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雨肆意狂舞一陣後好像失去對世間萬物洗涮的興致漸漸的減弱。風雨中有人穿着蓑衣頭戴篾帽跑過來，林富強看清他恰是白天遇到的那個老師，趕緊扶着妻子站了起來，可憐巴兮地說：

“老師你好，我們今天沒能找到要找的人。”

“別說那麽多，到我宿舍去好了。”林昊從衣服裏掏出鑰匙，開了大門，林富強扶着妻子跟着他走進了學校，在操場邊上的一間屋子前停住。

“到了。”林昊開了門摸索着拉亮燈。

屋子差不多有教室那麽大，家具雖少擺放卻很整齊。靠窗的地方有一張大床，窗前放着一張桌子，床的另一邊是個木架子，上面堆滿了書，一側有兩個箱子，屋子中間放着一個缺口的盆子，裏面裝有半盆的炭灰。

林昊跺了跺腳上的水，取下頭上的竹笠，挂在門口的釘子上，又脫去身上的蓑衣挂在門邊，一進門二話不說從箱子裏翻出兩件衣服放在床上：“你們把濕衣服換了，不要着涼，山裏一下雨冬天似的千萬別凍壞了身子。”

想想在這村子裏一路的冷遇，突然間有這麽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向傷心、落魄、絕望的他倆伸出熱情手，林富強和劉瑩一時間都感動得熱淚盈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林昊從門口抱進一些柴火，放在火盆裏，動手燃起了火。“你們趕緊換了衣服，把濕衣服烤一下今晚就在這将就一宿。”

“老師，房子讓給我們住，你怎麽辦？”劉瑩一臉的感激。

“沒關系。我現就到同事家裏擠擠。”林昊往盆裏放進一些柴火，火苗越來越大，映照着他棱角分明、個性十足而又粗犷的臉龐，房子變得暖和起來。“你們快換了衣服，當心別着涼。明天是星期天學生不上課你們可以睡個懶覺，山裏人睡得早，我要走了，去晚了不方便的。”

林富強正想說點什麽，可林昊已經走到門邊，他急忙追到門口，“老師，謝謝你。”

“沒事。”林昊又披上蓑衣，戴上篾帽，“水瓶裏有熱水。”說完鑽進雨中，很快消失的林富強的視線裏。

翌日清晨，劉瑩一睜開眼就覺得頭昏沉沉的，四周眼花缭亂。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睜開，還是看不清楚。

“阿強。”她焦急地喊着身邊的丈夫，“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林富強被她這一吓，瞌睡全跑了：“看不見了，怎麽會這樣？”他支起身子，匆匆拿開她放在眼睛上的手：“你不要用手揉它，閉上眼，好好靜一會兒，過一會兒再睜開，沒事的。”他穿好衣服握住她的手：“好點了嗎？你睜開試試。”她慢慢睜開。

“能看清了嗎？”他關切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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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剛才好多了。”她坐起身，他把她的衣服遞到她手上，“九點了，這一覺睡的也太長了點。”

“我們這就去黃老頭家？”她問。

“當然，你梳洗一下等老師一回來我們就去找他，你的眼睛沒事吧？”

“明多了。剛才真還急着我。”劉瑩穿上衣服下了床。

“阿瑩，有句話我先講在前面，畢竟快過了十八年，呆會兒到了黃家，不論是什麽結果，你都要答應我不着急，否則我們幹脆直接回家去好了。”他望着她的眼睛，一臉的擔心。

劉瑩道：“別把我看成孩子似的，我懂。”

“我說的是真的。”林富強長籲一口氣：“我們到門外去等，不然老師會以為我們還沒有起床的。”

此時霧氣開始逐漸朝四周散開，慢慢變薄，漸漸的可依稀分辨出哪些是山，哪些是路，哪些是樹，哪些是房子。

林富強和妻子出門不久就看見林昊遠遠地走來。

一見面林昊開門見山：“你們的事我昨天聽同事說了，你們是不是來找失散的女兒的，你們想把她帶走？”

“不，不是的，我們只是想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劉瑩喜出望外，“她在哪裏？”

“同事說早先村子裏是有一戶人家叫楊守義，十多年前他就病逝了，他的兒子正是你們要找的楊尚仁。楊尚仁有一個獨子到礦山上頂班不到一年就出工傷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可真夠慘的。楊尚仁夫妻倆在辦完兒子的喪事回來時在路上的确撿到一個女兒。”林昊話音剛落林富強腦海裏翻騰起來：

楊洋，那個随時笑眯眯的大眼睛男孩，他的心抽搐起來，胸口像塞進什麽東西一時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撿到一個女兒？”身旁的劉瑩一把抓住林昊的手臂：“你快告訴我她過得怎麽樣？”

“大娘，你先別急，我們回房再說。”林昊扶着她走回宿舍，

把他倆安頓在床邊坐下，擡了一個椅子在他們面前坐下，“我聽說那孩子剛來時才生下不久，白天黑夜的哭三天兩頭的生病，當時把楊家老倆口折磨得夠戗。多虧後山坡上的老黃頭的媳婦陳美麗用自己的奶水養育她，小家夥身體才一天天好起來。”

“是嗎？”劉瑩滿眼是淚：“你說老黃頭的媳婦用自己的奶水哺育她？！！”林昊說：“當時黃家二兒子剛巧正在吃奶，她趕上了。”林富強迫不及待：“那後來了？”林昊說：“村裏建學校，十五年前他們舉家搬走了。”劉瑩問：“你知道他們搬什麽地方去了？”林昊長籲一口氣：“這個就不清楚了，都說是搬到省外去了。”林富強問：“黃老頭知道他們的去向嗎？”

林昊用手理了理頭發：“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多一句嘴，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時過境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不管楊尚仁家搬到哪裏，村子裏的人都不希望你們去打擾他們一家的生活，你們再去問他們也是于事無補，他們絕對不會說的。”

“我們來只是想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劉瑩低聲說。

林昊笑道：“既然如此，你們就放心好了，我想她會沒事的。聽說在村子裏，楊家夫婦倆一直就視她為掌上明珠，很疼愛的。”

劉瑩鼻子一酸心裏說不清楚是高興還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