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冬季蟄伏
陳梓坤聽他如此說,也不好再細細追問。 她想了想便說道:“那就讓令堂葬在鳳鳴山南麓吧。”
蕭舜欽倒也沒推辭,當下便痛快答應。
末了,她又問道:“那你還要親自回大梁嗎?”
“不管怎樣,我還是親自回去一趟較好,此次來可能會帶幾個人來。”
“如此麻煩先生了。”
兩人說完這番話,室內又是一陣寂然。蕭舜欽頓了一頓,想想自己似乎還有許多未盡之言,但話到嘴邊又不知該說哪句,最後索性拱手告辭:“臣明日便啓程,今日就算是辭行吧。”
“好,先生一路小心。早去早回。”
“好。”蕭舜欽緩緩轉身離開書房。
蕭舜欽離開後,陳梓坤多少有些心神不寧,她坐下又站起來,如此兩次後,她突然不耐煩的高聲喊道:“李思原,過來——”
“哎,奴才這就來了。”一直侯在門外的李思原一聽到召喚立即邁着碎步跑進來。
“大王,您才奴才何事?”
“說!你昨日究竟跟他說了什麽,本王怎麽瞅着他今日那麽……那麽不奇怪?”
李思原垂下眼眸,恭聲答道:“大王肯定想多了,奴才什麽也沒有說。不信您以後可以問蕭先生。”
陳梓坤背着雙手,眉頭微蹙,喃喃自語道:“你說怪不怪,他跟我争吵,我煩他,如今他不争了不谏了,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李思原迅速低頭掩去眼中的笑意,溫聲開解道:“這都是習慣,大王以後就慢慢習慣不争不谏的蕭先生了。”
“嗯,”陳梓坤微微點頭:“也許吧。”李思原發現,這位大王在某些方面真的有些短缺。不過,他只敢在心裏這麽想想,絕不敢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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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梓坤沉吟半晌突然說道:“他身體那麽弱,路途又這麽遙遠,你下去找王福一定要讓他好好照料先生。 ”頓了頓,她又接着說道:“他可是陳國的大才,本王一定要讓世人都看到本王的敬才愛才之心。”
“是,奴才這就去辦。”陳梓坤擺擺手示意他下去。
陳晉兩國初訂草約,晉國仍在晉南跟魏國死磕。魏王本想着在年前就拿下晉南三城,來年春天好趁勢揮師江南,無奈被晉軍阻滞,一怒之下,他再次增兵二十萬以泰山壓頂般的氣勢壓上去。晉王再派密使入陣崔促陳國發兵,陳梓坤以正在準備為由再三拖延。晉王氣憤之餘,便命令晉國的探子在大梁散布流言說陳晉兩國其實已經秘密結盟,陳王如今正等待時機準備攻魏。魏王聽聞,勃然大怒,剛要派人來質問陳王。誰知又一撥流言又開始流散開來,說這是晉王故意散播流言來離間陳魏兩國,魏王若是上當就中了晉王的計了。事實上,結盟只是晉國單方面的意願,陳國還未正式答複。
魏王一時間也不知相信那一方才好。只得派密探潛入陳國多方打探,魏國密探很快就傳來消息說,王恢半月前是曾秘密來陳,但被陳王冷落了半月才勉強接見一次,之後又狼狽離開。陳國冬季奇冷,國內百姓都在窩冬期,南城北城兩大軍營一直靜悄無聲,看樣子不像是大動兵戈之象。另外,密探又附上了另外的消息:有人打探到,太上王和太後每隔兩日都要吃頓粗糧,而且太後還限制太上王吃肉喝酒。太上王和太後尚且如此,可見陳國的糧荒仍未緩解。魏王看罷,不禁大為寬慰。一個如此窮弱的國家,還怕她掀起什麽風浪呢?
若是陳信知道自己的行為包含着如此重大的意義,他也不會埋怨妻子對他限酒限肉了。文丹溪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的養生食譜被人曲解成這樣。
在這年的年底,索超的二千兄弟完好無缺的被帶到了易州。陳梓坤親自接見他們中的副首領關勝。關勝等人稍事休整後,陳梓坤便命人帶他們前去北部邊境投奔索超。這兩千人的加入為陳軍日後成為威振天下的虎狼之師拉開了序幕,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離新年還有十來天時,蕭舜欽一行人終于平安歸來。由于旅途勞頓,他一回來便病倒了。陳梓坤忙命太醫前去醫治。
陳梓坤抽空忙去探視。此時,蘇放和崔博陵等人也在場。
“大王。”兩人一起躬身施禮。
“兩位先生不必多禮,這又不是在朝堂。來,都坐吧。”陳梓坤言笑宴宴,崔蘇兩人互相使了個眼色便推脫家中有事,一起告退。
屋裏只剩下了兩人,陳梓坤四面打量一眼他的房間,只見四面雪壁,南面牆上挂着一副《山寺秋月圖》。屋中除了一桌一椅一床外再無其他擺設。床上垂下天青色的帳子,給人的感覺都是那麽清冷。
“本王賞下來的那些擺設呢?”陳梓坤不解的問道。
“讓人收起來了。臣自由在寺廟長大,習慣了這樣。望大王不要見怪。”
陳梓坤笑笑,又将椅子往他床邊拉了拉,湊近了說道:“先生盡管好好養息。別的無需擔心。”
“咳咳……”蕭舜欽連連清咳幾聲,緩緩坐起指指桌上的一摞紙張說道:“這是臣沿途搜集來的魏國北部各城的地圖。大王有空看看,以後或許用得上。”
陳梓坤心中一陣微動。曼聲喚道:“公琰……你無須如此的,地圖本王早、會派人去繪制的。”
蕭舜欽深深呼吸一聲,接着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道:“臣這次帶來了十三個人,有幾個是蕭家和謝家的遠支,但大多都是中才之資,最多可任知縣知州。還有一個少年謝善立志從軍,我已經讓他從軍去了,此人年紀雖小,但性格沉穩厚重,歷練之後必成大器。”
陳梓坤展顏一笑:“陳國眼下正缺這樣的人。先生每每都是切中時弊。”陳梓坤眸光一轉又接道:“要不等先生身體痊愈後,本王設宴為先生接風洗塵順道見見這些士子如何?”
蕭舜欽搖搖頭,正色道:“不必了。讓他們先去歷練,一年之後若有政績大王再見他們不遲。”
陳梓坤見他一副十分疲倦的樣子,只好打住話頭,囑咐他好好休息,便抽身離去。從別莊返回的文丹溪聽到蕭舜欽卧病在床,當下便遣來宮女送來藥材。不知是不是這些藥有奇效,沒過兩日,蕭舜欽的病竟真的好了。
陳信聽了這個消息後是憂喜參半。喜的是妻子的醫術高,憂的是這個準婿備選人,身子骨着實太差了。文丹溪看他那副表情,嗤的一聲笑道:“俗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瞎操什麽心。”
陳信卻一臉不以為然:“我是她爹,我吃的鹽比吃她的飯多,有我在前面指引她能少走些彎路。唉……這孩子絕對随你,在男女之事上不怎麽開竅,想當年,我整日對你獻殷勤,你愣是看不出來……”
文丹溪:“……”她直到今日才深切的體會到什麽叫做颠倒黑白,指鹿為馬。
時光飛逝,轉眼間便到了新年。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也應景而至。一向冷清的大街上驟然熱鬧起來,家家戶戶都在忙着準備年貨。易州城的各大主道早已被專人清掃出來,倒也沒出現尋常的雪水亂濺的髒亂情形。
蕭舜欽帶着樂山樂水,悠然漫步在街上。樂山看着兩旁擠得水洩不通的店鋪,忍不住問道:“公子,我們是不是也要準備些年貨?”
蕭舜欽搖搖頭認真的說道:“不買,等人送。”
樂山苦着臉小聲接道:“公子,您從來不回禮,誰給咱們送呀。”其實以前也有人給蕭舜欽送禮,但他這人性格孤僻,從來不回禮不還宴,久而久之便沒人再送了。
市井百姓在忙碌着,陳梓坤也一直沒閑着。她仔細的揣摩着天下之勢,有時踱步沉思,有時埋頭看書,有時會請蘇放和崔博陵入宮向他們請教。她心中明白,過完這個年,她将帶着陳國開始新的征程,一場曠日持久的戰争也将拉開帷幕,前途也許很光明,但過程卻是荊棘遍布,艱難異常。她盯着牆上《萬裏江山圖》看了半晌,最後長長的輕嘆一聲。什麽也不想了,好好的陪父王和母後過一個平靜和樂的新年,明年後年她都不知道自己将在哪裏度過。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思路有些卡,更晚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