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三氣晉王(三)

陳信在營中盡心養傷,秦元又派人押送了一百萬石糧食。陳梓坤将大半糧食運到函關,又派一員得力大将來鎮守,并下令說除非她和父親親往,任何人不得放行。

隔了幾日,探馬來報說,晉王親率二十五萬大軍正朝九原開進,不日就到。九原處于平江下游和函關之南,在陳倉之戰前大部分屬于晉國,如今函關一丢,整個陳倉平原全歸陳國,九原就成了兩國的交界地帶。

陳信一聽晉王親來,頓時一拍桌案:“來人,拿铠甲來,本王前去迎敵!”

陳梓坤忙笑着阻攔:“父親,那晉軍剛來氣勢正盛,咱們要避其鋒芒,待其懈怠再擊之才好。”

陳信不以為然的擺擺手:“氣盛又怎樣?難道我還怕他不成!”

陳梓坤耐心的給他講解:“父親乃當世猛将怎會怕了袁榮熙那個老白臉,但是咱們若能以最小的傷亡取得最大的勝利,何樂而不為呢?俗話說得好,誰笑到最後才是真正的勝者,父親是做大事的人,何苦去學常人只争一時之短長。”

陳信沉吟片刻拍手叫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女兒!這老白臉三個字太恰當了。”

陳梓坤:“……”

晉軍到達九原一紮好營寨,晉軍大将王起便派人來函關城下叫嚣:“陳信老匹夫,縮頭烏龜,還不出城與我家将軍決一死戰……”

陳信站在樓樓上,氣得是鋼牙欲碎,陳梓坤忙溫聲提醒:“父親,你也到城大罵姓袁的,出出來惡氣。”

陳信一甩袖子,登上垛口舉劍遙遙指着不遠處的晉王大聲怒罵:“袁榮熙,前日你的兩個犬子已經敗于我的虎女,你這個老白臉如今又來送死,爺爺我不屑跟你争鬥,我勸你趕緊滾回家繼續生兒子去,否則你那一窩鼠子鼠女根本不夠我女宰殺。”

陳信一罵完,陳梓坤就帶頭高聲喝彩:“父王威武,罵得好!”然後她一擡手命令道:“奏樂。”

一時間,城樓上又是擊鼓又是吹號子的,聲音震耳欲聾。無論晉軍回罵什麽,陳信也聽不到。這也是陳梓坤迫不得已想出的辦法,因為她非常了解自己的父親:性急如火,受不了刺激。對方若是抓住他這個性格弱點,稍加刺激,他必定會出城與晉軍大戰,這正中了敵人的下懷。她才不會那麽被動。要戰也得是她先挑起才是。

晉王帶着袁麟袁寅并一幹大将騎馬立在九原山口,聽着從函關城中傳來的軍樂,不禁冷笑連連。袁寅明知陳信聽不到,仍是不解恨的罵個不住,袁麟目光冷峻的盯着函關那極為險峻的城牆,蹙眉思索。

晉王沉吟半晌,轉臉看了看正皺眉苦思的大兒子,和藹的問道:“麟兒可有對敵之策?”

袁麟搖搖頭:“還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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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王略有些自負的笑笑:“看來,你還需要歷練呀。”

“是的父王。”袁麟恭敬的答道。

晉王揚手,沉聲吩咐:“函關不可攻,我們就棄函關去猛攻十裏外的西平關和陽平關這兩個隘口。到時,這兩處支撐不住必定會像陳信求救,到那時我們半路伏擊援軍。”

衆将一起贊道:“大王英明。”

晉王頗有氣勢的舉劍命令:“出發。”

大軍立即開拔,馬啼聲轟隆如驚雷,所過之處,揚起滾滾征塵。

憑高眺望的陳梓坤揚手示意鼓樂停止,轉頭對父親說道:“父親快看,那晉軍拔營向西北去了。”

陳信皺眉思索,陳梓坤略想了想立即說道:“父親,我估計是敵軍見我們堅守不出,決戰不成,他們便繞道去攻西平關和陽平關——”

陳信一聽立即大叫不好,這時程綜朱寧等人擁上來說道:“大王不必擔憂,西平關和陽平關雖然不及函關險峻,但晉軍一時半會也攻不下來,而且即便他們攻下來,往裏頭還要穿過平江峽谷這第二道關隘方能進入我陳國國境。”陳信點頭默然不語。

陳梓坤派出幾十只斥候前去打探晉軍消息。晉軍到達西平關和陽平關後,果然開始猛攻這兩座關隘,正如程朱二人所說,這兩座要塞也不容易攻下,晉軍死傷無數仍是毫無進展。就這樣,兩軍從八月初一直對峙到月中。晉軍是攻堅不下求戰不能,真正進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

這天中午,晉軍斥候來報,晉軍的糧草不日将到,為防有失,護送軍官請求加派精兵保護。晉王一聽糧車,頓時眼睛一亮。他立即吩咐斥候:“去,前去散布流言就說我軍缺糧,糧車将在今晚運到。”斥候領命而去。

袁麟走過來問道:“父王可是想誘那陳信出兵劫糧?”

晉王看了看兒子,點頭笑道:“正是,他若不來,還則罷了,一來,就會落入孤的陷阱,必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袁麟卻有些狐疑:“就是不知對方會不會上當嗎?”

晉王只是笑而不語。

晉軍這一消息剛剛傳出去,陳軍那邊就收到了。

朱寧拍手大笑:“大王,晉軍果然缺糧,末将願領五千精兵前去劫糧,到時再封鎖住他的糧道,讓晉軍不戰自退。”

陳信遲疑了一下,剛要同意。陳梓坤立即出聲:“父王,朱将軍,此事還需再議。我倒覺得,晉軍這一招是虛招,他是求戰攻城不得,特設陷阱誘我軍出城。”

“這……”衆将面面相觑,仔細一想,确實有這方面的嫌疑。他們以前多和鞑子交戰,對方不像中原,他們一向崇尚實力拼殺,雙方都很少用計謀。何況當時有秦元周通韓師爺等人跟随,一切都聽他們籌劃,這些将領只知道打仗,這也養成了他們只會打不會計謀的特征。

陳梓坤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父親的這支隊伍局限太大了,若是遭遇善謀之人就麻煩了。陳軍太缺乏智勇雙全的将才了。

陳梓坤沉吟着,正要說出自己的想法,就聽到侍衛來報:“大王,殿下,門外有一個小兵說要給殿下獻計。”

“哦?”

陳梓坤果斷的揮手:“讓他進來。”

不多時,侍衛便把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兵帶了進來。

朱寧等人一看不禁“嗤”的一聲笑了,這個小兵個子不高,生得眉清目秀,臉上稚氣未脫,這樣的人能有什麽計策獻上,不過是嘩衆取寵罷了。

陳梓坤饒有興致的問道:“說吧,你有何計獻上?”

那小兵挺了挺胸脯脆聲答道:“殿下,小的聽說晉軍的糧車今晚要經過九原山地——”

朱寧興致缺缺的打斷他的話:“這些,大王早聽說了。”

那小兵不急不忙,繼續說道:“小的認為,這個消息有假。”

“哦,繼續說。”陳梓坤雙眸一亮,和顏悅色的鼓勵他接着說下去。

“我軍可以将計就計,殿下可派一隊精兵假裝中計前去劫糧,屆時,晉軍必定會包圍我軍,然後我軍再從後面包抄晉軍……”

陳梓坤聽罷,略顯激動的拍拍他的肩膀:“好,說得很好,你叫什麽名字?”

“小的叫文傑。”

“文傑?不錯,你下去領賞吧。”

文傑卻聽到賞字,臉上并沒露出一絲喜色,反而躬身說道:“殿下,小的不要賞銀,殿下若覺得此計可行就依計行事。待事成之後,小的再向殿下提出要求不遲。”

朱寧等人再次哈哈大笑起來,陳梓坤冷靜而嚴密的觀察着他的表情,點點頭,正色道:“好,明早你再來找我。”

“是。”文傑躬身退出。

文傑一走,衆人便開始七嘴八舌的争論開了。陳梓坤先是誘導性的抛出幾個問題,然後讓他們自已讨論,不論對錯她一律認真聆聽。這些人都不擅長計謀,但陳梓坤仍讓他們踴躍發言,其目的一是培養他們多動腦筋勤于思索的習慣;二就是讓他們覺得這場謀劃是他們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讓他們每個人都覺得是在推行自己的主張。這樣,他們以後才會更積極的獻計獻策。

衆人商議停當,各種回帳歇息,養精蓄銳以待天黑出戰。當晚,陳軍将士飽餐戰飯,馬摘銮鈴,一切準備停當後,趁着夜色悄悄出城,去九原山地劫糧。陳軍剛剛埋伏好,就聽見一陣吱吱嘎嘎的聲音,那是晉軍的糧車來了。

“殺!”晉軍靠一進入埋伏圈,朱寧就粗着嗓門高喝一聲。

晉軍随即慘叫:“不好了,有人劫糧了!”

雙方就着松明火把,混殺一氣。晉軍只是随便應付一陣,便棄車逃走。陳軍也不追趕,一個個欣喜若狂的去推糧車。就在這時,就聽見四面戰鼓如雷,喊殺陣陣,漫山遍野都是松明火把,照得九原山地如同白晝。

朱寧氣極敗壞的大吼:“快撤,中計了!”

晉軍士兵得意的縱聲大笑,王起揮劍高呼:“殺!”王起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不遠處也傳來一陣喊殺聲,朱寧一看援軍來了,立即精神大振,扯着嗓子高喊:“弟兄們給我往沖,和援軍會和。”

“殺啊——”

王起面色一沉,神情錯愣不已。但此時他已經來不及多想,只得硬着頭皮和陳軍狠命厮殺。

兩軍都憋了多日,這場厮殺簡直是昏天地暗,飛沙走石。一時間,兵器的撞擊聲,士兵的慘叫聲,戰馬的嘶鳴聲,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座山谷,直達雲霄。兩軍正殺得性起,就見有士兵站在高處齊聲高呼:“不好了,陳軍來劫營了——”

晉軍處于陳軍的兩面夾擊中,他們本來盼望着大營會來救兵,是以雖然被困,但士氣并不低落,此刻一聽陳軍劫營,不禁害怕起來。

接着又聽見高坡上有陳軍齊聲高呼:“大陳國的弟兄們,又來了一波援兵,把晉狗殺光!”

陳軍參差不齊的回應:“把晉狗殺光——嗷嗷——”晉軍的軍心一層層的瓦解,漸有崩潰的趨勢。

站在外圍觀戰的晉王一看情況不妙,急忙命令弓弩手:“快,射殺高坡上的陳軍,派人上去喊話。”登時,如雨的箭矢帶着呼呼的風聲,一齊射向正在喊話的陳軍,陳軍一陣慘叫,接連從高處滾落下十幾具屍體。

陳梓坤急忙命令:“快,讓他們撤下。”陳軍得了命令急忙撤下。

這廂,晉王随即下令讓數百名聲音洪亮的士兵攀上高坡試圖像方才的陳軍一樣對谷中激戰的士兵喊話以穩定軍心。

陳梓坤右手一舉迅速傳令:“擊鼓!全軍一起喊話給我壓住晉軍的聲音!”

“啊啊——殺晉狗——”陳軍士兵有鼓的擂鼓,無鼓的扯開嗓門大聲叫喊。四面八方都是震耳欲聾的喊聲,任憑晉軍喊破了喉嚨,下面的士兵也聽不清楚。

晉王臉色鐵青,直喘粗氣,袁麟忙大聲說道:“父王,下令救援吧。不然陳軍再逃入城中,我軍又求戰不得。”

晉王哐啷一聲抽出寶劍,大聲命令道:“諸将聽令,袁麟留下來帶三萬士兵守營,袁飛率五萬騎兵在前,袁寅斷後,給我殺!”

“是。”

“殺——”

陳梓坤一看晉王率大軍殺到,大聲命令:“鳴金收兵,回城!”陳軍絲毫不敢違抗,且戰且退,陳梓坤又命令士兵拖來茅草荊棘擋在路上,點火以延滞晉軍行程。陳軍從容不迫的退入函關,任憑對方怎樣叫嚣辱罵,他們只是擊鼓奏樂,堅守不出。

晉王氣得啞聲怒罵:“這對賊父賊女,孤定要生擒爾等。”

到了第三日,晉軍探馬來報說糧車已到九原峽谷,晉王急忙派六千精兵去接應。

父子兩人在帳內商議軍情,晉王早沒有初來時的意氣風發,一臉陰霾的說道:“無法刺激陳信出戰,兩關久攻不下,如之奈何?”

袁麟亦是苦無良策,晉王唉聲長嘆:“若非函關丢失,我軍焉能如此被動?”袁麟聞言不禁面帶愧色。

父子兩人正在長嘆,就聽見有人急急來報:“大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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