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為傑回過頭望她，“雙燕，你媽媽今天感覺好點沒有？”
“好多了。昨晚可真把我吓壞了，謝謝你大為哥。”
“和我也要客氣？”他牽着她的手，一同走向後院。
林家夫婦攙扶着離開，他們怎能想到站在他們身後離他們不遠的楊雙燕正是他們朝思暮想的女兒林如娅。
此時他們只要回回頭就能一眼認出她，因為她的臉，她的眼睛鼻子嘴，她的身材和她孿生妹妹林如娣長得一模一樣：如絲的秀發下是寬寬的額頭，皮膚潔白，鵝蛋形的臉上粗細适中的柳葉眉一氣呵成，天然而無須修飾，濃密微微上翹的睫毛下一雙水汪汪會說話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圓潤的鼻頭，紅豔濕潤的雙唇，身段婀娜，婷婷玉立。
相信如果讓她們站在一起，沒有人能分得清她們誰是誰。換言之，如果昨晚林富強開門出去，看一看那個哭泣的女孩，那他們同樣也可以一眼就認出她。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人生之旅，而錯過往往是最令人痛不欲生的那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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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前那個漆黑的夜晚，襁褓中的如娅離開父母，跟着陌生的楊家夫婦坐了火車又做汽車連夜趕路。說也奇怪才三個多月的她就好像比她那兩個大姐姐都懂事，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和義務：她必須代替父親還這筆良心債。
空蕩蕩的火車車廂內，楊家夫婦對如娅喜愛有加，一路你搶過去抱，我又搶過來抱，也跟着她“哦、哦”嘴不停地說話，全然忘記了旅途奔波和勞累。這一路除了肚子餓她基本上沒有哭過幾聲，還對楊家夫婦“哦，哦”地說着什麽？楊家夫婦倆在痛失愛子後又得到這麽漂亮乖巧的女兒，心裏自然也得到幾分安慰。
路過新平縣柳玉珍表哥家，表嫂看到小小的如娅非常之喜歡，還以為是他們在路上撿到的，問明情況知道是楊洋師傅的女兒皺起了眉頭無不擔心地說：“唉呀，這孩子的父母知道你們的家，萬一将來有一天他們又後悔來要孩子怎麽辦？”
楊尚仁嘆息一聲：“應該不會吧，是孩子父親自己提出來給的。”大家七嘴八舌議論半天，柳玉珍的嫂嫂還是覺得不妥：“小家夥是雙胞，只要看到小的那個，必然就會想起大的。”
柳玉珍覺得表嫂說的很有道理，一時間也沒了主意。
楊尚仁不認同她們的話，還說楊洋的師傅看上去不是那種人，他不會出爾反爾。柳玉珍的表嫂則說：即使他不來找，跟人家帶孩子很難養得家，萬一她那天在路上不巧遇見她孿生妹妹不就露了餡。你們還記得以前住在我們隔壁的那家人嗎？
柳玉珍想了半天：好像他們家曾經拾得一個孩子，對了，那孩子現怎麽樣了？柳玉珍的表嫂哀聲嘆氣：怎麽樣？會怎麽樣，他們老倆口含辛茹苦把孩子領大到十多歲，那孩子的父母找來，孩子就撇下養父母跟他親生父母走了，頭都不回一下。把他養父母氣得翻白眼一病不起，幫人家養孩子真的很難養得家，你們千萬不能再跟她家裏聯系，特別是她的身世，更是永遠都不能告訴她，這事絕對保密，就是村子裏的人也不要說。對了，你們準備給他改個什麽名字？柳玉珍看了一眼懷中的孩子，無限愛憐地說：我和老楊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就叫楊雙燕。表哥，你學文高，又見多識廣，你看這個名字怎麽樣？
一旁的表哥脫下臉上的眼鏡，想了想笑道：“雙燕，這個名字不錯，叫起來順口，聽上去也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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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林如娅改名為楊雙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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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過去林家沒有來過問也沒有差人來打聽，楊家夫婦的心也才踏實下來。
說起小家夥到團結村的第一天就開始腹瀉。村子裏有一個簡陋的衛生所，一個赤腳醫生。楊家夫婦帶她去看醫生，起先醫生說孩子消化不良，吃點助消化的藥就沒事了，可吃了醫生的藥腹瀉依然如故。再去找醫生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是說小家夥可能是水土不服，慢慢适應也就好了。
團結村東頭一角有一雜貨店，賣一些日用品比如食鹽醬醋，以及布匹針線，還有孩子寫字本和筆，壓根就沒有奶粉這種貴重的東西賣。
楊家只好按照當地農村的習慣，用粳米加上磨成粉的黃豆，放點蔬菜煮成粥喂養她。可小小的她偏偏不愛吃。想想也是不過是在米粉裏面添加幾顆黃豆幾片菜葉子如何能跟她母親味美甘甜的乳汁相提并論！所以她成天哭泣，餓得實在沒有辦法，勉強吃一兩小口米粉腹瀉則一直沒有停止。她三天兩頭生病，來時白白胖胖，一個月下來瘦得不成樣子。更糟糕的是她才來團結村不到一個月就患上流行性肺炎，險些送了命。
她生母劉瑩給的那三百元錢幾乎全部用來支付她在縣醫院住院費用，肺病好了回到村裏腹瀉照常，大家都懷疑小點點楚楚可憐的她能否存活？
因為她瘦得只有皮包骨頭。
小家夥出院不久的一個黃昏，抱着瘦骨嶙峋的她，柳玉珍心裏難過極了，對剛從地裏出工回來的丈夫說：“我說老楊，小家夥可能我們養不活，幹脆把她還給林富強算了。”
“虧你想得出來。”楊尚仁鐵青着臉一屁股坐在門邊的小板凳上郁悶的吸水煙筒：從小如娅抱進門那天起，他就想好一定要把她養大，還要把她培養成才，他太喜歡這個女兒。
或許他把對兒子楊洋的愛和愧疚全部轉移到她身上。
可第二天一早，不知道為什麽小家夥一口東西都不吃，東西喂進她的小嘴她就往外吐，還不停地張着小嘴哭，抱去給醫生看，醫生也看不出什麽明堂，吃了藥也不管事。
也許是她聽懂了柳玉珍的話，她真的想回家了。
又拖了兩天，她還是不吃東西氣息奄奄。楊尚仁不得不認真考慮妻子的話，他也開始懷疑自己能否有能力把她養大，萬一孩子真的有個三長兩短，他們又如何對得起林富強一家，把她養得這麽瘦，他們覺得已經很對不起她父母了。無奈之下他只好同意把她還給林家。
可剛準備出門，陳美麗卻一陣風似的來了。
自從楊家把孩子抱回來，陳美麗幾乎每天都要來給小家夥吃幾口奶，因為陳美麗的兒子剛好一歲還在吃奶，只是她奶水并不充足，連兒子都很難滿足。但她第一眼見到小如娅就說喜歡得不得了，半開玩笑說長大要給她家兒子做媳婦。一聽楊家想把孩子送還林家，陳美麗搶過孩子堅決不依：“你們若是真不想養，讓我來養好了。看這小模樣，多惹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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