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兩人敞開心扉睡得很是香甜，一覺醒來天已經大亮。韓雅晨想起來今天是東子的婚禮，要帶敏熙過去玩的，所以醒來也沒耽擱馬上起了床，轉頭看着敏熙安寧的睡容沒忍心叫醒他就徑直出了房間。敏熙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發現韓雅晨已經起床心裏有點失落，這種情況下應該有個早安吻的吧？
敏熙慢騰騰地穿衣洗漱，突然一個激靈猛然想起今天要參加東子的婚禮，然後立即加快速度去尋韓雅晨了。
“外婆，哥，早上好。”敏熙到正堂的時候韓雅晨和外婆正在吃早餐，敏熙走過去随口問：“怎麽沒有看見舅舅？”
韓雅晨把敏熙的碗筷擺好，答道：“舅舅淩晨就去出車跑長途了，今天大概要到晚上才能回來。”
“哦。”
外婆看了看敏熙，又看了看韓雅晨，小心地問：“昨天那事商量得怎麽樣了？”
敏熙坐定怯怯地沒說話，目光轉向韓雅晨。
韓雅晨清了清嗓子，淡定地：“外婆，我回去要跟我爸媽商量一下，就算馬上結婚也要告訴他們吧。”
外婆臉上馬上喜笑顏開道：“那行，是應該說。那你們準備什麽時候辦喜宴要告訴我一聲，我還得給我外孫媳婦兒準備點結婚禮物。”說完看了看低着頭的敏熙笑了笑就自顧自琢磨準備什麽禮物合适了。
敏熙聽了有些緊張，外婆看起來很高興，如果有一天要是發現了自己興致勃勃要準備結婚禮物的外孫媳婦兒是個男孩子該怎麽辦？
韓雅晨仿佛能聽見敏熙的心聲似的，他看着敏熙用眼神示意讓他不要擔心，讓敏熙相信他。敏熙自然接收到了示意，當下就不再暗自琢磨這件事了。
兩人吃完早飯就騎車去東子家了，外婆看着兩人相親相愛地騎着自行車離開的背影，心裏更篤定自己外孫這一回是真的打算結婚了，樂呵呵地收拾起東西，甚至還哼起了小曲兒。
東子家開了服裝廠最近幾年發了些財，所以東子的婚禮辦得在十裏八村算是大排場了——婚禮現場請人設計得頗具新意，鮮花禮炮氣球彩帶，甚至還搭建了個舞臺，舞臺上面投影儀音響什麽的一應俱全，大概也少不了樂隊歌手什麽的助興，來參加婚禮的兩家親戚和村裏交情好的朋友加起來估計有上千人不止，還不算上來給新郎幫忙的人。接新娘的幾十輛清一色名牌轎車一字排開，場面壯觀得也頗叫人咋舌，直嘆哪家的新娘好福氣。
敏熙平時在電視或書裏看過各種婚禮，到婚禮現場時，才發現這個融合東西方婚禮元素的鄉下人婚禮才真的叫人嘆為觀止。敏熙偷偷看了看身邊的韓雅晨，心裏有點失落，他明白即使韓雅晨向自己求了婚，他們也不可能這麽光明正大地舉行婚禮，他們的感情可能一輩子都不被人理解，更不用說接受其他人的祝福了。
敏熙微不可察的輕嘆了口氣，果然同性之間的愛情太無可奈何，太艱難了啊。
Advertisement
婚禮進行曲以後就是新人誓詞，兩位新人在牧師的見證下接受了神的祝福，然後是例行的交換戒指和親吻環節。看着兩人一路喜笑顏開幸福地牽手，敏熙想他們一定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不久之後兩人世界就會變成幸福的三口之家，日子可能偶爾會有一點小摩擦但只要兩人的感情堅定不移就一定會是一個善始善終的幸福婚姻。
敏熙不得不再一次懊惱起自己的男兒身來。
韓雅晨始終默默地看着婚禮上的新人互動而面無表情，不知怎麽的他有些煩躁，大概跟本身性格不适應眼前的熱鬧場景有關，也可能是看到敏熙的表情對自己不能給他一個正大光明的婚禮而暗自懊惱。
婚禮過後就是新人在婚宴上向兩家的親戚朋友敬酒了。婚宴進行的同時舞臺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兩位新人日常的親密互動及愛的密語。新郎東子大概是太高興喝得有些高，酒席上有人起哄讓他透漏自己向新娘求婚的場景，他沒藏着掖着就大大咧咧地交代了。
“我媳婦兒長得好看，性格可浪漫了，處對象的時候就告訴我如果求婚不夠浪漫就不答應，我一想不答應可不行，可不能跟別人跑了，所以我那個什麽，噢，叫苦思冥想，想了好長時間才想出來一個非常浪漫的求婚，我琢磨着她肯定得答應。你們猜我怎麽求的？”
大家紛紛好奇：“怎麽求的就說呗，幹什麽還賣關子？快說呀！”
看到大家捧場，東子徹底興奮起來，打開話匣子收不回來了：
“我呀，找朋友在海上的漁場借了個小島上的一塊地方，花了幾天時間把小島布置了一下，用什麽樹啊藤啊的那些東西把它弄成原始人住的那種屋子，我媳婦喜歡看那個阿凡達，老想要去和那裏面的人住的一樣的地方，我還托人用木頭打了張床放裏面，床幔子是用木頭珠子串的，床上還放了好些花，都是我媳婦兒喜歡的，反正你們想象一下原始人住的那種石頭房子就行了，我把那裏面弄得像個新房，東西擺設都是按照我媳婦兒喜好來的。到我媳婦兒生日那天，我把我媳婦兒約出來了，租了個輪船打算帶她上島。我先在輪船上請她吃了個燭光晚餐，就紅酒牛排什麽的，送了她一套衣服，就愛麗絲公主穿的那種，還放了點音樂請她跳了個舞。我平時愣頭愣腦的，第一次這麽浪漫可把我媳婦兒感動壞了，不過她以為我只是給她過個生日，哪能猜到我要向她求婚呢。
“跳完舞我把我媳婦兒摟懷裏，對她說有個驚喜給她，讓她把眼睛蒙起來，她就聽話把眼睛蒙起來了，我牽着她上島，帶她到那屋子裏面，等她把眼睛布拿下來看到屋子裏的布置當時就感動哭了，我趁機就拿出玫瑰花和鑽戒跪下向她求婚，她二話沒說就點頭答應了。我高興壞了，帶我媳婦兒在島上過了一星期的兩人世界。嘿嘿，怎麽樣，浪漫吧？”說完得意地大笑了起來。
他那些狐朋狗友起哄道：“你和你媳婦兒那一個星期在島上都幹嘛呢啊？哈哈……”意思不言而喻。
還有人好奇：“那你那個星期吃的什麽，穿的什麽，難道真跟野人一樣吃野果子，喝露水，穿樹葉子啊？”
“嘿，你們問的可真逗，那島上又不是只有我們倆，那是座漁島，有人在上面住的好嗎？我怎麽就跟野人一樣了？我當然是托人送衣服和吃的去了，不過我們也去了島上的漁民家裏吃海鮮什麽的，哪有你們說的那麽誇張？”說罷幾個人就一起大笑了起來，興致高得直接對着酒瓶子吹，新娘在一旁嬌笑，嗔怪地捶了下新郎怪他瞎說，新郎當着大家面就使勁兒親了她一口，頓時新娘臉就紅了，兩人一副幸福的姿态溢于言表，羨煞了旁人。
一旁的敏熙聽見東子的話喝了口酒暗地裏有些羨慕，他偏過頭看了看韓雅晨，在心裏說：只要是這個人，就算求婚不浪漫，自己也會很開心地答應。只是恐怕結婚什麽的到最後也只能是自己的癡心妄想，相愛不能相守的人比比皆是，更遑論像他們這樣愛情呢？其實想象一下，韓雅晨在他自己的婚禮上牽着一個美麗大方的女人，兩人臉上都是幸福的笑，這樣的場景應該很美好吧？他們跟他和韓雅晨不同，至少能聽到來自親人朋友們的祝福，接受他們的掌聲，那要比韓雅晨牽着自己的手站在他的家人面前接受他們的譴責要幸福多了。
敏熙越想越覺得心酸，借着熱鬧哄哄的氣氛，他邊猛地灌酒便暗自流淚。婚禮上總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敏熙的樣子也沒什麽人在意。
韓雅晨一度陷進自我想象裏，等他注意到身邊的人在借酒澆愁的時候，敏熙已經臉色通紅，意識不甚清醒了。他皺着眉奪下敏熙還要往嘴上蹭的酒杯，拍拍他的背問：“怎麽喝這麽多酒？”語氣裏難免帶着責怪，還有擔心。
敏熙此刻已經意識模糊了，他呆呆地擡起頭看韓雅晨，不知所謂地笑了，然後就抑制不住地癟了嘴，哭得異常傷心。
韓雅晨把他摟進懷裏輕拍他的背安撫他，知道他心裏難受自己也沒什麽興致再呆下去了，他把敏熙背起來，對東子說了下情況就先告辭離席走了。
敏熙醉得不輕兩人也沒法騎車回去，只能韓雅晨背着他慢慢往回走了。天色将晚，晚霞染紅了半邊天，此時的小道上人跡寥寥，最是适合談情說愛，吐露心扉的時候。
敏熙吹着風腦袋有些清醒了，趴在韓雅晨的背上躁動不安，嘴裏嚷着：“放我下來，我要下來……”
韓雅晨沒有見過敏熙喝醉的樣子，看着有些無理取鬧的敏熙心裏既心疼又無奈，還有些自責。他把不安分的人放下來，用手扶着他的腰，半摟半抱着緩慢前行。
敏熙喝醉酒手勁變得很大，他用力扯開韓雅晨抱着他的手，從他懷裏掙脫，嘴裏不清不楚地嘟喃着：“不要管我，我自己能走，能走……”
韓雅晨當然不可能讓醉鬼自己走回去，他鉗住敏熙揮舞的手不讓他亂動，改成抱着他往回走。
敏熙跟韓雅晨犟上了，在他懷裏掙紮個不停，不把他放下來誓不罷休。韓雅晨無聲嘆了口氣，天色漸漸暗下來，離家還有挺長一段距離，再這麽耽誤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家，他看着還在掙紮的人心裏不免急躁起來，伸手用力一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敏熙扛到了肩上，然後加快腳步往回走。
看着相親相愛地離開卻手忙腳亂地回來的兩人，上前迎接的外婆擔心地問：“這是怎麽了，喝多了？”
把敏熙放到床上，韓雅晨舒了口氣，說道：“嗯，可能心情不太好，喝得有點多。也怪我沒來得及攔住他。”
敏熙心情為什麽突然不好，他大概也猜到是因為什麽，所以他在心裏檢讨自己，怪自己沒有讓敏熙徹底安心下來，今天東子的婚禮對他也是個刺激。
外婆聽他這麽說嗔怪道：“肯定是你這混小子惹他生氣了，我告訴你，你可得給我擔心點，要把他氣跑了我唯你是問！我去打點熱水，你給他擦擦身，明天好好哄哄他，聽到沒有？”
韓雅晨按了按鼻梁，點點頭，說道：“我知道，水我自己去打吧，外婆您去休息。”
外婆擔憂地看了看敏熙，臉上是止不住的心疼，她點頭同意：“那你自己來，時候不早，我回房間了。明天好好哄他，知道沒？”小一輩的事情還是讓他們自己解決吧，她年紀大了，不是什麽大事就懶得再去管他們小兩口的矛盾了。
“嗯，我知道了。”
韓雅晨打來一盆熱水，給敏熙擦了擦臉和身體，順便換上睡衣讓他睡得舒服點。換衣服的時候敏熙大概是睡着了沒什麽動靜，韓雅晨準備給他換褲子的時候人醒過來了，大概是有些癢敏熙閉着眼睛掙紮個不停，愣是不讓換個安生。
韓雅晨無奈，只好等他靜下來再給他換了。
敏熙躺在床上的時候皺着眉一副痛苦的表情，如果把酒吐出來可能會好受點，但是到現在也沒見他有吐的征兆。
韓雅晨又去廚房弄了點醒酒茶端過來，讓敏熙靠在他懷裏一點一點地邊哄邊喂：“小熙，喝了這個就不難受了，乖，張嘴。”
可是這項工程因為敏熙的不配合而進行地很不順利，縱使韓雅晨再柔聲哄勸，他還是掙紮個不停，到最後喂進嘴裏的也少得可憐。韓雅晨嘆了口氣無奈作罷，把碗放到一邊，輕輕地拍着敏熙哄他睡覺。
不多會兒，敏熙在韓雅晨的溫柔安撫下漸漸靜了下來。
韓雅晨抱着敏熙，可能是覺得有點熱，剛剛平靜下來的人又不安穩了，躁動着的四肢胡亂揮舞，把哄他的人氣得不行。
韓雅晨心裏的煩躁漸漸加劇，看着極不安分的敏熙有些血氣上湧，他逮住敏熙的腿，俯身用自己的唇堵住了敏熙的唇，狠狠用力壓制着不讓他亂動。
不知怎麽的敏熙突然整個人就安靜了下來，他睜開眼，愣了一會兒意識到了現狀，然後眼角不由自主地就湧出淚來。與以往韓雅晨吻他的反應不同，敏熙反應過來後立即就用手使勁地推開了韓雅晨，制止他的行為。
韓雅晨沒有想到會被敏熙拒絕，被推開後有一瞬間的怔愣，然後有些惱羞成怒似的再次欺身壓了上去，這次用了更狠的力道鉗住了他的手，讓敏熙沒有還手的餘地。
韓雅晨的吻有些急躁，像突如其來的暴風雨帶着狠厲的占有欲，不顧敏熙的拒絕狠狠地侵略領地。
敏熙在掙紮中徹底清醒了過來，眼角的淚水一直在流，他的心裏也有無限悲憤。他拒絕韓雅晨并非不願意接受他，只是參加完婚禮後心境已經不同，他不想再這樣下去了，他覺得和愛的人在一起比他想象得要艱難得多，心也更受煎熬，比愛而不得還要痛苦，時時刻刻都在擔心着什麽時候會失去他，不斷的患得患失而終日郁郁寡歡，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快樂。
韓雅晨越是狠厲敏熙越是掙紮，但是不多會兒忽然被壓制着的人就不再掙紮了，任他身上的人肆意妄為沒有了動靜，韓雅晨好奇地擡頭看他，敏熙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雙目呆滞地盯着虛無的某處，臉上的兩道淚痕還在汩汩流淌着。
韓雅晨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于沖動，但更多的還是失望和挫敗，原來敏熙愛他卻不能接受與他歡愛，即使清醒過來也還是掙紮拒絕。自己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不願意說出來就好，何必擺出這樣的表情讓自己心疼愧疚呢？
韓雅晨無聲地退了開去，他給敏熙蓋好被子後就沒再管他，自己去了屋子外面，接了盆冷水，将臉浸了進去，好讓自己冷靜下來。敏熙的拒絕讓他開始審視起他們之間的感情來，敏熙口口聲聲說愛他卻又從來不願意把自己的心思主動告訴他，在心裏也從來沒有把他視為自己的依靠，一旦發生了什麽寧肯自己胡思亂想也不肯在他這裏尋求幫助，說到底就是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他，沒有信任為基礎的愛情能夠支撐多久呢，他不知道但也明白不會有多久。
韓雅晨想着想着就一陣脫力，他忽然不敢确定敏熙對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了，這種意識讓他開始恐慌，早在敏熙沒有向他告白之前，他就對敏熙有了無自知的心動，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早就已經愛上這個給他快樂，讓他心疼的男孩了，如今想到敏熙對他的感情很可能就是因為寂寞而産生的依賴而非真正的愛情，他沒來由地一陣煩躁。
而這邊的敏熙埋在被子裏也在痛苦不堪，韓雅晨受傷的表情他不是沒有看到，韓雅晨難受他又何嘗不心痛呢？他可是拒絕了自己最愛的人啊，可是他真的已經下決心要放棄了，即使自己的心痛不欲生也要拼命忍住，他相信等熬過這段時間就會一切恢複到原來的樣子。韓雅晨那樣的人也并非非他不可，自己的行為可能會讓他的心一時受傷，但只要他再遇到一個比自己更好更優秀的人，他一定很快就會忘記自己，到那時就不會再難受了。
愛上他何其簡單，只需一分鐘，可是要放棄他又何其艱難，恐怕自己這輩子都逃不出這個叫韓雅晨的男人的魔障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