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醫院通知去拿鑒定結果的這天，敏熙很早就醒了。
雖然知道鑒定的結果不會出現其他意外，但一旦出來他就要實現對林珂的承諾，接受一個全新的角色進入自己的生活裏，這不單單就是生活裏簡單的多了個人，最讓人恐懼的是那個全新角色的扮演者将會給自己和自己的愛人所帶來的影響。這種感覺讓他不安。
母親的角色其實給敏熙帶來的幸福感微乎其微，相反卻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戰栗感，希望那是錯覺。
林珂很殷勤地早早出現在醫院門口，也許是因為即将有個美好的新起點而格外地神采飛揚，即使見到陪同敏熙的韓雅晨，也主動地點頭致意：“韓先生。”
“您好，林女士。”韓雅晨以禮貌的态度回執，心裏明白即将到來的結果會讓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女人有所改觀。
敏熙沒有說話也沒有打招呼，他擡眼輕輕看了一眼林珂，心裏有些怪異，無論如何，林珂的新起點對他來說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來适應。
鑒定的結果不出意料，當然暗地裏進行的那個也是。對于這樣的結果，三人都沉默着若有所思。
林珂無疑是那個歡喜的角色，她太高興了，拿着鑒定結果的手幾乎在抖個不停，看了兩遍确定無疑之後她有落淚的跡象，以至于好久都沒有跟失而複得的兒子說話。
敏熙不知怎麽的既覺得松了口氣又覺得想嘆氣，這個結果如預料中的一樣，沒有帶來什麽特別的喜悅。
當然思緒最雜亂的還是韓雅晨，但令他眉頭緊鎖的是另外一份鑒定報告。世上當然沒有那種時間地點年齡都相同的巧合，雖然在意料之中，但事實知道又是另一回事。這到底是得知親人在世的喜悅多一些還是怎樣向雙方解釋并令彼此都接受的為難多一些呢？韓雅晨一時間沒有思路。
林珂很快從自我欣喜裏跳脫出來，她激動地抓住敏熙的雙手，語氣裏難掩此刻的心情，說道：“小熙，我太高興了，我真的太高興了！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吧，我，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可以嗎？”
林珂眼中适時地流露出懇求，那種目光對敏熙來說有種難以抗拒的殺傷力，他沒說話，看向一旁的韓雅晨，頭點得極輕。
韓雅晨深知此刻林珂的心情，那幾乎跟自己此刻的相同，他捏了捏敏熙的手，提議道：“去我家吧。”
林珂沒什麽意見，她也正有此意去看看兒子以及那個男人生活的地方。
提議付諸行動，韓雅晨開車，林珂牽着敏熙的手坐在後座。林珂很高興，雖然敏熙的态度不甚熱切，但比起上次抗拒自己已經有很大改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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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敏熙的沉默，三人一路無話，大約半小時，就到了韓雅晨的公寓。
韓雅晨得體地帶路，給林珂拿拖鞋、泡茶，一切都從容大方。林珂從進門起就開始打量他們的住處，但和韓雅晨的作為一樣，幾乎毫無挑剔之處，她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為了避免惹惱敏熙，林珂沒有過多探尋客廳以外的地方，她坐下來，态度比剛才有所改變。
“韓先生，小熙和你住在一起？”
“嗯。”
“就算你們關系好，這樣也不太好吧？”情侶這個字眼林珂說不出口，只好用“關系好”來代替。
韓雅晨知道她指得是他們睡在一個房間，他沒有難堪，從容回答道：“我們的相處方式随性而為，小熙不覺得不舒服就可以了。”
林珂神色有些不好，但這個話題她已經敗下陣來就不打算細究。
“韓先生，小熙還沒有成年，我既然認回他就是他的合法監護人，我想帶小熙回去跟我住在一起。”林珂的眼神幾乎是不客氣的，說的話也直白，她的目的太明顯了。
韓雅晨有些意外林珂能這麽快提出這類問題，比他預想中的要急促很多。
“那得問小熙的意見。”韓雅晨把目光瞥向一直沉默的敏熙。他絲毫不擔心他的回答。
敏熙的态度沒有想象中強烈，他轉過頭看向林珂，語氣很堅定：“我不同意。”
林珂皺起眉，急切地問：“為什麽？難道你不想跟媽媽一起生活嗎？”
敏熙搖頭：“老實說并不想。”
林珂的難堪顯而易見，但她不放棄：“我是你媽媽，你不願意跟我住難道要一直跟個外人住在一起嗎？”
林珂的措辭讓敏熙很不滿，他皺起眉，聲音沒有起伏：“我只是答應接受你，但我沒說要和你一起住。如果認回你要做我不想做的事情，我寧願沒有認回來。”
這種話對林珂來說有些無情，但不得不說是林珂自讨沒趣。
林珂看向韓雅晨，表情裏很不甘心，韓雅晨與之目光對視，從容不迫地與林珂的樣子對比鮮明。敏熙的回答在他意料之中。
林珂改變戰略，她放慢了語調，讓自己的話聽起來讓人同情：“小熙，媽媽找了你十六年，我想好好和你在一起生活，你難道忍心拒絕媽媽嗎？”
敏熙的表情微微有些松動，但他沒說話。
林珂繼續說：“我知道把你弄丢是媽媽不對，但是我想補償你，想讓你過上無憂無慮的生活，我不想再錯過你的人生，別對我太殘忍，好嗎小熙？”
林珂的言情令人動容，就連韓雅晨都不确定地皺起了眉。
敏熙再次仔細打量這個叫林珂，剛剛承擔起自己母親角色的女人，她打扮得體，保養得當，即使近四十歲也還是散發着少女的氣質，如果她不是自己的母親，她的面貌應該是自己能夠欣賞的一類。
“如果你真的打算成為我的媽媽，就應該為我考慮不是嗎？”敏熙輕輕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就是因為在為你的未來考慮，所以才要把你接回去過正常的生活啊！”林珂幾乎有些急上心來，她抓住敏熙的胳膊，以此加強說服力。
敏熙不為所動，甚至被林珂的話有些惹惱了：“為我考慮不是不顧我的想法逼我做不願意的事情，甚至還認為我現在過的是不正常的生活！”
林珂一時間無言以對。她胸口有些起伏，目光在審視眼前這個外表溫順的男孩，開始懷疑他的內心其實不然，相反是個倔強甚至頑固的人。
“可是，你最終還是要和親人生活在一起的不是嗎？”林珂的辯駁有些蒼白，但她不會松口答應把敏熙交給一個男人，“我是你媽媽，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在外面生活的，你以後的生活我都準備好了……你還要讀書，以後還要結婚生孩子，怎麽能一直住在外人這裏……”
“夠了。”敏熙的語氣很平靜，但情緒已經十分激動，這要拜林珂的話所賜。
敏熙站起來，走到韓雅晨面前，毫無預兆地靠上去，輕輕地說：“哥，我有點累，你抱我去睡覺。”
“好。”敏熙的态度很反常，但韓雅晨沒有二話，輕輕抱起敏熙走向房間，期間沒有看林珂一眼。
敏熙的态度以及韓雅晨的做法讓林珂的難堪最大化，她幾乎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也沒意識到自己的話有哪裏不對。被自己的孩子無視還被莫名其妙地挑釁，這不是個令人滿意的開始。
韓雅晨把敏熙放到床上，但敏熙用手纏住了他，他看不見敏熙的表情，但知道敏熙已經哭了，因為他的聲音已經哽咽。
“為什麽？為什麽明明是媽媽，卻要說中傷我的話，逼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
韓雅晨順勢抱緊敏熙安慰他：“小熙，這不是她的錯，她考慮的事情是任何一個母親都會想到的。”
“……可是，她說那些話，根本不把我的想法放在心上。”
“別擔心，會好的，我們給她一些時間，她會想明白的。相信我。”
最終敏熙的反應還是如他擔心的那樣出現了，不過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就難以調頭重來，希望這只是暫時的。
林珂幾乎是垂頭喪氣地跟了上去，門沒有關，擁抱的兩人在她眼裏比想象之中還要難以忍受，她的孩子推開她，投入的是另一個人的懷抱，他向他訴苦，那裏有她給不了的溫暖。
林珂顫抖地捂住了臉，女人的脆弱往往在這個時候就表露了出來，她沒有再堅持，默默離開了這裏。
終究是不甘心的，但更多的還是不忍心，而敏熙的态度又讓她無可奈何，她需要考慮考慮該怎麽辦，怎麽才能讓自己的孩子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己的提議和打算。
林珂走後，韓雅晨慢慢哄勸敏熙入睡，此時的他頭腦也沒有平靜多少。老實說，林珂的态度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但她的話對敏熙帶來的影響他卻沒有預料到。敏熙拒絕了是不錯，但他的心也同樣受傷不淺。而可能更棘手的問題還在于怎麽處理林珂是自己大姐的身份，要怎麽處理這更為複雜的關系。
敏熙的心情在晚飯後有所好轉，他刻意忘記林珂的話帶來的影響，而且的确做到了。
韓雅晨看到敏熙不錯的食欲就知道他調整過來了，他不打算再提起白天的話題，而是斟酌着向敏熙坦白另一件事。
“小熙，有件事，我需要告訴你。”
敏熙擡起頭毫無察覺地笑：“什麽事啊？”
韓雅晨在腦海裏把思緒整理了一下，然後說：“你媽媽，其實就是我跟你提過的失蹤的大姐。”
敏熙聽完定定地沒有動，難以置信的樣子仿佛沒聽清韓雅晨的話一樣，他好半天才從喉嚨裏找到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麽？真的？”
韓雅晨的表情鄭重無疑：“嗯。跟你和她做DNA鑒定的同時，我也根據她提供的樣本和我爸的做了一個比對，确定無疑。”
“……那，”敏熙緩緩地吞了口唾液，神色暗淡下來，“你就是我舅舅了嗎？”
韓雅晨皺起眉，敏熙的問題讓他不太痛快，心裏像是灌滿了酸檸檬汁一樣。這個問題在他得知真相以後也一度讓他的惱怒多過找回失蹤親人的喜悅。
“嗯。”
敏熙突然抱起自己的雙臂，将下巴埋進臂彎裏，腦子裏有些混亂。這似乎并不是好消息，現狀遠比他預料得還要糟。
舅舅……果然冥冥之中都有定數，說到底自己的期待終究是個錯誤嗎？
敏熙沒有心情再問點別的，比如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準不準備把這件事告訴韓雅晨的父母？他變得很痛苦。
他埋首痛哭起來，這是他在沒有主意時對待痛苦的應對方式。
韓雅晨有些擔心地走到敏熙身邊，默默無言地抱住他。他不知道，原來除去兩人間的猜忌，還有這樣的阻撓方式橫亘在他們之間。
敏熙沒有抵抗韓雅晨的擁抱，但也沒有跟以往一樣帶着熱切的希望投進他的懷抱尋求幫助，他的懷抱如今令自己迷茫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小熙，別擔心，事情總會有轉機的。”韓雅晨雖然這麽說但其實他也不确定，有了這樣一層關系，他們之間的機會幾乎更加渺茫。
失而複得的親人回到自己的身邊，卻要用自己的感情作為犧牲的代價。這太殘酷了。
不。
韓雅晨從不輕易妥協。
敏熙也不該輕易妥協，他們的感情不應該作為犧牲品。
韓雅晨漸漸蹲下來，他捧起敏熙的臉，看着上面晶瑩脆弱的淚珠，他說：“小熙，只要你願意，什麽都不是阻礙，我從沒有想過要放棄我們的感情，現在也一樣。”他的語氣溫柔但堅定，一如當初那樣。
敏熙淚眼朦胧中聽清了他的話，喃喃道：“可是，這樣不對……”
“不對就不對。”韓雅晨毫不遲疑，眼神堅定，“就算不對那又怎樣，一想到要放棄就讓我痛苦，難道你不是嗎？”
敏熙的淚洶湧而下，他靜靜地望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嘴角露出贊同的笑意：“嗯，我也是。”
“所以，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你都不要怕，不要放棄，我也不會。”
“……好。”敏熙被韓雅晨眼裏的堅定說服，他投進他的懷抱，尋找一如既往的安心，所幸他找到了。
韓雅晨思慮再三，決定打電話回去向W市的父母及大哥告知此事。
接電話的是韓媽媽，韓雅晨沒有多加鋪墊直接了當地向母親透漏了林珂的身份。
韓媽媽自然被這個驚天消息震驚到了，她好久之後才敢小心翼翼地向兒子求證情況是否屬實：“你說的是真的？我的小尋還活着？”
韓媽媽激動的聲音透過電波感染了韓雅晨，他的語氣也變得輕快起來：“是的，我證實過了。她現在的名字叫林珂。”
“你找到她了？她現在在哪裏？”
“她和我在同一個城市，前段時間因為一些事情她去找小熙，姻緣巧合我也和她認識了，我對她的身份有所懷疑便調查了一下。”
“那你怎麽不把她帶回來見我們？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都以為再也找不到她了，沒想到她居然還回來了。你帶她回來見我和你爸，要是她不方便，我和你爸過去也可以。”韓媽媽聲淚俱下，語氣很急切。
韓雅晨不慌不忙道出當前的困境：“她暫時還不知道真相，我還沒有告訴她這件事。嗯……因為某些原因她不是很待見我，我會找時間把這件事情告訴她，不過你們見面可能要等一段時間。”
“為什麽不待見你？你招惹她了？”
韓雅晨璨然一笑：“也不算吧。有些事情我現在電話裏跟您解釋不清楚，這樣吧，過段時間我會回去一趟，除了這件事，還有些事情也需要讓你們知道。”
韓媽媽焦急不已，但眼下也只能耐心等待。她囑咐兒子：“那你盡快回來，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嗯，我會盡快。”
韓雅晨很快挂了電話。他有些舉棋不定，本打算過年回去先讓家裏人了解過敏熙之後再坦白他們之間的關系，這次因為林珂的出現而有所變化，不能按原計劃進行了。但現在是合适的時機嗎？看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韓雅晨請了假，并打了電話單獨約林珂出來，打算将這件事跟林珂攤牌。
林珂對韓雅晨有一種類似于恐懼的抗拒，她接到韓雅晨的單獨邀約很意外也很不情願，她并不想單獨見那個男人，初次及二次會面提及的話題都算不上愉快，況且他的身份也令她尴尬。
但韓雅晨的語氣不容抗拒，而且她沒有理由懷疑他的個人人品，即使不情願，還是由于好奇他口中重要的事情答應赴約了。
兩人碰面的地方在一處海邊的露天茶吧，天氣很好，風景也不錯，适合談論今天的話題。
林珂帶着女性的驕傲，優雅地啜了口咖啡，看着對面的年輕人，沒有率先開口。
韓雅晨照例以禮貌的問好開頭：“您好，林女士，很高興您能夠過來。”
“我希望你說的事情能讓我今天請的假有意義。”林珂的目光不算客氣，态度也不好。不過基于之前對韓雅晨的印象，她的态度可以理解。
韓雅晨沒有在意她的語氣，他徑直說道：“我說的事實也許對你來說并不希望知道，但我必須告訴你，你也應該知道。”
林珂沒有看他，低頭喝着咖啡：“請說。”
韓雅晨垂了下眼睑，認真地說道：“林女士，前些天，您和小熙去醫院的時候，我也申請了另外一份DNA鑒定，你應該能猜到，是您和我父親的，結果報告顯示，你和他是生物學上的父女關系，換句話說，你是他的女兒，是我的大姐。報告我帶來了，你看一下。”韓雅晨把手裏的一個文件夾推到林珂面前，鑒于不确定林珂的反應，他的語氣幾乎聽不出什麽情緒。
韓雅晨說完觀察并等待林珂的反應。
林珂瞄了一眼桌上的鑒定報告沒有細看，她鎮定自若，顯然覺得這是個可笑的詭計。
“韓先生，你覺得這有趣嗎？玩這種把戲，想拉攏我？”她相信韓雅晨有這麽做的理由。
然而韓雅晨神情嚴肅地搖了搖頭，鄭重其事道：“我沒有必要撒這種謊，倘若這是個謊言，那我的手段未免太拙劣，也太小看了您。”
林珂不自覺地挺直了腰，韓雅晨的話讓她有所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的目的我很清楚，你沒必要這麽做，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任小熙跟你在一起。”林珂的神色有些慌張，說的話也有些底氣不足，事實上韓雅晨的表情讓她也開始懷疑此事是否屬實了。
韓雅晨皺起眉，聲音甚至有些凜厲起來：“我說了我沒必要撒謊，而且老實說這件事我說出來對我們并不利不是嗎？把我和小熙的事情先放一邊。我是認真的。”
林珂窘迫地看了一眼韓雅晨，被這個年輕人眼裏的威嚴驚吓到，她擡起手，将桌上的文件拿起來認真看了一遍。
韓雅晨在鑒定報告之外還一并準備了韓雅尋的出生證明，失蹤報告以及調查資料，他知道，在這些證據面前林珂必須承認他所說情況屬實。
林珂看完文件神情有所起伏，看得出來她既吃驚又慌亂，一時間接受不能。
“……為什麽現在才說？”林珂的眼神中蘊藏着一股幽怨，但并非針對韓雅晨。
“上次的時間太匆忙，而且我必須先把這件事情告訴小熙。”
“你說出來對誰有好處？對誰都沒有吧？既然你知道對你不利為什麽還要說出來？相反你不是應該絞盡腦汁把它一直隐瞞下去嗎？”林珂難得還笑了下，語氣有些嘲諷。
“可是這是事實，就算一時隐瞞也遲早會被發現的，而且你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情并且做出你的反應。至于我的處境倒不用你擔心，我有我的考慮。”
林珂顯然對此沒有多熱切，她的語氣越來越差：“我的人生不需要多出你和你的家人，他們跟我沒有關系，我只需要小熙回到我身邊就夠了。如果韓先生你能識趣點離我兒子遠一些我會感激不盡。”
韓雅晨沒想到林珂比想象中頑固，也更難纏，他皺起眉，說道：“你清楚自己小熙回到你身邊的心情就應該能夠理解爸媽想要女兒回到身邊的心情，你這麽說未免過于自私薄情。當初小熙在猶豫要不要接受你的時候，我也勸他接受你但他沒有考慮多久就答應了，他的做法比你仁慈也更人性得多。他會考慮你的感受，寧願自己痛苦也接受了你，但是現在同樣的處境你卻拒絕了，你這樣做有沒有考慮小熙的感受？”
“你什麽意思？小熙接受我為什麽痛苦？我是她媽媽，他接受我不是理所應當嗎？”林珂有些被激怒，語氣有些急厲。
韓雅晨搖搖頭，神色露出憐憫：“林女士，你應當清楚，認回你這個媽媽小熙其實并不開心，你給他帶來恐懼和不安，你所作所言他都很反感，你沒看到小熙哭嗎——我相信你看到了，但是他還是接受了你，因為你是他媽媽，他接受你理所應當，但是你怎麽能否認你也應該理所應當地接受你的父母呢？你和小熙的處境很相似，你的失蹤并非父母所願，他們有責任但應該被原諒，他們在心裏從沒有放棄過你。”
林珂瞥過眼，一時間不敢面對這個年輕人，她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
“小熙和我是兩回事。他現在還小，有些事情看不明白，等他長大了他會理解我的。”
“不明白的應該是你。”韓雅晨看着林珂閃躲的神色直白地指出，“你不明白，小熙他可以忍受現在的痛苦，他珍惜你和他的親情，他不想以後後悔莫及。你不明白，我告訴他你的身世之後他痛哭流涕，但是他差點選擇放棄我們的感情，而不是第一時間放棄和你的母子關系。”
談及此韓雅晨嘆了口氣，敏熙的心既脆弱也堅韌，失而複得的母子關系幾乎讓他整日不安，但他還是堅持了下來，他知道需要這麽做。
不久，林珂的态度緩和下來，她有所妥協，閉了閉眼要求道：“我想和小熙談談。”
韓雅晨點了點頭：“我回去問問他的意思。我希望您認真對待這件事，而且這件事與我和小熙的事情無關，請您不要混為一談。”
林珂無奈地點頭答應。韓雅晨的話點到為止，不再多言，起身離開了。
晚飯後，W市的電話急匆匆打了過來，韓雅晨按下接聽鍵，傳來韓父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阿晨，是我。”
“爸。”韓雅晨深知父親的電話在這個時候打來一定與自己早上打回去的電話有關。
韓父沉聲問道：“早上你打電話回來，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嗎？”
“嗯，是真的，我找到大姐了。而且我今天也把這件事情告訴她了。”
“她什麽反應？”
“她不太想和你們相認。不過我勸過她，相信事情會有轉機的。”
韓父嗯了一聲沉默下來，轉而問道：“什麽時候回來？”
“可能下個星期吧，看手頭上的工作什麽時候結束。”韓雅晨想了想，說道，“爸，我回去會帶另外一個人。”
“什麽人，女朋友嗎？”
“不，不是。”韓雅晨在心裏附和，應該是男朋友，“不過也差不多。”
韓父一時沒反應過來兒子的意思，但也沒放在心上：“嗯，帶回來就帶回來吧。你們路上小心點，到了打電話回來，讓你大哥開車去接。”
“嗯。爸，再見。”
“嗯。”
Fu-Zi倆結束通話，韓雅晨陷入了沉思。原本以為彼此足夠信任感情就可以堅定不移，但卻半路出現林珂這樣的意外，可見生活往往不會乖乖地向期待的方向發展，這次的相聚，等待他們的又會是什麽樣的考驗呢？
敏熙站在韓雅晨身後，韓雅晨的電話他一字不落地聽到了，他有些慌張，跑過去抱住韓雅晨，緊張地問：“哥，你要回家嗎？”
韓雅晨轉過身将他抱進懷裏，回答道：“嗯，不過，你要跟我一起回去。”
“……回去告訴他們那件事情嗎？”敏熙抓住韓雅晨的衣服，微微有些顫抖。
“所有的事情都坦白。”韓雅晨摸着敏熙的頭發，嘆了口氣，“小熙，我不想再讓你不安下去了，所有的事情一次性坦白，一次性接受裁決，這樣以後你就不會這麽擔心了。”
“……可是，我有點怕……”
“別怕，有我在。還記得我承諾過什麽嗎？我不會放棄你，相信我。”
“我不知道，哥，我沒有遇到過這些事情，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敏熙的聲音聽起來很讓人心疼，他鑽進韓雅晨的懷抱更深處，不想讓他看到紅了的眼眶。
“是啊，我也沒有遇到過這些事情，但是我不怕。就算你媽媽和我的父母都反對，就算我們真正的關系讓我們的感情受到譴責，這些我都不怕，小熙，我只怕你難受，怕你受到傷害，怕你先妥協放棄，我只怕你。”
韓雅晨的聲音難得摻雜了哽咽，看得出來他真的在乎敏熙。
敏熙緩緩擡起頭，看到韓雅晨平日裏自信從容的神色蒙上了一層陰翳，他看起來很痛苦，敏熙伸出手攬住他的脖子，獻上自己的唇親吻他，給他實際的撫慰：“我也不會放棄的，不會放棄，不會……”
敏熙的安撫奏效了，韓雅晨也投入了進去，與平時一樣，在一個甜蜜的吻裏結束當天的糾結、痛苦和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