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從此陳美麗果真一天兩趟往楊家跑，還毅然斷了兒子的奶，把奶水給了小點點的她。在她精心哺育和照顧下，有奶吃的雙燕身體才有所好轉，腹瀉卻時好時壞。
小家夥走路很慢，差不多一歲半才學走路，兩歲基本上才勉強走得穩。身體好點，雙燕就跟着養父母一起到田間地頭，大人幹活，她在大人的眼皮底下自己玩。
這天為了扯到田埂上銀蓮花那紫色的小花朵，雙燕摔下了田埂。因為是頭着地，她竟然噤了聲。恰好陳為傑看見，沖了過來，看見雙燕一臉的血，吓得大聲叫喚：
“外公快來，小妹妹摔了一大跤，鼻子都出血啦！”
山坡上正在采草藥的趙之棟應聲背起藥筐沖了下來，而在一邊給玉米鋤草的楊家夫婦聽到陳為傑叫喚也吓得奔跑過來。
看見女兒哭不出聲，鼻血則不停地流，一時間楊家夫婦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還好趙之棟趕來，只見他二話不說，接過楊尚仁懷中的雙燕，仔細看了看她的瞳孔，跟着一下出手掐住雙燕的鼻尖與上唇間的人中大穴，只幾秒，雙燕便哭出聲來。
六歲的陳為傑目不轉睛地看着外公施救的手法，臉上露出焦慮：“外公，小妹妹的鼻子還在流血，你趕緊幫幫她。”
“馬上！”趙之棟說話間食指指端點已經按住雙燕鼻子迎香穴，另一手的拇指點按對側手前臂上的孔最穴，見鼻血慢慢止住，又堅持了一分鐘才放開穴位，跟着從懷裏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白色粉狀的藥，摘了旁邊的一顆空心草，挑了些藥粉，讓陳為傑吹進雙燕的鼻子裏。
懷中的雙燕止住了哭聲，撲閃着大眼睛，顯得很懂事很配合。陳為傑接過空心草，對準雙燕的鼻孔，輕輕一吹，那白色的藥粉通過那綠色通道轉眼全部進了雙燕小巧白淨的小鼻子裏。
“沒事啦！”趙之棟把孩子遞回楊尚仁懷裏，如釋重負。楊尚仁夫婦在一旁感激涕零。
聽見外公說沒事，陳為傑便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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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一定要給孩子讀書。楊雙燕生母劉瑩臨別的囑托楊家夫婦一直銘記在心。
柳玉珍有風濕心髒病，楊尚仁的風濕腿，遇到天陰下雨就要犯病，家裏又沒有強勞力，生活一直都很困難，有時一日三餐都難以為繼，遇收成不好的年頭到青黃不接的時候家裏連鍋都揭不開。不管吃山芋還是土豆，楊雙燕還是和她孿生妹妹林如娣同一年進了學堂，只不過不在同一所學校而已：林如娣上的是新橋小學，楊雙燕上的是團結小學。
楊雙燕天資聰敏，刻苦用功，學習成績絕不亞于她妹妹林如娣。可以這樣說從進學堂的那天開始，她在班上甚至于整個年級學習成績一直名列前茅，在她十五歲那年以新平縣全縣第一名的好成績考入縣第一中學。
新平縣一中是重點高中，在昌林地區有“鳳凰窩”之稱，因為學校每一屆都有四五個學生可以考入大學，被稱之為飛出大山的金鳳凰。學校所招收的學生是全縣學習成績最好的同學，整個鄉初中畢業班一百八十五個人，只有楊雙燕和另外一個男生脫穎而出考上縣一中，村民好不羨慕，楊家夫婦無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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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開學，可學費和生活費都沒有着落。柳玉珍的風濕心髒病加上楊尚仁的風濕腿，令家裏稍稍值錢的東西差不多變賣折騰光，家裏不僅一貧如洗且債臺高築。
團結村在大山之中遠離城鎮，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是自給自足，沒有太多的積蓄，況且每家都有自己的難處，再說和楊家關系好點的幾家人基本上都或多或少欠人家錢，楊尚仁真不好意思再向人家開口借錢。
夕陽如血，映照楊家黑瓦、灰牆、紅窗，勾勒出一道道的金線，屋頂上一蓬雜草染成金黃色。屋內柳玉珍躺在床上，楊尚仁在一旁吸着悶煙，眼見四壁空空、一貧如洗。楊尚仁愁容不展，想了半天為難地說：“要不你去找你表哥想想辦法？”
“我表哥、表嫂都退休在家，你知道我表哥的身體一直不好，他們家也不寬餘。再說我們還欠他們二百多元呢？我真是開不了這個口呀！”柳玉珍哀聲嘆氣，稍頓又說：“老楊，實在沒轍咱們就不讀了，不管怎麽樣，雙燕她也讀到初中，你看村子裏有女娃能到讀初中的？”
“雙燕不讀書，她小小年紀你讓她幹嘛？”楊尚仁咕哝道。
“我們去找村長說說，看村裏能不能給她安排個事做，寫寫算算咱們雙燕也會的。”
“你想讓她一輩子呆在這山溝裏？門都沒有。老話怎麽說來着：讀、讀、讀，書中自有黃金屋。你想一想，只要咱們雙燕考上大學出息了，你還愁她沒有好工作?嫁不到好人家。別好了傷疤忘了痛，咱們楊洋要是繼續讀書的話……”柳玉珍打斷丈夫的話：“求你不要說了，一想到兒子我心裏貓抓似的。可我們到哪裏去找錢給雙燕讀書？”楊尚仁長籲一口氣：“你放心，即便我把我這張老臉放在包裏我也要去借錢給她讀書。”
可楊尚仁腳踏進人家門坎，人家就知道他來幹什麽，還沒等到他開口三言兩語就把他打發出去，誰都看得見他屁股後面還拖着大長條尾巴的債。再說即使有點閑錢他那麽大把年紀，誰還敢把錢再填進他那個無底洞中。偶爾也有人給他出主意，說憑他女兒楊雙燕的條件，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算了，楊尚仁一聽火氣起，雙燕剛滿十五歲，說到激烈處他就罵人家不說人話。
眼瞅着就到開學的日子，楊尚仁硬着頭皮敲開一家家的門，沒有借到一分錢。一咬牙走進村長家。院子裏村長抱着個水煙筒。他媳婦見楊尚仁一進家門就一臉不高興地，故意把東西弄出聲響。見他進屋，村長一臉的不耐其煩：“我就搞不懂你，一個女娃家，讀那麽多的書幹嘛，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早晚有一天是人家的，不如找個好人家嫁出去算了。”
“我說村長，可咱們雙燕才十五歲。”楊尚仁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緒，一臉讨好：“我就想借二十塊錢。等秋後打了谷子就可以還你了。”
“不說了，不說了。”村長一臉不悅：“你也知道的，咱家年前才抽起的新房，還欠着一屁股的債。我上哪找錢借給你，還是那句話，女娃子家讀那麽多書幹嘛！”
楊雙燕深知家裏經濟狀況，她能讀完初中已經十分不易，如果離家去縣城讀書，錢的問題暫且不提，就算有錢去讀書家裏就只剩下兩個老人誰來照顧。這天見父親垂頭喪氣、兩手空空走進家門一聲不響抱起水煙筒，可擦了兩匹火柴也沒有點燃。
楊雙燕走過去替父親點上煙，若有所思：“爸，你不用再去找人借錢，我不想讀書了。”
楊尚仁瞅她一眼，氣嘟嘟地抱着水煙筒一個勁地猛吸。楊雙燕蹲在父親身邊，聲如蚊嘤：“媽媽今天胸口又疼了。爸，我真不去讀書了，再說我去讀書誰管你們呀。刮風下雨你腿疼了怎麽辦？”
楊尚仁沒好氣地說：“我們要你管，你能做什麽？不讀書，不讀書，你小小年紀就沒志氣，你太讓爸失望了。”
楊雙燕習慣性地咬着嘴唇，鼻頭一熱，淚水流了出來。
同父親說不通，楊雙燕又跑去和母親說。柳玉珍一開口就被楊尚仁劈頭蓋臉一頓臭罵。可眼望着空空四壁一貧如洗的家，拿什麽去給她讀書，開學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他們并沒有能夠湊足學費和住校的生活費，楊尚仁一籌莫展。
這天一大早陳為傑來到楊家主動提出由他負擔雙燕讀書一切費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