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摩托車在路邊烏龜塘旁那一排排的楊柳樹下停住。

劉策和林如娣席地坐在枝葉稀疏,色澤發黃的楊柳樹下,滿目都是厚厚的落葉。微風輕輕吹過,在水面蕩漾起一道道的漣漪,遠處的山嶺貼在天與水這間,像雲似煙。一些金黃色的雲朵徜徉在山峰之間,像一個個散步的少女,突起的山石如同覓食的牛羊,沉浸在隐隐約約的暮色裏。

許久,他們默默地看着夕陽一點點西墜,看着天邊那耀眼的紅霞,看着暮色一點點圍攏過來。

“想不到這兒風景這麽好,平時坐車路過也沒留意。”林如娣打破沉寂用手梳理被風吹亂的頭發。劉策指着不遠處烏龜塘邊蜿蜒曲折的山嶺:“如娣,你看那邊的山像什麽?林如娣定睛看了看,搖頭說看不出來。”

劉策笑:“真笨,明擺着像條蛇。這座山就叫‘長蟲山’,‘烏龜塘’中間的那座山叫‘睡美人’,你看山的輪廓就知道她是一個素面朝天的美少女?”

“睡美人?”她想到滇池睡美人,讀書時她到過滇池邊上的“色山”,她想起色山上那潔白如玉的石頭,還想起色山上她畫的睡美人,想起睡美人那迷人的曲線還有她那飄逸的頭發。從來就沒聽說過這兒也有一個“睡美人”,她歪着頭認認真真看了半天,笑他太富想象力。見她不相信自己他急了起來,說這其中還有一個傳說堅持要講給她聽。

“真的?”她一臉懷疑地看着他。

劉策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很久以前這兒是一個小鎮,鎮上住着上千戶人家,鎮上有一個美麗動人的少女,有兩個英俊潇灑的小夥子同時愛上了她。”

“沒想到你挺能編故事的。”林如娣大笑起來。

“我就知道你會對號入座。”

“呸,臭美。誰對號入座,還英俊潇灑。”

劉策繼續他的故事:後來兩個小夥子都托人來說親,姑娘不知道自己要嫁給誰,因為兩個小夥子都出類拔萃,姑娘很難取舍,她兩個都喜歡。林如娣撇了撇嘴,只聽劉策繼續道:姑娘定奪不了,姑娘的父母也定奪不了,就找村子裏年齡最大的人來定奪。沒想到這個年齡最大的人恰恰是一個妖精,她早就嫉妒少女的美貌,于是她對姑娘的父母說讓小夥子比武,還說漂亮的女孩應該屬于最強大的男人。說到這裏劉策望了一眼林如娣,見她若有所思地望着遠山又接着說:聽說女孩要比武招親大家都很興奮,到了招親的日子,村子裏的人呼朋喚友,扶老攜幼幾乎全部到場,兩個小夥子在衆人的簇擁下躍上了臨時搭建的臺子,雄赳赳的對視着,他們都希望擊敗對方獲得姑娘的芳心。比武就要開始了,大家屏息靜氣,目不轉睛盯着他倆。開賽前妖精讓他倆喝一碗水,他們不知道水裏下了毒,水入口周身熱血沸騰失去人性,他們都迫不及待沖向對方,招招式式陰險毒辣,完全想把對方置于死地。于是從臺上到臺下展開了一場屠戮,殺得是昏天黑地,日月無光,很多看熱鬧的人冤死在這場殺戮中,比武招親演變成一個村子的互相大屠殺。妖精達到目的趁亂倉惶而逃。說到這劉策嘆息一聲,不再說話。

“故事完了?”林如娣望了他一眼。

劉策聳了聳肩頭繼續說道:“人間的無情震怒了上蒼,不忍看着這場殺戮繼續,于是作法将殺得紅了眼的那兩個青年紛紛擊斃,一個化為烏龜塘,一個化為長蟲山,惹事的少女也遭到了懲罰變成眼前的睡美人。”說到這劉策意味深長地問:“如娣,你說這故事好不好聽?”

林如娣瞅了他一眼:“一派胡言。”跟着站起來就走,沒想他的大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如娣。”他一把将她拉進懷中,滾燙的唇在這一瞬間緊緊貼在她嬌豔的唇上,他太用力以至于令她不能呼吸。她心跳加劇,來不及思想,意識全無,胸中一股激流直灌頭頂,鼻子和眼淚跟着湧了出來。她覺得自己就像置身于烈火之中,正一點點被融化,意識變得殘缺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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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亂之中她腦海裏出現一張臉:方強。

“不。”林如娣用盡全身力氣推開了他,揮手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怒目以對:“流氓。”甩下這句話她捂着臉從他身邊跑開傷心地哭泣:劉策這個流氓和吳彬一樣欺負人。

這個念頭才閃現,她又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

不一樣,吳彬冒犯她時她感到惡心,只想甩開他,而劉策剛才這樣對他,她卻感到迷惑慌亂不由自主,甚至于還有點主動,她想不通自己怎麽會眼淚鼻子一起往外冒出來,會這麽髒,她和方強在一起從來就沒有過這種事情。

不知什麽時候她已經停止了抽泣,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騎車追上了她:“上來吧,我送你回去。”

天完全黑了下來,她又騎上他的摩托車但這一路兩人無話。

從摩托車上下來林如娣平靜地對劉策說:“劉策你記住,我不想變成什麽睡美人,也不希望你變成什麽烏龜塘。”

夜深了,林如娣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她腦子裏一會兒是方強,一會兒又是劉策,他倆的影子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回味着她的初吻:那是方強要遠去他鄉求學臨別的那晚,在蘋果園裏,在如流水、似白銀的月光下方強第一次吻她。

初吻是那樣的耐心細致,溫柔甜美,如同山澗清澈的小溪湧入心田。不自覺又想到劉策剛才的吻,她撫摸着自己發燙的臉龐,心又亂跳起來,突然間産生一種感覺,說不清楚是什麽?此時她仿佛被一張無形的網包圍着吞噬着,有一點她很明白就是這種感覺方強從來沒有給過她。和方強在一起好像一切都約定俗成、順理成章,他們之間多的是習慣,少的是激情。

她想入非非,一夜之間變得多愁善感起來。

這晚,林如娣開始困惑,對方強的感情産生了質疑,突然發現自己內心真正的渴望,就是見到他—劉策。

可劉策就像悄悄蒸發了似的,一天過去,兩天過去,再後來一星期過去,他都沒有再出現。莫非他真的調走了?林如娣不敢打聽,只是暗地裏偶爾會有些傷感,她開始後悔給劉策的那一記耳光和送給他的那兩個字—流氓。但更多的時候是覺得自己不可思議,畢竟她和方強領了結婚證。

這天早上,林如娣心不在焉玩弄着手中的鋼筆,見劉彬進來,急忙起身招呼:“劉主任早。”

“小林,你通知一下,兩點的辦公會改在下午三點開。”

“好的,我馬上通知。對了,劉主任。”

“什麽事?”

看劉主任盯着自己那探尋的目光,林如娣一時間竟然有些語吃,愣了半晌才說:“噢,沒什麽。”目送劉彬離去,林如娣下意識地咬了咬嘴唇。看我,腦子裏面想什麽,還好,剛才沒問劉策去了哪裏,如果問了不知道劉彬會怎麽想。再說了,自己跟方強都打結婚證了,還在這兒胡思亂想。不準再想了。想到這她操起桌子上的電話,賭氣似地撥通:“張師,你好,剛才劉主任通知,今天下午的會議改在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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