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此時街道上很少有人走，畢竟天還沒有完全亮開，遠方天與山交接的地方不時傳來一陣沉沉的悶雷敲打着拂曉，加之昨晚一夜的雨，路上坑窪地積水還沒有退盡，下水道井蓋處慢慢地畫着圈兒，玩兒似的極不情願地咚咚作響。

依着“開元中外合資生物制藥有限公司”那頗具質感的招牌，楊雙燕面色如軟玉一般溫和。什麽悶雷、什麽坑窪、什麽積水，還有天邊那沉甸甸像要墜下的雲朵，都沒有一丁點影響到她的好心情。自己很快就要成為這幢大樓的一員，想到這點她心潮澎湃。她掃視了一眼四周，目光停留在對面那幢樓頂端的鐘樓，白底黑字的大自鳴鐘高高地鑲嵌在鐘樓的上方，她卻看不清楚指針的方向，但鐘樓下面的匾額開元郵電局幾個隸書卻隐約可辨，它正吮吸着偶爾掠過的車燈光，忽明忽暗。

七點半正大門一開，楊雙燕第一個進了門。

門衛從頭到腳打量她一番，問她是不是來應聘，她點頭。門衛讓她先登記，然後在大廳等候，說八點半才上班。

八點半，還得等一個小時。楊雙燕心頭掠過些許的失望。好在大廳裏那皮質的沙發很舒适，她坐在哪裏竟然有些困倦，也許昨晚興奮了一宿的緣故，不一會兒感覺兩個眼皮在打架，分不開。

突然有人推了推她，一睜眼，保安不知道什麽時候立在她身邊，告訴她可以上去啦！

“噢，謝謝！”楊雙燕略顯慌亂地揉了揉眼睛，卻看見通知她面試的王經理也來了，她微笑着迎過去打招呼。王經理怔了怔随即讓她先等等到九點再上來。

等到了九點楊雙燕才推開辦公室的大門，有幾位年齡和她相仿的女孩早已經等候在辦公室。

顯然她們也是來面試的，看她們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再看看自己身着香葉的毛衣，系着于志國送的絲巾，臉上就連化裝品都沒有用過一點點，加上昨晚未睡好，兩個眼圈熊貓似的。楊雙燕突然有些不自在有些自慚形穢，揣想原來有這麽多人來面試，她還以為只有她一個人呢。

幾個女孩都不說話，也不互相打聽，板着臉個個如臨大敵。

不一會她們中的一個被叫出去面試，不一會又有一個被叫出去，看着她們一個個出去又氣餒地回來，楊雙燕心慌意亂。

輪到她已經是最後一個人。

楊雙燕在經理辦公室門口做了一次深呼吸才走了進去。

“你好，我是楊雙燕，我是來應聘的。”她顯得有些拘謹，說話的聲音微微顫抖。

王經理擡了擡眼鏡，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說：“坐吧。”

她在他大辦公桌前坐下。

王經理盯着她動人的臉：“你的簡歷我看過，你來應聘的職位是文員，可文員我們已經有人選。”

楊雙燕的心沉了下去。

又聽他說：“不過公關部還有一個外部聯絡員的空缺，你的條件挺合适，不過是編外人員，你願意就填表，每月保底工資一百元。”

“我願意。”對楊雙燕來說她急需一個工作，她沒有問工作性質，也沒搞清什麽叫外部聯絡員就不假思索答應下來。

她填了表，接下來她被安排到公司門口的一家個體醫院進行了體檢，醫生在她下身翻來覆去取出一些東西去化驗。楊雙燕長這麽大就從來沒有進行過這樣的體檢，整個過程中她顯得煩躁窘迫不安，臉色如西紅柿，并對“編外人員”産生了疑惑。見醫生說一切正常簽了名，她慌亂的心才漸漸平靜下來。

楊雙燕帶着體檢表再次來到王經理辦公室，遞上自己的體檢表她用低了不能再低的聲音問：“經理，什麽叫編外人員？”

“你不屬于公司的正式的員工。”王經理一邊看表一邊說。

“你是說我不是公司的員工卻在為公司工作。”楊雙燕十分納悶。他把表格放在一邊，身子往後靠在高高的椅背上，用一種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是這樣，如果公司有事讓你來你就來，保證随叫随到就可以，平日也不用坐班，工資照領。”

“那我主要做什麽工作？我還是不明白。”楊雙燕撲閃着她的大眼睛。

王經理似笑非笑：“你的這份工作随機性很大，彈性也很大，不能一概而論。具體工作因人而異，憑你的條件你很快就可以适應的。但你務必記住客戶就是上帝，客戶的要求就是你工作的內容。”見她還是一頭霧水，他笑了笑，帶有幾分龌龃的神色：“那公關小姐你知道吧？”

見她仍搖頭，他搓了搓手：“簡單地說你的工作就是攻關應酬，想方設法把客客戶拿下，今晚恰好有一個客戶要來談一筆生意，有一個飯局。晚上六點正我在來賓大酒店門口等你。你來就知道啦！”

“來賓大酒店我不知道在哪裏？”

“這個都不知道？不會吧。”王經理站起身，走到窗戶邊，“你過來，我指給你看！”

楊雙燕走近朝他手指的方向，她看到了離這一公裏不到的地方有一幢大樓，鑲嵌藍色的玻璃，很氣派高聳入雲的樣子。卻聽王經理說：“你看到那幢紅房子了嗎？”

“我只看到藍玻璃的大樓，紅房子在哪裏？”

王經理有些不耐煩，“藍玻璃再往外，穿一條街道，有好多樹圍着的地方，看見沒有？那，紅房子。”

“不好意思，王經理，我是近視眼。”

王經理一聲輕嘆，提筆在紙上畫展了個方位圖交到她手上。

“拿好，晚上六點不準遲到。”

“好的，謝謝你！”

見她蹑手蹑腳地離去，王經理在她後面補充了一句：

“傻帽。”

“編外人員”是藥廠為了取悅客戶，拉關系組織的攻關隊伍。加入就要填表，由俊男靓女組成，對外保密，還要經過簡單的培訓，由公關部長一個人直接統管，都是單線聯系。

而楊雙燕對此卻一無所知，她還沒有到公關部還不知情就被辦公室王經理喊來上班。因為客戶陳老板瞥見應聘資料上她的玉照就迷上了她，對她本人更是想入非非，還說只要她能陪他一晚上，什麽貨款的事情好說。

王經理還打趣說就是知道他這個土豪捂着錢不給想抱兒。

顯然楊雙燕就像交換的商品被公司出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