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厲兵秣馬
新年過後,稍稍緩和的局勢再度緊張起來。 魏王見劉據久攻不下,對這個纨绔弟弟很是失望,便秘密派王室宗親劉先前去替代劉據。劉先是宗室遠支,自幼喪父,家境貧寒。雖為名宗族卻也于一般百姓無二。他聰明機靈又善于揣摩人意。過去一直任雲中守将,他見魏王大興兵戈,重用纨绔子弟劉據,便暗暗留心。為此不惜用大量金銀珠寶來賄賂魏王的寵妃江妃和魏王的近身內侍高公公。通過這兩人和風細雨般的滲透和舉薦,劉先的每一件功勞都被無限誇大,再加上朝中大臣的舉薦。魏王終于起了好奇心,宣劉先入宮晉見。劉先早有準備,對魏王百般奉承,再加上他本就有些真才實學。漸漸地,魏王對他愈來愈信任。最後果斷決定,召回劉據,讓劉先前去統兵攻晉。
劉先畢竟比劉據那個纨绔強上太多,甫一上任,便對魏軍做了一番調整,接着開始發發動猛攻。霍州和中陽岌岌可危,晉王心急如焚,再派援兵,死力強撐。陳梓坤則一直冷眼旁觀,此時,她眼看火候也到了,陳國的準備也基本妥當。該是她出手的時候了。
這日,她特地來看望父王和母後,最終和他們商議選定了入晉的人質。選的正是洪大胡子的二兒子洪承廣。洪承廣随他父母,木讷老實,從不惹事生非,去了倒也放心。
陳信頗有些過意不去,但也沒有辦法,總得有人去是不?
陳梓坤倒是看得通透:“父親,我的這些弟弟妹妹們享受了王室宗族的榮耀,就得承擔相應的責任,這天下有白吃的飯嗎?兩國結盟之事若成,承廣弟弟也算是陳國的功臣,以後女兒不會虧待他的。”
陳信揉揉額際,嘆息了一聲,悶聲說道:“也只能這樣了,以後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後,你要好好對待他們。”
陳梓坤笑道:“父親難道不放心我嗎?”陳信神色複雜的看了女兒一眼,沒再接話。他雖然好哄,但并不傻。有些事情他看得很清楚,這個女兒跟他們誰都不一樣,她有時果斷清醒得讓人害怕。盡管妻子一再安慰自己說:這就是明君的做為。可是他有時還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陳信把這個念頭驅逐出腦海,緩了緩心神,說道:”梓坤哪,我看你一副磨刀霍霍的樣子,是不是又要打大仗了,點将時,可別忘了爹爹。為父我可是寶刀未老。”
陳梓坤輕輕一笑:“父親,這一次女兒這一次要禦駕親征,父親就安心留守後方吧。 ”
“什麽?禦駕親征?不行不行。”陳信霍地站起來,連連搖頭。
陳梓坤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辯解。就見母親溫和的目光掃了過來,朝她使了個眼色,文丹溪笑吟吟的說道:“梓坤你去忙吧。這事我和你父親再好好商量商量。”
陳梓坤放心的一笑,沖父母略一施禮,轉身告辭。
她一出了頤養殿,臉色登時變得嚴肅起來。她沒有坐轎子和宮車,而是慢慢走回去,邊走邊默默思索着明日早朝之事。
次日早朝,文武大臣濟濟一堂。一身戎裝面容莊重的端坐在王座之上,她環視一圈,朗聲說道:“魏晉兩國戰事已進入膠着之态,三軍将士已整裝大發,陳國東出中原的時刻到了!諸位對此有何看法,盡可暢所欲言。”
衆臣沉默片刻,秦元面帶隐憂的起身奏道:“魏國為四國之首,兵強馬壯,臣擔心若是伐魏不成,反被反噬。”秦元自然明白,大争之世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但是陳國和當年的雁鳴山不同,那時就算他們敗了也有退路。人們往往是擁有得越多,行事就越謹慎。
陳梓坤看了秦元一眼,十分溫和的一笑,娓娓解釋道:“左相擔心不無道理,只是這世間之事,沒有一件是全然穩妥。無險不成兵,戰場之事更是瞬息萬變。然而古人雲,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這麽多年,父王、寡人和衆卿兢兢業業治理國家,但陳國卻仍是四國之末,何哉?非我等君臣無能,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陳國所居之地,一部分是山地荒漠,一部分雖然可供耕作卻是非常貧瘠。陳國居于四戰之地,連年刀兵,兵雖強國卻不富。正因為此,魏晉兩國一聯手鎖陳,陳國便險些崩潰。因此,本王痛定心痛,要想富國強兵,必要開疆拓土!如今,魏王不仁,橫挑鄰邦,先是攻陳再是伐晉。本王決定響應晉王,吊民伐罪,拯中原百姓于水火之中!” 陳梓坤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振奮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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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放起身拱手奏道:“大王之言振聾發聩。魏國侵我國土,殺我百姓,我王讨伐魏國,上應天理,下順民心。臣無異議。”
崔博陵也肅然說道:“臣也無異議。”接着,一幫新銳臣工紛紛出列表示贊同。秦元等一幫老臣見此情形,也不只好不再說什麽。
陳梓坤滿意的笑了笑,朗聲說道:“同意發兵伐魏,是理解寡人的一片苦心。不贊同伐魏的,也是念及陳國國運艱難,不忍天下蒼生受戰火塗炭。衆卿看似水火不容,實則是殊途同歸。當此之時,卿等要戮力同心,共襄寡人。若有建議可寫奏折上來,寡人一一批閱。”
衆臣一起躬身高呼:“大王英明,臣等僅遵王令。”
秦元面上不動聲色,實則心中已是千回百轉。她比起初等王位時成熟穩重了許多。在處理朝政內務上,手段愈顯圓潤高超。他的腦海中不禁顯現出十七年前的那個預言,想起了自己當日是何等熱切期盼大那個“侄兒”的到來……
秦元正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卻聽陳梓坤清朗悅耳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此次伐魏非同小可,寡人決定禦駕親征。朝政由和秦相和崔相共攝。”
“大王……”剛剛平靜下來的朝堂再度被激起了千層波浪。
“大王千金之體怎可涉險?”
“大王萬萬不可!”
……
一聲接一聲的反對聲朝陳梓坤迎面撲來。
陳梓坤端坐在王案之上,炯炯的目光掃視着群臣。等他們稍靜下來,才用輕重有致又略有些無奈的聲音緩緩說道:“衆卿擔憂寡人的安危,寡人自是十分明白。可是此次伐魏,陳國是以弱伐強,必須要由寡人親征,才能大大提高士兵氣勢。至于寡人自身安危,寡人相信,上蒼定會庇佑陳國,也定會庇佑我陳梓坤!”
殿中鴉雀無聲,一片寂然。
衆人沉默片刻。李角張讓帶頭高呼:“天佑大陳,我王必勝!”
陳梓坤微微一笑,也不難為衆人,往下略一壓手道:“散朝吧。”
衆位臣工一起躬身恭送。待陳王走下王階之後,才慢慢轉身出殿。
蘇放崔博陵和蕭舜欽三人被請到書房議事。
在書房中,陳梓坤顯得随意了許多。
蘇崔蕭三人再加上鄭喜和文傑,五人随意落座。鄭喜前日剛從前線返回,劉據一回魏國,她留在前線便沒了什麽意義了,也随之秘密返回。
陳梓坤問鄭喜:“依你看,劉先此人究竟如何?”
鄭喜早有準備,當下朗聲答道:“此人聰明狡猾,雖無大才奇才,卻也算得上是晉國的勁敵。而且他很擅長陰謀詭計和揣測人心,微臣對他沒有一點把握。”
陳梓坤沉吟一陣,緩緩說道:“那就讓他跟晉國死磕吧。我們暫時不必理會他。”
“可是河津之地尚在他手中。”
陳梓坤狡黠的一笑:“那就先不收回。魏晉之間隔着一處大澤。河津正好充當了跳板作用,陳國若是收回河津,魏國肯定大為不便。河津地區平原居多,無險可守,魏軍若在野地紮寨,定要時時防備晉軍偷營劫寨。戰力會大大下降,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晉軍?”
蘇放眉頭一挑,目光灼灼的問道:“依大王之意該當如何安排”
陳梓坤輕抿一口茶,敲擊着桌案清晰的說道:“本王要聲東擊西,圍魏救趙。”
蕭舜欽笑意冉冉,突然問道:“大王不知怎麽安排人事?”
陳梓坤再次掃視五人一眼,說出了自己的決定:蘇放和朱寧前去佯攻河津。索超從北路進攻九原、雲中,本王和文傑前去攻打河西、夏鎮,秦相留守後方,負責督運糧草,崔相着手挑選能員幹吏和民夫民壯,準備接收本王和索超攻下的城池,本王要打一城守一城。盡快讓他們化入陳國。
衆人思索一陣,倒也覺得這種安排十分妥當,倒也沒有異議。
誰知蕭舜欽的臉色略變了變,平靜的說道:“臣卻覺得大王似乎遺漏了什麽。”一旁的崔博陵和蘇放略有些訝然的看了看蕭舜欽,随即便明白他的意思。大王似乎把他給忘了。
陳梓坤眉棱微挑,她輕嘆一聲誠懇的說道:“先生體弱,不堪鞍馬勞頓。還是留守後方較好。”
蕭舜欽面色微愠,沉聲答道:“臣卻不這麽認為。”
文傑眼珠一轉,連忙溫言圓場:“大王,臣這點家底,全是先生所教,不如臣和蕭先生調換一下,讓先生随大王去前線謀劃。”
陳梓坤銳利的目光在蕭舜欽身上打了個轉,堅決的搖搖頭:“不,就按原來的安排吧。都散了吧。”
五人一起拱手告辭。蕭舜欽今日意外的走在了衆人前面,青色袍袖一甩,飄然而去。崔博陵再次訝然,以他對蕭舜欽的了解,他此時是非常的生氣。他一邊乾外走去一邊思索着一會兒該如何開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