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這是強人所難，我抗議。”劉策有些裝模作樣。
“抗議也沒用。”小陳把桌子上的吉他塞進劉策懷中，“廠裏文藝演出，你可是臺柱子，何況你現在還是廠裏的人，責無旁貸。再說陳麗娜在臺下看着呢，好好表現。別拿架子，就算幫我個忙好了。快，閉上眼睛。”跟着抓起粉刷就往劉策臉上刷。
“第一首歌是不是《紅河谷》。”劉策心裏想着林如娣，也很想在她面前露一手，卻故意裝着沒好氣地說：“這會我還有權選擇嗎？”
“那就說定了。第二首你自選，高興的話唱三首也沒問題。”
“幹脆搞成個人演唱會，讓我一個人唱得了。搞些什麽明堂。對了，聽見尖叫聲沒有，別怪我沒提醒，節目完了你再不出去臺下真要造反了。”
“噢。”小陳用手拍了拍他的肩：“你真是我的救星。”
劉策吹了一下鼻子，抓起口紅往自己嘴上抹。“什麽事嘛，邋遢、沒規則，簡直亂七八糟。”
“當你離開你心愛的姑娘獨自去遠行，惆悵的你是不是很想對她說點什麽？請別一聲不響的離開。請欣賞吉他彈奏：《紅河谷》，在這迷人的夜晚讓這美妙的歌聲随着晚風把你的心願傳遞給愛你的姑娘。掌聲有請我們的情歌王子—劉策。”在小陳充滿深情的話語中，劉策舉着吉他出現在舞臺上，臺下即刻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後臺，在小陳的再三催促下，林如娣終于走出更衣間。
“走過來坐在我的身旁，不要離開得這樣匆忙，要記住紅河谷你的故鄉，還有那熱愛你姑娘。”
聽到這磁性十足的歌聲，誰在唱？林如娣忍不住拔開布幕：劉策，真沒想到他的歌會這麽好聽，這麽投入。再看他的裝束，洗得有點發白的牛仔，配上純白的高幫旅游鞋，林如娣的目光停留在那把棗紅色的吉他上，看着在弦上上下滑動的白皙透亮的手指，她臉上露出癡迷的神情。
掌聲再次響起，劉策回頭恰好與林如娣的目光碰了個正着，林如娣頓覺得電光火石劃過，心跳驟然加速。
晚會結束，林如娣又和跳舞的同事一道在農貿市場吃宵夜。期間她眼睛一直四處巡睃，發現人堆中沒有劉策。
方強說他的女朋友就是廠長的千金，不用說這會他肯定和她在一起。想到這她莫明的難過起來，有一句無一句地跟同事閑侃，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剛到宿舍門口接到方強的電話。
方強他們廠也有活動，還準備了好多的節目，加之他是晚會籌劃人，根本就脫不開身，因此國慶節他沒有來找林如娣，為此她在生他的氣。
電話裏方強同樣在生她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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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終于來了，我今晚最起碼打過十個電話。”
林如娣瞟見不遠處正和陳麗娜手牽手走過來的劉策，莫明地煩躁起來：“一晚上打十個電話？你不覺得自己無聊。什麽急事，火燒眉毛？打電話查崗還不如人來一趟更直截了當。”
“我有事脫不開身，你以為我不想見你？”方強無奈地說。
“我剛吃了宵夜回來。你明天來嗎？”林如娣避開劉策投過來的目光，轉身面壁。
“不行。2號還有節目，要等到周末才能來。”
“2 號。”在這一刻林如娣想起了于志國，明天是10月2號，那後天就是3號，是他出獄的日子。想到這她對着話筒，不覺變得緊張起來：“老天，差點又犯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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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如娣出現在于志國被關押的監獄時正是早上九點。
此時，陽光特別地明媚，但森嚴的高牆卻令人壓抑。
林如娣正揣摸于志國是否已走，卻看見他光着頭，肩挎一個包，身着半新不舊的灰色衣服回力球鞋從那道大鐵門裏走出來。見他孤單一個人林如娣突然心生憐憫，同時暗自慶幸趕上，試想他出來看不到一個人來接他，心裏不知有多痛苦。
因為此時監獄門口除了她再沒有第二個人，很顯然他父母親仍然不肯原諒他。
林如娣。
于志國剛出門一眼就認出她，自從上次她和她哥來看他，他就記住了這個名字。突然見到她，他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陽光下林如娣一臉燦爛的笑容正落落大方款款向他走來，于志國突然産生幻覺，一個天使正撲騰翅膀向他飛來，用仙樂般的聲音對他說：
“你好，見到你真高興，我是特意來接你的。”
什麽，她來接自己？于志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志國摔了摔頭，努力使自己清醒。看着眼前這個天使陽光般的笑臉，他的心鼓搗着，在與她的目光相碰撞的那一刻他迅速低下頭慌慌張張從她身邊走開了。
自己是誰？一個勞改犯，每個人見了都像見瘟神唯恐避之不及，就是親生父母也從來沒有來過，她卻不管不顧，突然覺得她有些不可思議。也許他已經不習慣別人無端地對他好，更何況還是一個如此漂亮的女孩子。
見他對自己不理不睬林如娣快步追上他，大聲地說：“你忘了，我叫林如娣，前些日子我和我哥一道來過的，我是姚苒的同學你全忘了嗎？”聽到“姚苒”的名字于志國似乎愣了一下，很快又邁開步子朝前走。
“我想你不會這麽健忘吧，你真記不得我了？”監獄門口那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林如娣氣喘噓噓地說。
見他不出氣，只顧一個勁低着頭往前走，就像誰借他白米還他粗糠似的，再想自己坐了一天一夜的車，風塵仆仆，他卻耍這種态度？她突然有些後悔。
“你走吧，我不認識你。”路上他嘟嚷了一句。
“你終于開口了，我還一直以為你是啞巴呢！”她打趣道。
他二話不說反到加快步子一陣風往前，她并不洩氣，快步跟上：“你準備去哪裏？你家是不是也在昌林市。”姚苒家在昌林，想他倆應該來自同一地方。
“請你不要跟着我好嗎？”于志國瞪着眼，模樣十分的吓人，恰巧一張過路的客車從後面開來，他招招手，車停了，他上車，她急忙跟在他身後也上了車。沒想他轉身迅速下了車，她不假思索也下了車。
駕駛員怒斥，“你們到底想不想走。”于志國見她把頭側一邊，他猛地上了車。這回她賭氣沒有跟他上車。
車子揚塵而去，林如娣又突然想笑，他是誰？一個罪犯。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無聊，不由得在馬路上一個人哈哈大笑。可一路沒有遇到一張過路的車子，也沒有遇見一個人。
看着路邊偷窺的灌木，兩旁寂寞的山林，突然覺得身後有動靜，林如娣心裏一陣發毛不由得放開腳步一路狂奔。終于看到山腳處的人家，房前地裏弓腰鋤草的一對夫妻，林如娣方才氣喘噓噓地停住步子，壯着膽回頭，身後什麽都沒有。搞笑，自己吓自己。她嘀咕了一句繼續往前走，視野漸開。
發現一條小河，林如娣操起河水就往臉上抹，但見河水清澈見底，容不得揣想這水是否能喝捧起就大口喝了個夠，跟着一屁股坐在那綠油油的草坪上，再也不想走。
突然聽見“汪汪”兩聲，一只大狼狗從路邊草棚竄了出來，眨眼間便沖到她面前，很嚣張地看着她，林如娣下意識地用包護住自己，一動不動地盯着它，她知道此時自己不能跑，大人都說見狗跑，狗會比自己跑得更快。
“你不要咬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不要過來。”林如娣怒目以視。狗仿佛聽懂她的話，但卻不離不棄，伸着長舌頭大口地喘氣。
林如娣一時間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就這樣一動不動和它對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