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血染陽平
幾日後,大軍來到陽平關下。 //全軍将士見自己的關城城頭插滿了晉國的青色大旗,一個個氣得眼睛發紅。大隊人馬剛一停下,就有将領心急的前來請戰。
陳信雖然和他們一樣憤怒難當,但好在還沒喪失理智,當下大手一揮,威嚴十足的吼道:“急什麽!以後有的是仗打,趕緊的,紮營固寨!”軍令一下,将士們不得不從。
陳六子和賀黑子都是軍旅老兵,指揮此事可謂得得心應手。
陳信緊皺着眉頭,手搭涼棚遙遙往陽平關望去。但見城頭旗甲鮮明,旌旗獵獵,守軍軍容頗是嚴整。
他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不知守城者是誰?”
陳信的話音剛落,身後就想起了一個清澈從容的聲音:“大帥,守城者正是老将王起。”
陳信不用回頭,便知答話者是誰。
他沉吟片刻,矜持的說道:“看來,你對前方戰事也并不是一點不知。”
蕭舜欽假裝聽不出他的名褒實貶,坦然一笑道:“謝大帥誇獎。”
陳信輕哼一聲,沒再搭理他。他轉身大步回營去了,一回到中軍營帳便讓陳六子傳令道:“分開行動,一萬人紮營挖濠溝設防,一萬人去多多準備石頭,一萬人進山伐木,讓匠兵趕造雲梯,并在營寨前搭建塔樓,炊事兵埋鍋造飯。其他人原地歇息,好好養精蓄銳,明日一早輪班攻城。”
各大将領和士兵頭目一齊铿锵應答:“遵令。”
蕭舜欽等陳信發完號令,走上前來拱手說道:“大帥,能不能給我撥出三千人?”
陳信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要三千人做什麽?一起彈琴吵死敵軍嗎?”
蕭舜欽不以為意的微微一笑道:“在下不知大帥為何對我如此另眼相待?在下雖無實職在身,卻也是經過大王和太後舉薦,大帥即使不相信在下,也該相信大王和太後的眼光。”
陳信再次輕哼了一聲,語氣不由得和緩了許多,他揮揮手道:“行了,別總拿這兩人壓我,本帥一個堂堂男子漢大丈夫豈會懼內怕女!你不是要兵嗎?給你便是!”說完,他命一個小兵去叫陳六子過來,頗為不耐煩的吩咐陳六子道:“大戰在即,本帥事務繁忙,以後這小子就交給你,他要求的事你看着辦就是,不用禀我。”
“是,大帥。”陳六子脆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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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夜休整,陳軍次日一早便開始了試探性攻城。
城下喊殺陣陣,長長的雲梯架到城牆,投石機不停的運轉着,碎石像雨點一樣落抛落到城頭,引起一陣陣慘叫。晉軍也不示弱,城上滾木擂石滾滾而下,箭如飛蝗一般向陳軍齊射而來,不時的有陳軍慘叫着掉落下來。
陳信看勢頭不好,連忙鳴金收兵,暫停攻城。
中軍大帳中。陳信急得來回踱着方步。
思索半晌,他再次下令:“命那嗓門粗大的,去給本帥到城下叫罵,引誘那王老匹夫出城決戰!”
蕭舜欽順口接道:“王勇乃沙場宿将,性格沉穩謹慎,此法怕對他無用。”
陳信眼一瞪:“有沒有用也得試試,不然,你說怎麽辦?”
蕭舜欽目光閃了閃,拱拱手,不再說話。
一連數日,陳信或是攻城,或是命人罵戰,激王勇出城。無奈對方守軍如老僧入定一般老神在在,絲毫不為所動。陳信氣悶不已。氣悶之餘,他又想起了蕭舜欽那個小白臉,便沒好氣的問陳六子:“那個姓蕭的最近在做什麽呢?”
陳六子臉皮一抽,恭敬的答道:“他前幾天在先是讓人捉了幾百只鳥雀,昨天又讓人在磨杏核,今日又在挖溝渠。”
“嘶——”陳信氣得牙疼,敢情他是玩來了!
陳六子看了看陳信的表情連忙安撫道:“大帥,您管他呢,讓他折騰去吧。”
陳信子無奈的揮揮手:“罷了罷了,不理他,以後他的事不必禀報我。”陳六子一臉無奈,心道:這是你自己主動問得好嘛。
前線戰事暫時陷入了僵局。陳晉魏三國之間的邦交也同樣如此。陳晉兩國使者各顯神通,互有往來,魏王卻矜持傲慢的端着架子把兩國都晾在了那裏。陳國忙着賄賂魏國權臣,結交王子劉據,讨好魏王。晉國也迎頭跟上忙着結交劉潛劉言等人,魏國朝堂為此事,不自覺的分成了兩派,争辯不休。
魏國王宮,合歡殿中。江妃剛舞罷一曲,正扭動着嬌美柔軟的身軀倚在魏王身上作嬌喘籲籲狀,她從懷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調皮的在魏王面前一晃,嬌笑道:“大王看看這是什麽?”
魏王目光不覺一亮,旋即又裝似渾不在意的說道:“一瓶胡藥而已,本王即便不用,也照樣能大展雄風。”
江妃咯咯一笑:“那是自然,我王一向強壯威猛。連同臣妾在同,哪個嫔妃不是疲憊不堪!”魏王心中十分舒坦,牽牽嘴角笑了一下。
江妃美目一轉接着十分露骨的說道:“不過,大王您還是服了此藥好,後宮那麽多姐妹要等着大王的玉露滋養呢。”
“哈哈……”魏王縱聲大笑,伸手就去拉江妃入懷。江妃順勢往他懷中一滾,趁機問道:“大王,這藥還有這殿中的珍器都是那胡商送的,那胡商托臣妾問一句,大王近日會不會向陳國用兵?”魏王一聽這話,眼中閃過一絲警覺的利光,他登時面色一沉,冷聲問道:“這是你該問的嗎?莫要仗着本王寵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說着就要起身。江妃不慌不忙的将他往榻上一摁,又用手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胸口作驚吓狀,嬌滴滴地說道:“哎喲大王,您可把臣妾給吓壞了。臣妾這話還沒說完呢,那胡商說,他在陳國境內有不少産業,若是開打了,他好趕緊将産業轉移出來。”
魏王哼哼一笑:“果然是商人本性,句句離不了買賣。”
江妃用手戳戳他的胸脯道:“不然,大王以為他是為什麽呢?”
魏王重新躺靠在榻上,漫不經心的說道:“陳國地處偏遠,國小民窮,又地近胡地。打下它也無多大用處。算了,暫時先不動他。其實,這晉南和吳國才是本王心之所屬啊。”
江妃嬌嗔道:“我們這麽多姐妹還不夠嗎?大王竟然開始惦記着江南佳麗了!”
“哈哈……”魏王再次縱聲大笑,一邊笑還一邊搖頭嘆道:“女人就是女人,整日就知道争風吃醋。”說到這裏,魏王的話鋒突然一轉道:“說起女人來,這陳王也是個女人,也不知生得如何?本王倒想見一見。”
江妃看了看魏王的臉色,趁熱打鐵道:“說起這個陳王,那個胡商倒是見過的。”
“哦,姿色如何?”
“不過爾爾,陳王本來就姿色平庸,結果咱們和晉國又要打人家,聽那胡商說,陳王吓得食不安寝夜不能寐,如今憔悴得不成樣子。要我說,這晉國真不地道,人家陳王挺不容易的,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嘛。民間有句話叫好男不跟女鬥呢。晉國幹嗎老盯着人家不放呢?依臣妾看,這晉王就因為曾當過瘸子,這身子殘缺久了,心志也跟着失常。”
“嗯嗯,愛妃說得對,那晉王就是心志失常。看來本王以後還是少跟他摻和,免得天下人笑話本王沾上了瘋氣。”
……
鄭喜一得到江妃的準信,便連夜傳信回陳國。陳梓坤略略松了一口氣,接着開始重新部署軍事和邊防。
陽平關外。陳晉大軍已經僵持了一個多月,陳軍仍是久攻不下。眼看着天氣越來越冷,馬上就要進入冬季。到時大雪封山,大軍仍駐紮在外,士兵戰馬必然寒冷難耐,辎重糧草運送也愈發艱難,陳信是越想越着急。而城中的晉軍似乎早就料定了這一切,仍然老神在在的巋然不動,任憑陳軍怎麽挑釁,仍是堅守不出。
這一晚,狂風大作,天氣比往常又冷了幾分。天一擦黑,陳信就上床睡覺,他翻來覆去,根本無心睡眠。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就聽見陳六子說道:“蕭公子,大帥已經入睡,有事明日再來吧。”
“讓他進來——”陳信一骨碌爬起來,這個小白臉不是上趕子找罵嗎?他正愁無人消遣呢。
蕭舜欽緩緩邁步進來,一入帳就開門見山的說道:“大帥,進攻的時機到了!”
“什麽?”陳信大步走過來,就着帳中的燈火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眼,認真的問道:“你小子該不會有夢游症吧?”
蕭舜欽拱拱手肅然說道:“末将已經準備好了,要不多時,陽平關內定然起火,然後城牆崩塌,大帥可率領大軍趁亂攻城。”
“哼哼。”陳信含混不清的連哼幾聲。
兩人正說着話,負責夜崗的小兵匆匆進來禀報:“大帥,陽平關內紅光沖天,好像是起火了。”
蕭舜欽聞言快步出帳,高聲喊道:“吳章何在?”
吳章立即跑過來應道:“小的在。”
蕭舜欽肅然命令:“速去傳令,讓地道中的士兵點火燒毀木架。”
“遵令。”吳章飛奔而去。
陳信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他迅速披挂整齊,高聲喝道:“都給我爬起來!準備攻城!”
“遵令。”衆将齊聲答應。然後轉奔自己所轄的營帳去了。
不多時,陳軍士兵各個頂盔戴甲,拿好兵刃刀槍,專等陳信一聲令下好入城殺敵。
陳信看了蕭舜欽一眼,蕭舜欽擡擡手說道:“請再等片刻。”他的話音落下不久,突聽得一陣山崩地裂一般的巨響。陽平關的西北角轟然倒塌。這時,吳章帶着數千人一起高聲吶喊:“城塌了,城塌了,晉軍快快投降——”
陳信的眼中閃過一絲奇怪的笑意,他看了看蕭舜欽,然後長劍舉天一喝:“點上火把,開始攻城——”
四萬陳軍山呼海嘯一般轟然回應道:“殺——”陳軍如一條火龍一般呼嘯着湧入城中。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沖破夜空,在山間久久回蕩。樂山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他不由自主的往蕭舜欽身邊走近了幾步,低聲說道:“公子,您可吓着了。”
這時,陳六子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道:“別怕,以後見多了就習慣了。”說完,他又讨好的沖蕭舜欽笑笑:“蕭先生,太後真沒看錯人,您就是那說書的說的什麽‘算計床帏之內,勝在千裏之外。’”
樂山接道:“那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陳六子幹笑兩聲:“呵呵,記錯了記錯了。”
蕭舜欽看了他一眼說道:“陳大人還是趕緊去準備慶功宴和功勞薄吧。”
陳六子一拍腦袋:“是該準備了。”
陳六子走後,蕭舜欽仍然伫立在夜風中,望着城中的沖天火光,沉思不語。
樂山勸道:“這一仗鐵定是勝了,公子還是回營帳吧。”
蕭舜欽默然點頭,慢慢轉身往回走,路上,他忍不住幽幽嘆道:“老師說得對,我果然不适合兵學。”明知道兩國争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明知道殺戮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他仍然不能心平氣和的面對血流成河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