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林珂接到敏熙的電話是欣喜的，但是敏熙打電話給她卻是因為親子鑒定這件事，林珂沒有過多計較，還是認真打扮一番如約到了醫院去見敏熙。

在醫院門口，林珂意外見到了自己兒子的男朋友。近距離觀察到這個相貌不凡，身份不簡單的年輕男人，林珂一時間有些尴尬，如果只是一般朋友倒還好，可他卻是以自己兒子的男朋友身份出現，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伯母，您好，我是韓雅晨。”韓雅晨禮貌地向林珂問好，他從敏熙那裏知道林珂已經對他有過了解也就沒有過多介紹自己，得知敏熙已經把他們的關系告訴了她，韓雅晨意外之餘也很配合地以敏熙男朋友的身份自居前來陪同敏熙。

林珂讪讪地點頭，淺笑道：“你好。”

三人進了醫院辦了相關手續，提供了鑒定樣本，然後被告知一星期之後過來拿鑒定報告。林珂和敏熙出來後韓雅晨悄悄地又向院方申請了另外一份，鑒定的對象是韓父和林珂，但他不準備在這件事情搞清楚之前告訴敏熙，所以這份鑒定也是背着敏熙完成的。

從醫院出來後時間還早，林珂向敏熙提議道：“小熙，我們去吃個午飯吧。”她想以一起吃飯為由和敏熙多待一會。

敏熙用眼神向韓雅晨請求意見，韓雅晨摸了摸他的頭，笑着說道：“小熙，去吧。”

敏熙以為韓雅晨會陪着他一起便點頭答應了林珂：“好，那我們走吧。”

韓雅晨知道林珂想和敏熙單獨待一起，自己不好參與他們母子間的談話也就沒打算陪同敏熙一起去了，他拍了拍敏熙的肩叮囑道：“好好吃飯，回來時路上小心點。”

敏熙見韓雅晨沒有陪同的意思頓時就垮了臉，很不情願：“哥，你不跟我一起去嗎？”

韓雅晨看了看一旁的林珂，對敏熙笑了笑說：“我就不去了，你和媽媽好好談談。”

敏熙抓住韓雅晨的手不放，眼神裏透着不同意的意思，如果韓雅晨不去他也不會去，但是林珂在這裏他就沒有把話說出來，只用行動表示了。

韓雅晨看着敏熙的樣子有些遲疑，林珂盡管內心不悅但表面上還是說：“如果韓先生不介意的話，一起吃個便飯。”

韓雅晨點了點頭：“那好吧。”

從路上到吃飯的地方，敏熙都緊緊地黏着韓雅晨，林珂雖然心裏不滿但也只能無奈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和他身邊的人親密互動而自己被冷落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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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菜的時候林珂略帶讨好地将菜單遞給敏熙，敏熙接過之後卻很自然地又遞給了韓雅晨，韓雅晨也很自然地接過然後點了些敏熙愛吃的菜，默默旁觀的林珂看着兩人自然默契的動作心裏既惆悵又難過，暗暗感嘆自己在敏熙心裏的位置遠不如這個男人，他到底用了什麽方法擄獲了自己兒子的心，自己一定要搞清楚。

林珂試着跟韓雅晨說話：“韓先生，我能問一下你是怎麽認識我家小熙的嗎？”

敏熙對林珂的措辭不甚滿意，皺起眉：“我和哥的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敏熙對林珂先前态度有愧疚之意，可并不代表她有權利幹涉他和韓雅晨之間的事情。

韓雅晨按住敏熙的手向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對林珂無禮，轉頭對林珂說道：“林女士，我跟小熙不是您想的那樣，我們首先是家人然後才是戀人。我們是互相接近而不是脅迫的關系，請您不要有無謂的誤會。”

林珂心裏一驚，韓雅晨的話很隐晦但她聽得出他對自己的譴責之意，他洞悉了自己內心的想法，這個人果然不簡單。

“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随便問一下。”林珂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飾着自己的情緒。

韓雅晨沒有過多追究，他從容不迫地回答：“如果您真心想知道，我可以告訴您。”

林珂窘迫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韓雅晨一邊給只顧低頭吃東西的敏熙夾菜，一邊說道：“小熙和我是在他工作的書店裏認識的，我剛開始和他相處的時候沒有那種心思，我們只是朋友關系，後來和他住到一起，漸漸知道他的身世，漸漸了解他的內心世界，就越來越喜歡他，心疼他，正好小熙主動向我表明心意，我就答應了。就這樣。”說完看着敏熙，眼神裏難掩寵愛。

林珂暗暗氣結，她還打算在敏熙接受她之後想辦法慢慢勸導敏熙以韓雅晨主動勾搭為由讓兩人分開呢，本來兩人就難分難舍拆開的難度頗大，原來主動的那個是自己的兒子，這下恐怕更難辦了。

“噢，是這樣？”

韓雅晨看出林珂的心思，表明自己的态度道：“林女士，雖然您是長輩，但是如果您幹涉我和小熙的感情，我會用我的方式讓您後悔。”韓雅晨警告林珂，眼神可謂不客氣，他言盡于此，怎麽做就看林珂怎麽理解他的話了。

林珂有些悻悻然地笑了笑，沒有說話。韓雅晨和敏熙雙雙對彼此的感情表态，他們之間的感情遠比她想象地要堅定得多，她如果非要冒險阻攔他們，恐怕只會讓她無端失去自己的兒子。

敏熙聽得出來韓雅晨的意思，他不顧林珂在場，湊上自己的嘴唇親了韓雅晨的下巴一口，态度自然又親昵地靠過去：“哥，別擔心，我不會離開你的。”

林珂面上有些尴尬，敏熙如此旁若無人的樣子讓她有些挂不住，只好低下頭吃東西。

韓雅晨沒有絲毫窘态，他摸了摸敏熙的頭發輕輕笑道：“嗯，我也是。”

兩人間的親密氣場別人幾乎無法穿插進去，林珂有些氣惱但也沒辦法發表什麽意見。

韓雅晨能對林珂如此說話已經算客氣，考慮到他調查過的信息，這個林珂失蹤的方式、地點乃至時間都和自己的大姐如出一轍，她的身份不得不讓人引起重視，當然此時還不能妄下定論，就等這個親子鑒定結果出來告訴他了，再此之前他不會對一個試圖幹預自己感情的人過于友好，即使她是自己愛人的母親。

這頓飯吃得讓林珂心裏很是郁結，原本只是試探一下這個人的底子，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試探不成反被警告。不過林珂本身不是輕易放棄的人，既然讓她找回了自己的兒子她就要實行母親的權利，不會輕易允許自己的兒子走上一條不歸路，至于怎麽做，她會審時度勢，見機行事。

吃完飯敏熙就不想再和林珂多加周旋了，他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讓韓雅晨送他回去，至于林珂在一旁的主動示意送他回家敏熙也給無視了。

韓雅晨看了看林珂幾近不悅的臉禮貌地告辭：“林女士，我們還有事，就先回去了，再見。”說完就帶着敏熙坐車走了。

待兩人離開後，林珂的目光變得陰鸷起來，心裏升起一股恨意，失去兒子多年的心對失而複得的兒子有一種扭曲的占有欲，即使是以自己兒子愛人身份自居的韓雅晨也不能将她的兒子據為己有，該她做的她一定不遺餘力。

敏熙在車裏扭頭看了一眼遠去的林珂，把心裏的想法告訴韓雅晨：“哥，我覺得她不喜歡我們在一起，要不我不認她了吧？”

韓雅晨聽此笑了笑，原來敏熙也察覺到了林珂對自己的敵意，他說：“你認她，是因為她是你媽媽，她不看好我們是因為她是一個母親，這是兩回事，你不要因此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敏熙不滿地撅起嘴反駁：“可她以後要反對我們就是一回事！”

“你不用擔心，她是你媽媽，到最後妥協的肯定是她。你要相信我們的感情是不會因為她的幹涉就輕易被破壞掉的。”

“……嗯，但願你說得對吧。”敏熙信服了韓雅晨的話沒再追究這個話題，話峰一轉，敏熙換了個語氣對韓雅晨說道：“哥，反正我今天請了一天假，我能不能去你那兒？”

韓雅晨轉頭看見敏熙一副“求你了”的表情笑了笑，點頭道：“好。”敏熙現在變得有些粘人，不過韓雅晨也樂在其中就是了。

羅沃律師事務所任何時候都是全體員工俨然有序的工作狀态，想要一探究竟的敏熙在進去不到半小時就發現了此地的枯燥，他有些失望地撅了撅嘴，但沒在韓雅晨面前表現出來。本來他來這裏的目的就是想和韓雅晨多一些相處時間，除此之外的樂趣沒有也無妨。

韓雅晨今天在同事們面前露出了少有的笑容，而且那種笑的感覺和官司勝訴之後的喜悅也全然不同，在兩人經過走廊的時候不少人都驚訝的回頭觀望，而且紛紛猜測韓雅晨身邊的人的身份，不過沒有人敢上前詢問就是了。

韓雅晨帶着敏熙一進辦公室之後，辦公間裏就沸騰起來了，話題自然就是關于剛剛進了韓雅晨辦公室的敏熙的身份，要知道，韓大律師平時不茍言笑，幾乎不與工作以外的人來往，就算有也不會這麽堂而皇之，今天卻破天荒地帶了人進辦公室，這足以讓整日周旋于枯燥無味的案件的律師們血液沸騰。

當然韓大律師對此毫不在意，那些人探究的樂趣也只能止于毫無邊際的猜測罷了。

韓雅晨的辦公室和他的居家風格不同，景象幾乎一覽無餘，辦公基本用品整齊有序地擺放，和一般的辦公室陳設毫無二致，敏熙也沒能從中找到些微的樂趣，便沒再把注意力放在這些東西上面了。

“小熙，我手頭還有些工作要處理，你自己玩可以嗎？那邊的電腦可以用。”韓雅晨坐下，擡起下巴示意與之相對的一個工作臺。

“好。”

敏熙無意于那臺電腦，轉而抱起一張椅子在韓雅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坐在了他旁邊，不動聲色但雙眼煞有介事地盯着韓雅晨敲鍵盤的手。

韓雅晨注意到敏熙的行動但笑不語，難得工作時也能有這樣的溫馨時光，嘴角銜起一絲笑意将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

韓雅晨專注的樣子敏熙尤其喜歡，他就是被這樣的他吸引的，但其實這樣近距離地觀察韓雅晨的專注之态這也才只是第二次。敏熙不無自責地想，自從認識自己，韓雅晨就難以純粹地将重心放到工作上，自己總是以自以為是的想法拖累他，其實跟他在一起，實際得到的幸福遠不如麻煩多吧？不過，現在再有類似于這樣的想法既危險也不負責任，還是趁早打消好了。

“小熙，在想什麽？”韓雅晨的工作告一段落，偏過頭看一直靜坐在身邊的人，發現他歪着頭陷入了自己的想象裏。

“嗯？”敏熙被韓雅晨的聲音吸引過去，從自己毫無邊際的聯想裏回過神來。

韓雅晨輕笑着搖頭，沒有重複剛才的問題，摸摸敏熙的頭問道：“小熙，現在你覺得開心嗎？”

韓雅晨的問題幾乎莫名其妙，但敏熙還是按照了自己理解的意思回答：“嗯，開心。”并以鄭重點頭附議。

“那就好。”韓雅晨的目光透過敏熙看向別處，好像在為自己所做的事情作結案陳辭，而敏熙的回答就是最好的證明，自己的行為是正确的。

敏熙可能不理解，但站在韓雅晨的角度上看，他的考慮并非沒有道理。一直以來他都想為自己愛的人做些能讓他感到幸福的事情，而事實上他的行為也正為此努力，但有時候不免也會出現差錯，畢竟他的想法不能完全代替敏熙，雖然是為了他好也需要考慮到他的感受。韓雅晨自己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就是從上學的提議開始，從而讓他對自己給予敏熙的決定有了顧慮，這次認親事件也是，敏熙全然信任他向他尋求幫助，雖然考慮到敏熙的處境，自己的提議也讓敏熙順利采納了，但他不免擔心敏熙會因此不快樂，讓本該是幸福的事情成了敏熙的煩惱。敏熙的回答正是他需要的。

“小熙，如果有時候你覺得我的想法或者做法幹預到你的真實意願你可以向我明了地提出來，我不希望在最後時刻看到的是你不情願的樣子。你漸漸長大了，你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可能就與我的觀點相悖，但是我希望我們還能坦誠相對，凡事有商有量，不要把你真實的想法埋起來，我不想看到和以前一樣總是自己胡思亂想，不開心的你，答應我，好嗎？”韓雅晨最後的語氣很輕，類似于一種懇求。

敏熙靜靜觀望了片刻，他過了好半天才從韓雅晨的話裏整理出中心意思，但他不明白韓雅晨為什麽要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番話。

“哥，你今天有點奇怪。”他輕輕笑了，神色有些不确定，“我已經在改了，我不會那樣了……”

“我知道。”韓雅晨在心裏譴責自己不該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它似乎讓敏熙不安了，但是這确是他的真實想法，他就是單純地向他表達出來而已。

說來也真是奇怪，他們之間的阻礙并非與其他同性情侶那樣——他們通常是先于自身矛盾出現之前受到外界各方面的阻撓和破壞，而他們的問題卻來自于他們本身，且事實上更多的是來自于敏熙身上——過分的糾結、猜測和莫須有的擔憂讓這份愛飽受折磨，在外界還未出現威脅的時候就已經自我懷疑，說到底這份愛還需要兩人不斷的努力才能讓它強大起來。

韓雅晨沒再說什麽，他把敏熙攬進懷裏，心裏鄭重自諾：敏熙的幸福将來就是他的使命之一，源于敏熙的這份信任，無論如何都要保住他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