身上的柴火和包着的韭黃,

姜勤看他帶回來一小捆韭黃正掰弄着,見他已經吃了好幾個便問:“你認識?”

“軟棗就他家的沒有核,前幾年鎮上有錢人家都愛找他家定,趕巧我也吃了幾個。”

姜勤剛才還沒注意,黑色軟棗裏面竟和他日日看見的幹癟狀不同,果然是經過特殊育種後才出來的棗子。

“對了,你買韭黃幹嘛?”姜勤也跟着吃了口棗問。

“我今天去鎮上,看見不少人都在賣韭黃,我一問原是京城中裏的達官貴人都愛吃新鮮韭黃,這風氣吹下來自然貴了。我想着你不是會種嗎,就買回來給你。”

“哦。”姜勤應了聲,原本想說不用買,綠韭菜一樣能種,轉念一想這是于策特意買的,也不好打擊人家,只能吞咽回去。

“那晚上我們炒着吃吧。”

知道韭黃價格高,姜勤第二日就撿材料做遮光桶。

韭黃生長快産量高,姜勤壓根不需要去菜園子裏,只找了個廢棄大盆裝着種。

他将韭菜根切平放置在土裏,加點水用自制遮光桶從上而下蓋上去種植,等待十五天韭黃自然而然就出來。

趁着這個時間,他準備四處走走,看看有什麽新鮮事。

正走在鄉間的草地上,遠處山脈落滿了雪,姜勤正準備再過去瞧瞧,旁邊忽然傳來一小陣哭聲。

他一愣,迅速往後一看,幹枯的草地上空無一人,哭聲卻還在繼續。

他吞咽了下口水,自從穿越過後,對鬼神之說格外敏感,更別提在古代,中式怪談四起的時代。

“誰在那?”姜勤揚聲呵道,半晌沒有人應,他一邊安撫自己一邊順着聲音走過去,若是今天不看清,怕是以後他上廁所都未必敢出來。

聲音從一個小草叢出來,姜勤走過去一看,看見一個頭發披散着的小女孩,女孩臉色煞白,身形瘦小,大雪似得冬天卻只穿着一個長袖衣服,臉頰上滿是淚痕。

見是人,姜勤松了口氣,下一瞬将人拉起來,脫下衣服給她穿着。

“小姑娘,你怎麽到這來了?”姜勤幫她穿上衣服,擦幹淨眼淚,女孩也只是哭泣不說話。

他拿不準便先将人抱着跑回家,郊外這環境,萬一凍傷高熱,救都救不回來。

家裏的火簍子還在燒着,他把人安頓在椅子上,去拿了件衣服穿上。

正巧于策回家,乍一眼看見屋裏有個小孩還吓一跳,等走進看清楚人,問:“你怎麽把她帶回來了。”

“你認識?”姜勤正愁着這是誰家的小孩,問什麽都不回答,只知道哭。

“這是村頭嬸子家裏的老二。”于策說着洗了個棗子遞給小女孩,“二丫,吃棗子。”

“她這裏不大好。”于策避開二丫,對着姜勤指了指腦袋。

姜勤看了眼邊流眼淚邊吃棗子的二丫,看她這個情況,在家裏估計也沒人關心,這麽冷的天穿這點衣服,獨自出門玩到現在也沒看有人出來找。

“我去和嬸子說下。”于策也看見小姑娘衣衫褴褛的樣子,但作為外人他實在不好說什麽。

“嗯。”

于策走到村頭,一個婦人四處叫着二丫的名字,神色着急地鞋子都掉了只。

“嬸子。”于策快步過去,“田嬸子,二丫在我家,好着呢。”

“真的?”田嬸子眼睛都急紅了,聲音都有點顫抖,“二丫在你那呢?”

“在家裏吃棗子呢。”

“好啊好...”田嬸子擦了把眼淚,又聽于策地換雙鞋子才走過去。

一看見二丫,田嬸子就壓不住委屈跑過去抱着二丫的身子直哭。

哭完又忍不住打,“叫你不要亂跑不要亂跑!你跑丢了怎麽辦!”

“嬸子,你先別哭了,緩口氣。”姜勤遞了塊帕子過去。

“姜勤啊,多謝你,要不是你,二丫還不知道怎麽樣呢。”田嬸子接過去擦着眼淚,冷靜了會看見二丫身上穿着一件厚棉衣。

“這..這是你的吧。”她趕緊脫下來遞給姜勤,“別給二丫,她啥也不知道,等下勾爛了。”

“沒事沒事。”姜勤掃了眼于策,接過衣服。

田嬸子也沒留多久就拉着二丫走了,姜勤看着兩個人牽手一起往前走的樣子,心底淡開朵朵漣漪。

晚間姜勤煮了餃子,又炒了一盆韭黃放着。

于策吃東西很快,吃的又多,通常于策吃五個姜勤才開始吃第二個。

“你慢着點,還燙着。”姜勤看他一口一個,都替他燙。

“沒事。”于策哐哐一頓吃,又怕姜勤不夠,趕緊夾過去給他,“你也多吃點。”

姜勤被塞了一碗,無奈一笑。

于策去洗碗的空檔,姜勤繞着院子散布,實在是吃撐,于策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覺得他瘦了,每日硬讓他吃多些。

“姜勤!姜勤!”田嬸子的聲音突然出現自前門,大米被吓得嗷嗷叫。

姜勤摸了下它的腦袋,走過去開門。

“姜勤,二丫她發燒了,發燒了...”田嬸子頭發亂糟糟,臉上比幾個時辰前多了許多淤青,嘴角更是紅的發紫。

姜勤一聽,趕緊跟着田嬸子往她家跑。

一進門,姜勤看見屋子裏的人還在吃飯,氣氛融洽,和田嬸子的着急忙慌截然不同。

“這邊這邊。”田嬸子尴尬地扯了下頭發,指着旁邊用木頭搭建了一個小屋。

姜勤走進去屋子,發現這已經不能算是屋子,簡直和豬棚有的一拼,四處漏風不說,床就是幾條木板搭起來的架子,床上蓋着茅草。

姜勤見狀看了眼田嬸子,見她也有些局促,只能暫時按下心中的疑慮。

他把手掌心搭在二丫的額間,滾燙的溫度傳來,随着咳嗽和冷顫。

典型的傷寒症狀。

姜勤怕藥材退燒慢,問田嬸子家裏有沒有酒。

田嬸子遲疑了一瞬,扣住手指說:“沒有。”

“那我回家拿。”姜勤正要出門,就看于策提着酒過來。

“知道你要用就趕緊來過來了。”

姜勤對他笑了下,拿着酒遞給田嬸子,“你就酒順着頸部往下擦拭到腹部,咯吱窩也別漏了。”

“謝謝謝謝。”田嬸子沒忍住哭出來,救命似得抱住酒壺。

“哭哭哭!過節的你哭個屁啊!”一個粗魯的男聲從屋裏走出來,手裏拿着一杯酒,“老子高高興興喝着酒,你他娘哭喪呢!”

田嬸子聽這聲音身子一抖,也不敢出聲說什麽。

“你抱着啥,拿出來!”男人眼睛尖看見了個酒壺子,忙走上前想去拿。

“陳叔,這是我家的酒,準備給二丫退燒用呢。”姜勤上前攔住男人的步子,冷聲道。

“退燒?”男人皺了下眉頭,“那傻子還需要用酒退燒?你可別懵老子。”

姜勤正打算解釋一下,于策擡手按在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說。

“陳叔,讓嬸子先進去把二丫的燒退了不是,反正用得也是我家的東西。”于策說着使了個眼神讓田嬸子進去。

“嘁。”男人撇了下嘴,“你們倒是好心,也不知道那個傻子還記不記得。”

姜勤聽不得這人左一個傻子右一個傻子地叫,回家拿了趟藥草給田嬸子後就離開。

又過了幾日,姜勤回來的路上聽說田嬸子又被打了,一問陳霁才知道他們家老是欺負田嬸子,二丫更是當不存在一般,若不是有個娘護着,早就沒了。

姜勤想起前幾晚那一幕幕,屋裏的人吃着肉喝着湯,旁邊還有個火簍子暖着,屋外的人卻連一床裹體的被子都沒有,極端的對比之下,饒是外人看着都不像話。

但這都不是姜勤能夠管的,田嬸子沒有求助亦沒有做出任何反抗,任何人都沒有立場去說道這件事情。

盆裏中的韭黃到了時間,姜勤拿起遮光桶,一叢叢黃色韭菜立刻冒出頭,像極了立起來的殺馬特。

姜勤笑着戳了下嫩苗,依次收割。

韭黃長得極快,生命力又頑強,基本上不需要多加照料。

立冬後有幾日好天氣,他把收割的韭黃全都帶上去鎮子上去賣。

過了半月,韭黃的價格依舊高漲,姜勤懶得再去街上叫賣,直接上館子找采買的人。

因着是韭黃,又是新鮮水嫩,沒費多少功夫就賣完,為了之後的韭黃能夠順利賣出,他還和采買商議要不要長期合作。

“不行,這我可不敢。”采買搖搖手,“韭黃也就興這一陣子,等冬日一過,誰還高價吃這玩意兒。”

“不用,就冬日這段時間,外面價格高,我可以低一成,就當做是給哥的謝禮。”姜勤從口袋裏拿出一個梨子遞過去,“您看成嗎,哥都是要買的,要是不好,哥和我說一聲我立刻換掉。”

采買的人一看是新鮮水果,又聽價格的一成歸自己還有什麽不同意,于是兩人就簽了契,定下合約。

韭黃一次十斤,一斤三十文,也就是三百文,冬日結束還有四個月,也就是一千二百文,一兩二百文。

蓋屋子需要三十兩,算上之前賺的,還需要二十兩銀子。

想着未來可以睡上磚瓦房,姜勤簡直動力滿滿。

回去之後,姜勤又搬出一個盆出來種韭黃,要不是考慮到古代沒有塑料,他真的想把菜地裏全種上,跟聚寶盆一樣。

姜勤帶着錢回村裏,發現村口的大樹下圍着一群人,嘴裏罵咧咧。

他狐疑地看了眼走回家,還沒等他走回家,手臂就被一只瘦弱的手抱住。

他低頭一看,是二丫。

“怕。”二丫睜着眼睛看向他,相比于前日,她的手臂也多了幾條紅痕,衣服倒是添了幾件但還是薄得很。

“二丫,你怎麽出來了?”姜勤蹲下身問。

“怕。”二丫揪了下他的頭發,一直重複着這個詞語。

姜勤安撫地摸了下她的腦袋,四處環繞了一圈也沒看見什麽危險,只當她是剛學地哪裏的。

他怕又出現像上次一樣的情況,這次牽着二丫直接往她家走。

走了一半,二丫忽然停住腳步,大哭起來捏着拳頭毫無準頭地打向姜勤。

“二丫?”姜勤輕輕捏住她的手,喚着人,二丫還是哭着。

哭聲引來了不少人,周圍人的眼神裏彌漫起憐憫。

“姜勤,你快松開她,等下踢到你哪裏可不好。”有個人提醒道。

姜勤沒應,二丫看着猛其實力氣沒多大,況且她身子還抖着,看來是真的吓到了。

沒過多久,田嬸子就來了,她雙眼通紅,急忙抱住二丫将她摟進懷裏,也顧不上這麽多人在這便嚎啕大哭。

周圍人被這個凄慘的哭聲感染,紛紛露出痛惜。

姜勤還沒搞清楚狀況,看着二丫跟着田嬸子一起哭的樣子,心莫名一痛。

稍晚些,姜勤才知道,二丫他爹将他賣給了隔壁村的坡子家當媳婦,聘禮都收了,就等過幾個月嫁過去。

“二丫才多大啊。”姜勤想到二丫的瘦弱的模樣,瞧着也不過十五歲。

“好像不大。”

鬧劇的第二日,田嬸子敲開于策家的門,走進來。

“姜勤,救救二丫吧。”田嬸子哭得眼睛紅腫,作勢要跪,“求你了。”

“诶,嬸子你這是做什麽。”姜勤趕緊拉住。

“他爹要把二丫嫁給那個坡子,他騙我!”田嬸子哭了好一會,“他騙我那個坡子雖然瘸了一條腿但是人好,也不嫌棄二丫是個傻子。”

“我想着萬一我哪天走了,二丫一個人不得磋磨死,要是人好嫁過去沒什麽。”

“誰知道,誰知道那個坡子竟然還是個醉漢,整日喝酒不說還打人,他上一任媳婦就是打跑的。”

“我們二丫要是去了,不得被打死啊!”田嬸子說到生氣處捶着胸口直哆嗦。

“嬸子,緩口氣。”于策端過熱水遞給她。

“姜勤,村子裏我也不認識誰,我就知道你厲害些,你能幫幫我嗎,幫幫二丫。”田嬸子抓住姜勤的手臂,聲音顫抖。

姜勤擡頭看了眼于策,對着她說:“嬸子,你想我怎麽幫你。”

“我..”田嬸子腦袋空白,她只想讓姜勤幫她不要讓二丫嫁給那個跛子,可是該怎麽幫,姜勤又不是本村人,又不是她的親戚,怎麽幫。

“啊!”二丫忽然在旁邊大哭起來,任誰也哄不住。

姜勤摸了下二丫的腦袋,看着已經失神的田嬸子道:“嬸子若是不想讓二丫嫁出去,我看唯一的辦法就是和離。”

“我聽說村裏也有獨自帶孩子的,嬸子若是狠得下心,可以試試。”

姜勤的話印在田嬸子的腦袋裏,她拉着二丫回到家,昨夜吃飯喝酒的人已經散去,留下不少殘羹剩飯。

男人酒氣熏熏地倒在地上,聽見進門的聲音後睜開眼,質問道:“你死哪去了,沒看見老子喝醉酒了?”

“你少他娘不說話,快點扶老子起來!”

男人的怒吼在安靜的院子裏格外明顯,田嬸子僵硬了一瞬走過去扶起來送到床上。

“把碗筷收了,再煮點粥等老子起來喝。”男人打着舌頭說完,迷糊間看見站在門口的二丫,心裏便一股氣,随手拿過一個東西丢過去,“媽的傻子滾遠點!”

“傻子,蠢貨,老子早晚也要生個男娃。”

男人的嘟囔聲逐漸減弱,田嬸子用力握着拳頭,看着一臉醉樣的人,有一瞬間真想殺了他。

“田嬸子會和離嗎?”姜勤蹲在地上摸着狗頭問。

于策搖搖頭,他也拿不準,“先吃飯吧。”

幾日後的某天清晨,村子突然響起一聲尖叫,全村人都被驚醒,披着衣服往外走。

姜勤也被這慘厲的叫聲吓得心髒一跳,兩人對視一眼也起身過去。

兩人到的時候,村口的荷塘邊圍了不少人,他們走過去一看,躺在地上已經毫無生氣的竟然是二丫他爹。

田嬸子跪在屍體一邊嚎啕大哭,二丫也跟着哭,這哭聲讓周圍人都忍不住拭淚。

姜勤看着嬸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心放松了些許,也許這樣二丫就不用嫁出去了,田嬸子一個人守着家也好過不少。

“田嫂,陳二啥時候掉下湖的,我聽隔壁村的麻子說他今天還打算去鎮上買酒喝。”

“俺也不知道..若不是今天錢嬸突然叫了一聲我還當他在外面喝酒呢。”田嬸子說着又要哭出來。

姜勤站在一邊看着她被問話時僵硬了一瞬,神色有些不自在,擡頭看向于策。

于策伸出手指敲了下嘴唇,拉着他走出來。

“那屍體的表情有問題,皮膚表面也有挫傷。”于策小聲在姜勤耳邊道。

“那...”姜勤一驚,場合不對,他不敢多問兩個人便先回家。

“你怎麽知道的。”姜勤關上院門。

“見過。”于策頭一次含糊其辭,推着姜勤的肩膀到廚房:“別管了,先去做飯。”

二丫嫁人的事情就這麽過去,因着田嬸子家裏窮,村裏的大火拼拼湊湊給她攢出了一張酒席,村裏的壯碩漢子都得出門去挖墳,于策也被叫了過去。

這席面也就開了一炷香,都知道寡婦不容易,誰也不想多吃。

葬禮之後,村裏又閑适下來,雪下了幾日,又出了太陽,照在雪面上白瑩瑩得。

不巧的是,姜勤最近玩雪有些傷風,一直低燒流鼻涕,發熱的當晚把于策吓了一跳,燭光火速燃起。

“趕緊喝藥。”于策冷着張臉把藥遞過去,又怕他苦,從抽屜裏找出蜜餞來,“吃完再吃糖。”

姜勤哼哧見狀一聲:“我又不是小孩兒,又不怕苦。”

于策看了他一眼,擰了條毛巾擱在他的額間,沒好氣道:“是,小孩都不會玩雪傷風。”

姜勤也沒想到這幅身子這麽虛弱,只是玩熱了脫件衣服就不舒服,他心虛地喝着藥,不敢看于策的神情。

就這麽溫養了幾日,身子終于舒坦了,于策也沒拘着他,只是囑咐他多穿衣服。

姜勤點着頭應道,拉着大米就往外跑,他決定在藏冬時節抓些補物給自己補補。

山上他是不敢去,黃芪倒是生長合适,時節也在卡在這時候。

他走到一處平坡,黃芪生長不會很高,又向陽,不難找。

姜勤掃視了一遍地面,手摸了下地面,撚起一點泥土放在鼻尖,泥土中有些刺鼻的味道,酸性土質的标志。

沒走錯。

姜勤順着濕潤度往下走了幾步,果不其然看見了幾株黃白色圓形黃芪。他一一采摘而下,回到家後刮皮、去頭、除雜質、洗淨切片晾曬。

大米在外面玩了一會跑進來,嘴裏叼着一只甲魚,也不知道上哪捉得,甲魚顏色倒是不錯。

甲魚是冬日進補的好東西,姜勤揉了把大米的腦袋,丢了塊肉給它。

這幾日姜勤為了進補花了大力氣,一天換一個樣式和藥材,恨不得一口吃成。

這日姜勤又紅燒了一只甲魚,端上桌的時候,于策臉色一變,筷子都沒敢往那邊夾。

“你不喜歡吃?”姜勤知道于策吃得快,還特意放過去了一點,“雖說最近是吃的多了一點,但是它補啊!”

“嗯。”于策看着姜勤亮晶晶的眼睛,迫于無奈還是吃下,結果這頓飯沒完,于策就直接噴了鼻血。

“你沒事吧。”姜勤吓一跳,趕緊遞帕子過去。

“沒事。”于策仰着腦袋捂住鼻子,甕聲道,“以後能不吃甲魚嗎。”

姜勤一愣,恍惚間想到甲魚補氣的同時好像...也壯陽。

怪不得于策這幾個晚上都輾轉反側睡不着覺,每天頂着黑眼圈走來走去,他還以為是因為想着開春後狩獵的事情。

“那以後不做了。”姜勤心虛地再拿了塊帕子蓋上去,試圖堵住出血的地方。

“要憋死了。”于策無奈地拍了下他的手。

姜勤自此後收起這門心思,隔了幾天給于策泡了些薄荷茶消火氣,于策那黑眼圈才慢慢消失。

幾日的豔陽高照過後,天空灰暗一片,村裏有人看天測出來怕是有大雪,為了不像前幾年那樣被大雪壓塌了房子,村裏人早早就開始檢查木頭有沒有被蟲蛀。

一大早,于策就搬着梯子上去檢查,快一年多沒上來,上面布滿了蜘蛛網,氣味也不好聞。

姜勤在下面調刷木頭的汁水,“頂上要不要再加點木頭?”

“不用,刷完就行,木頭夠了。”于策敲了幾塊沒聽到空心聲,又看了下木頭沒有沒有被風吹開才下去拿水刷。

檢查房屋是第一步,大雪到了就是快過年了。

村裏有錢的人家早就挂起了紅燈籠,還有人趁着天好打算去鎮上買點東西。

燈籠架子于策會做,就差紅布。

姜勤想着大過年家裏不能沒吃的,兩人一商量打算跟着村裏的驢車上鎮子上去。

因為快過年,鎮上人滿為患,和之前的端午一樣,甚至更多,有錢的沒錢的都願意出來買點東西。

姜勤走在街上,聽着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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