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黃老頭家的房子近兩米高的圍牆遮住裏面的一切,院牆上爬滿豔麗的鞭炮花。老槐樹下林富強剛敲門,就聽到裏面的狗吠。門開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男孩把着門,在他身後,一條黃狗将頭一縮,拱起了背脊,豎直了背上亂蓬蓬的黃毛。見狀劉瑩吓得一把抓緊丈夫的衣服。

“黃黃一邊去。”小石頭吼了一聲,上下打量他倆一眼,“你們是誰?”林富強拉着妻子的手,“小朋友,你家大人在嗎?”

“我爸不在,我媽在。”小石頭說完轉身大叫,“媽,外面來了兩個人。”話音剛落,陳美麗從廚房走了出來。

陳美麗不過四十出頭,留着齊耳的短發,臉龐有些寬大,頭發油黑發亮,身體也很結實,走起路來踏踏有聲。此時她摔着手上的水,看着門口的兩個陌生人,臉上露出納悶之色。

林富強開門見山地笑道:“大妹子,你好!給你添麻煩了。我們是來向你打聽個人的,我們想問一問村頭就是現在變成學校的那地方,以前住在‘酸多衣’樹下的楊尚仁家現在住在哪裏?”

“楊大爹家搬走了。”一旁的小石頭插話進來,陳美麗一把将兒子推到一邊,兇巴巴地順手抄起一根細棍子,打在他屁股上,大聲呵斥:“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麽嘴?還不快進屋做你作業去,不好好做等你爸回來給你下棍子面條吃。”見兒子鼓着眼睛不動,她又抽了他一棍子說“還沒有聽見是不是?”小石頭朝母親做了個鬼臉,一陣風似地跑進家門,“哐啷”一聲将門合上。

陳美麗嘀哩咕嚕一席話,林家夫婦一句都沒有聽完全,見孩子被打,劉瑩陪笑道,“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

其實他們才提到楊尚仁,陳美麗一下就聯想到了楊雙燕,莫非他們就是雙燕的父母?林富強的眼睛暴露了他倆的身份,因為雙燕的眼睛和他一個模子套出,陳美麗心裏頓時有了底:他們是來找女兒的。她歪着頭挑了挑眉毛換上半生不熟的普通話還故意拖着長音:你們剛才說要找誰來着?

林富強一臉是笑,“我們想知道村頭楊尚仁家搬去哪裏了?”

“他們家早搬走了。”陳美麗沉着臉。

“搬走了?麻煩問一問你知道他們家搬哪裏去了?”劉瑩問。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不在這村子了,十多年前就搬外省去了。離這兒很遠的。你們走吧,我不知道。”陳美麗說完一臉的不耐煩地把門砸上,扭轉身離開。

隔着門縫見來人被母親哄走,石頭便悄悄開門出來,随手掰斷母親放在地上的小棍子,沖在廚房裏忙活的母親直撇嘴。

“媽媽,你明明知道雙燕姐姐家的,你為什麽不告訴他們?還說她家搬去了省外,你撒謊。”

“你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嗎?”陳美麗眉頭一揚,随口道:“他們是來害你雙燕姐姐的。”

“噢。可我看他們不像壞人呀!”石頭摸了摸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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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臉上又沒有刻字,你懂個屁。對了,媽告訴你要是他們再回來,你千萬不能告訴他們雙燕姐家住的地方,不管是誰問你都不能說,不然我打斷你的腿,聽見沒有?”陳美麗沒好氣地說。石頭點點頭,“媽,我知道,他們就是打死我也不會說。對了,要是他們再敢來的話我就放狗咬他們。”

“你敢幹壞事看我怎麽收拾你,你忘記老師怎麽教育你的?”陳美麗揪住兒子的耳朵,“長兩個耳朵就是聽不進話去,你闖的禍還嫌少嗎,少廢話,做作業去。”

臺階上,林富強擡腕看表,恰是下午二點。

空氣中一絲風兒都沒有,葉子打着卷百無聊賴挂在樹枝上。見有人走過來,林富強迎面過去,“大兄弟,麻煩問你點事?”那人擡眼望他們,嘀咕了一句什麽,他一丁點都沒有聽明白。怕對方聽不明白自己的話,林富強幾乎是一字一句:“我們想打聽村口楊尚仁家搬去了哪裏?”那人上下打量着他像看怪物似的。“大兄弟,你知道他們家小女兒的情況嗎?”劉瑩插話進來。那人卻一句話不說肩扛鋤頭走了。這之後凡是遇見的人,他們都攔住問詢,結果和先前扛鋤頭的那人一樣一問三不知。

“怎麽辦,莫非楊尚仁家真的搬省外去了?”劉瑩傷感地說。

“這也難說,對了,找村長。”林富強不甘心。

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村長家,村長卻說不知道,讓他們去問學校後面的黃老頭。林富強一聽氣都快脫了:“村長,我們已經到過黃老頭家,他媳婦說她也不知道。”

“哦。”沉思了片刻,村長離開板凳揚了揚手中的煙袋:“倘若她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對了你們找楊尚仁家幹什麽,他家親戚?”

“不是,只是認得的人。”林富強抿了一下幹裂的嘴唇。

“十八年前他家裏有一個小小的女兒,你知道她的情況嗎?”劉瑩說這話時眼淚已經在眼睛裏打轉。

“小女兒?”村長的眉頭抖動了一下。對于楊雙燕村子裏大部分的人都認為她是楊家夫婦在路上拾到的。莫非他們是那雙燕的親生父母,他們尋女兒來了。這還了得,怪不得黃守義的媳婦不告訴他們真相。村長擡起頭目光中融進敵意:

“我只知道他家裏有過一個兒子,在礦上出工傷死了,至于什麽小女兒,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反正他們家早就搬走了,你們走吧!時候不早了,趕不上過路的車就麻煩了。”邊說邊将他倆推出家門,跟着“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石階上林家夫妻腿上就像灌了鉛,每挪一步都十分的困難,腳下的路變得好長。

看來黃老頭是唯一的希望。可是當他倆爬到黃家的門口,敲了半天卻沒有人應,裏面的狗吠。林富強只好拉劉瑩的手蹲在門口的槐樹下,屋子裏的狗隔着門縫對着他倆吠個不停,吵得一個村子都不安寧,他們只好挪到離黃家不遠的桂花樹下。

其實他倆來找女兒,村子裏早就一陣風似的傳開了,早有人告訴田間地頭的黃家夫婦他倆坐等在家門口。遠遠的看見他倆,黃老頭拍拍屁股,罵罵咧咧折轉身到親戚家去了。上學的兒子也讓人帶了口信,一放學背着書包直接到親戚家吃飯去了。

見日頭偏西,黃家還是無人回來,肚子不停地唱空城計,無奈之下他們決定先找個人家吃點飯,再借宿一晚。

可是這一路他們接二連三敲響幾家的門,人家都不願意打開,這家的狗吠,那家的也跟着吠,一個村子的狗全部在狂吠,亂糟糟的,外面也沒有一個人在走,就是小孩子都沒有一個,好像大家都藏起來,整個村子死氣沉沉。

起風了,只見風不停地呼嘯,在空曠的場地上滴溜溜地亂轉,刮起的落葉和塵土,在空中四處飛揚。風掠過雲湧過來,一塊接着一塊,很快就布滿上空,沉甸甸的,像要從高空墜落下來似的,天變黑了許多。林家夫妻攙扶着來到村公所,門上一大把鎖,讓他們吃了個閉門羹。

“要下雨了,我們怎麽辦?”劉瑩擡頭望天。

“先找個地方避雨,幹脆到學校去。”林富強握着妻子的手,急步來到村頭的學校,沒想到學校的門也上了鎖。

有雨珠子從空中墜落,飄落在他們的臉上,西邊一道閃電撕開天幕,少頃,天地間滾過陣陣沉悶的雷聲,三滴一碗的雨随即鋪天蓋地墜下來。學校大門的屋檐下林富強奮力撐開傘。可風夾着雨彈子還是毫不留情瘋狂地掃到他們身上,身上的衣服片刻濕透,他倆互相依靠蹲在學校門口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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