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滾。”一聲呵斥。
林如姘回頭于志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沖到她前面,擋在她和大狗的中間,鐵塔似的。
林如娣如同見到救星,一把抱住他的腿,那狗也沒再堅持,反到搖了搖尾巴跑開了。林如娣這才長長松口氣。
“你怎麽在這裏,你不是坐車走了嗎?”她放開他的腿,從地上爬了起來,“沒見過比你更沒良心的人了,你走啊,你管我幹什麽?”說話間她眼淚劈哩叭啦直往下墜。
“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見他大步往前,她急忙收拾好眼淚,整理了頭發跟在他後面,他似乎放慢了腳步,漸漸地他和她并肩而行,但一路無語。
這一路折騰到新平縣城下午二點。
看到路邊第一家餐館,她低聲說:我們去吃點東西再走好嗎?于志國猶豫了一下跟在她後面進了餐館,此時餐館裏空無一人。
林如娣大聲道:“有人嗎?我們要吃飯。”
夥計應聲出來,用異樣的眼光打量他倆。“我們這兒不買飯,只有面條。”
林如娣不假思索:“那就來兩個大碗面好了,麻煩快點。”此時她已經聽得見自己肚子咕咕在叫的聲音。“太陽太辣我都快被烤熟了。”她打量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于志國嘀咕了一句,他卻低着頭像沒聽見似的。餐館夥計擡着兩大碗鹵面放在他倆面前,面條上除了幾顆蔥花外什麽也沒有。
“怎麽不放點湯?”林如娣一臉的納悶。
夥計滿臉堆笑:“大姐,這你就有所不知,我們這裏的鹵面在這縣城可是小有名氣的,裏面放的鹵料可是祖傳秘方,一放進嘴裏味道好極了,放上湯就沒那個味了。”
“祖傳秘方,怎麽沒有一個人吃。”林如娣望了一眼碗中黑乎乎的面條,一臉的不相信。夥計仍笑:“你也不看看現都幾點了,如果是吃飯時間說不定你們要等半天才吃得到的。”
“這地方這麽偏僻,還要等?看來你挺會說笑的。”林如娣努努嘴,一臉不屑。“吹牛不打草稿,你看看這面條,光禿禿的,肉影子都不見。”
“呵呵,大姐好眼力,這正是我們店鹵面的一大特色。看到門牌子沒有,鹵味齋。何為齋,屋子也,就是專門吃素食的地方。”看夥計一板一拍的樣子,林如娣打趣道:“既然如此這麽說這頓飯是齋飯,是免費的喽”!
“如果說這位大哥是和尚,而大姐你是尼姑的話當然免費。”小夥計的話把林如娣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白了夥計一眼,再看于志國面無表情完全一幅局外人的樣子,怨氣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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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有什麽,不就是兩碗面,煎四個雞蛋來。”
“對不起。店裏什麽都賣完了,本來我們都要收攤子,別說雞蛋,此時就連蔥都沒有一根。”夥計應道。
林如娣現時沒了氣:“麻煩你給我們二杯水。”
“這個好說。”眨眼的工夫夥計擡着兩碗面湯走出來,一人面前一碗,“湯來了,兩位慢用。”林如娣擋了一眼粘糊糊煮面條的水,“你們店裏沒有白開水嗎?我想喝水,能不能幫忙換一換。”
“白開水,真抱歉,剛才煮面全部放在鍋裏,變成這個樣子。面湯好喝,來我們這裏吃這鹵面的人都是習慣喝面湯的,如果說你喝不下去的話,打點冷水給你怎麽樣?”
“算了,就這樣吧。”林如娣瞥了一眼于志國,他正一聲不響地吃着面條,她挑了一筷子面條放進嘴裏,又酸又鹹,她皺了眉頭,高聲叫道:“老板,有沒有白糖?”夥計磨蹭了半天才從裏面出來,“大姐,又有什麽事?”林如娣說:“太酸了,我想放點白糖。”夥計轉身走開不一會擡着一小勺白糖從裏間出來。眼瞅着夥計把糖放進碗裏林如娣攪拌了幾下,嘗了一口,“糖還不夠,能不能再給點,你醋放多了。” 夥計一口回絕道:“不行,我們是小本生意,再給就虧本了。天這麽熱,多吃點醋還可以解暑。”見夥計走開,再看于志國,他碗裏的面條已經吃了大半,她試探了一句:“怎麽你的那碗面條不酸?”
于志國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說話。
林如娣有所不知在于志國看來眼前的這碗面條已是人間美味,他甚至于覺得自己好長好長的時間沒有吃過這麽好吃的東西。六年了,他已經習慣‘絕對服從’,什麽‘選擇’、‘要求’、‘享受’等類的詞語早已從他的字典中抹去,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強求別人做什麽,他是罪人。
不一會的工夫,于志國碗中面條一根不剩,另一個碗中面湯也喝得一幹二淨。林如娣掏出紙巾遞給他,他沒有接紙巾只是用手擦了擦嘴。她勉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輕輕喝了兩口面湯。見于志國起身林如娣搶先把錢給了夥計:“給你錢。”
“大碗伍毛,小碗三毛,你們是兩個大碗剛好一塊錢。”夥計邊說邊接過她手中的一元錢,“兩位走好。”
“還祖傳配方,徒有虛名”林如娣小聲嘀咕了一句。
“大姐,你也太挑食,同樣的配料,你看大哥的那碗吃得多幹淨。”沒等夥計說完,于志國率先走出面館,林如娣白了夥計一眼跟了出去。
“沒見過,從這條路走來的人還挑嘴,剩這麽多面條。早知道給你半碗,浪費。”夥計沖他倆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吐了口水,“呸,以為自己多高貴,也不撒泡尿照照。”
“你嚷嚷什麽?”老板娘從裏間出來,看了看碗中的面條,“剩還不好,你不會拿給雞吃。”
“想不通那個女孩白白淨淨的,怎麽會和一個勞改犯在一起?”夥計嘀咕。老板娘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少見多怪!保不準他倆是一路出來的,多管閑事多吃屁。”
新平縣城不大,站在城中心百貨商店,東西南北四條街道可以一眼望到頭,正如當地人所言用一個餅子就可以從城東滾到城西。不寬的街道擠滿了小商販,賣雞賣蛋賣菜賣水果,蔬菜以白菜蘿蔔居多,水果中最多則是梨、棗子和石榴,紅紅綠綠讓人眼花缭亂,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于志國才真正體味到那種釋放自己享受自由的愉悅,他象孩子一樣的興奮,眼睛四處張望,對什麽都好奇,久違了新鮮的空氣、燦爛的陽光、可愛的人群。
在去客運站的路上,林如娣告訴他說她現在已經分配了工作,在一家國企上班,工廠離城不遠進城也很方便。至于工作還可以,在廠辦公室抄抄寫寫馬馬虎虎也不忙。還試探性地問他有什麽打算?見他不語,她又問想不想跟她一道回工廠,她可以先幫他找個臨時的工作做。見他仍不說話,她嘆息一聲說:或者你先回家一趟,看看你父母,他們一定很想你的。他不置可否。
在牢裏最後的日子:出來幹什麽?這個問題一直纏繞着于志國,他想過一千遍甚至一萬遍,現又從一個陌生的女孩口中說出,
他真不知道如何回答。再說回家,家,家在哪裏?他耳畔回蕩父親的獅吼:
“你這個畜生,我家祖宗八輩的臉面都讓你丢盡,從今往後我們沒有你這個不孝之子,不準你再跨進這道門半步,你滾,我們永遠都不想再見到你。”
剛入獄心裏還有一個盼頭那就是姚苒,于志國想好自己出來,只要她能原諒自己,他會用一生的時間去彌補對她的傷害,可現在姚苒已永遠離開他,沒有給他留下任何忏悔的機會。想到這他心底全是愧疚。如果時光能倒流,他會重新來過,他絕不會做出那種蠢事,是他一時沖動害了她,也害了他自己。六年,而且是黃金一樣的六年,人的一生又能有多少這樣流金歲月?于志國低下頭,思緒又回到六年前:
在會考結束的那天晚上,于志國和幾個同窗好友心血來潮相互邀約出去喝酒,說什麽臨陣前放松一下。那晚他喝了酒,歪歪倒倒走在回家的途中遇到低他一屆的女朋友姚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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