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向國庫借債, 這個頭說起來也是康熙開的。
但天地良心，一開始的時候，他真的是“好心。”畢竟本朝官員的俸祿不算高, 但開銷卻非常大, 大家不能明着貪污, 就只能來找康熙哭窮，于是當時也不知道是哪個腦子靈光的人給尚是青年的康熙出了個主意，說大家可以向國庫借錢，到時候連本帶利的還錢就是。
然而, 理想是豐滿的, 現實卻是骨感的。
大家借是借了, 但就是不還，而且人家還不說不還, 只說手頭不湊緊, 來年再還, 于是一年複一年, 欠債的人變得越來越多, 國庫的虧空也越來越大, 二十幾年下來，可不就是成了一個滔天的窟窿。
“你知道這件事情有多麽棘手嗎？這滿京城算下來，哪家高門勳貴不曾舉債, 就算是宗室王爺們也……”胤祥重重的嘆了口氣：“就說九阿哥吧, 據我所知, 他去年剛剛從國庫賒了五萬兩銀子出來做生意。四哥難道能沖到他家門口, 叫其還錢？”
“如何不能？”胤孝略微歪了歪腦袋：“旨意是皇阿瑪下的, 四阿哥只是執行罷了。誰有不服, 大可去找陛下申訴。”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天經地義。
胤祥一聽這話，頓時氣的直跺腳：“又說傻話！唉，反正此事是萬萬不成的，你随我一起好生勸說四哥，叫他務必推辭此事。”
胤孝聞言瞬間瞪圓了一雙貓眼，震驚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誤解？從來都只有他【勸】我的份！我勸他？呵呵呵……這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嗎？”
真是好有自知之明。
胤祥：“………”。
大聲指責：“都什麽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在這裏說俏皮話。”
“為什麽沒有心情，反正我又沒向國庫借錢。”十一阿哥露出一臉甜美的表情，對着胤祥可氣人地說道：”皇阿瑪有個小金庫，每年都給我一筆額外的零花錢，我花都花不完的，真煩惱！”
整張面孔忽然漲紅起來的十三阿哥。
“你太過分了！”留下這句堪稱惱羞成怒的話語後，十三阿哥如公牛般甩袖就走。
胤禛是個一旦下定決心，便能遇山劈山，遇海填海之人。
他領了差事後，立刻在朝中張開告示，先給個還款期限，并鄭重寫明如若到期不還，會有何等下場雲雲。
然而，沒有一個人當回事。
就算偶爾有幾個心中害怕想要還錢的，迫于眼下情況也不敢先站出來啊。
于是到了告示期限那天。
依然沒有一個人債務人主動走進戶部的大門。
所有人都在暗地裏看着胤禛的笑話。
然而，活閻王就是活閻王。胤禛當即帶上一隊人馬，按照名單上的名字，挨家挨戶的上門讨債，而第一家去的就是康親王府。
康親王椿泰，胤禛要叫聲皇叔，這位老人家為人豁達，寬以待下，在皇室宗親中很有威望，即便是康熙也對其十分親厚。
但……欠債就是欠債，而且還是四十萬兩白銀。
胤禛直接帶人把康親王府圍了，然後上前叫門讨債，據說他是先禮後兵，但彼時彼刻，再大的道理恐怕都不能讓康親王“平靜下來。”
只見老人家一臉鐵青的質問胤禛：“四阿哥今日是要來抄本王家的嗎？”
胤禛自是否認。
他一臉誠懇的表示，自己只是奉旨辦差，逼不得已，還請皇叔諒解。
“黃河發水，兩岸之地哀鴻遍野，然而朝廷卻在如此關鍵時刻幾乎拿不出赈災的銀兩，可見國庫虧空至何等地步，正所謂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國朝有失，叔父身為皇族，又豈能脫的了關系？”四阿哥對着康親王深深的行了一禮，并情真意切的希望對方能夠做出應有的表率來。
然而——
“說的再好聽也改變不了你拿老朽做那只驚猴的雞。”康親王看着胤禛恨的是咬牙切齒：“本王今日就是不還錢，你當如何？”
胤禛一拱手，淡淡說了句：“那就只能得罪了。”
下一秒，随行侍衛破開康親王府，以一種要抄家滅族的氣勢，兇狠的撲了進去。
康親王老胳膊老腿非但沒能阻擋住，反而被沖了一個跟頭，狠狠的摔倒在地。
骨頭就要挑硬的啃！
自那日胤禛親上康親王府讨債，并成功從其府內搜出抵滿四十萬兩白銀的財貨後，京中風聲頓時一變，大家都有一種MB這小子居然來真的的錯愕之感。而胤禛也不負他們所望，作風強硬手段狠辣，反正就是一條：你還也得還，不還也得還。
一時之間，胤禛成了人人厭恨，人人嫌棄，人人為之避恐不及之人。
就這麽說吧，那段時間，都有人趁着夜色往四貝勒府的大門上潑糞。
四福晉烏拉那拉氏為安全計，暫時把嫡子弘晖送到了榮親王府暫居，小家夥看起來情緒低落，沒精打采，胤孝得知後就問他怎麽了？
“我讀書時，師傅常說，要以德服人，要寬以待人，可是……可是……阿瑪卻……”弘晖紅着眼睛，十分傷心地說道：“……我聽說已經有好幾家因為實在還不起欠款而舉家上吊了的……”他打小就是個十分善良的孩子，平日裏連只螞蟻都不願踩死，就更別說這種見血的慘烈之事了——特別是這慘事還是他阿瑪造成的。
“你覺得，他不該這樣做？”
“不是的……我知道阿瑪其實是在做為朝廷好的事情………只是，手段不可以再溫和些嗎？非要如此的……”酷烈。
弘晖濕着眼睛，說不下去了。
“如果溫和有用的話，他們早就還錢啦！”胤孝擡起手摸了摸小孩子的腦袋：“你阿瑪是個很厲害的人，他做這些事情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朝廷為了百姓，他寧可得罪那麽多那麽多的人，陷自己于如此孤立的地步，卻依然義無反顧，這是很值得人欽佩的，所以不管別人怎麽想，我們作為他最親密的家人，一定要相信他，并且支持他！！！”
十一阿哥聲音堅定的如此說道。
正好走到門口的胤禛：“………”。
心裏頓覺一片溫暖。
是的！
時隔多日，四阿哥于百忙之中終于抽空來看望一下弟弟了，對此，十一阿哥是這麽說的：“可可晚上煲了魚湯，要不要留下喝點？”
胤禛：“………那就喝點吧。”
不小心被抓了現行的弘晖小朋友，紅着眼睛滿臉尴尬的退下了，徒留下兄弟兩個，坐在一起說話。十一阿哥雖然眼睛不方便，但憑感覺他也知道，此時的胤禛一定是情緒低落，滿心疲憊。畢竟他可是以一己之力跟所有人對抗啊。
“皇阿瑪也真是的，就會使喚人。”胤孝嘟着嘴巴，特別熟練的心疼起他哥來：“不是我這個當心肝小寶貝的在背後嘀咕他，皇阿瑪他就是喜歡當好人，什麽能夠影響名聲的事情都會推給別人去做，哼唧……真是太過分了。”
“休要胡言亂語，皇阿瑪考量的是全盤大局。”胤禛狠狠的瞪了弟弟一眼。
毒唯之心，可昭日月。
胤孝聞言微微撇嘴：“既如此，那你又有什麽可憂慮的呢？”
果然，四阿哥皺起了眉頭。
有些念頭，他不能對任何人說，哪怕是素來信重的胤祥以及他的那些心腹幕僚們也不可以但是……
“皇阿瑪想讓我做孤臣。”胤禛沉聲說道。
胤孝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哥有争儲之意。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別說胤禛了，康熙的這些兒子中，除了胤孝敢拍着胸脯打保票說自己沒有那個意思外，剩下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心中沒起過這樣的心思呢？
所以胤禛此時的憂慮就很好理解了：康熙想讓他做孤臣=康熙從來沒有想過讓他繼承大位。
這才是胤禛感到不安的原因。
“我活了十八年，悟出了一個經驗，人要是想要【出頭】就得有自己的特色！”忽然地，胤孝砸吧着嘴巴認真說道。
“什麽意思？”四阿哥露出洗耳恭聽的神色。
是的，雖然他弟弟平時非常的不着調，但偶爾的，只是偶爾反而會說出一些非常精辟的話來。
“皇阿瑪二十幾個兒子中，抛去那些小的，有能力跟你競争的人，其實都大有着自己的【特色】”。
胤孝努力給他歸納了一遍。
太子：中宮所出，根苗正紅。
大阿哥：耿直。
三阿哥：文采好。
八阿哥：賢能有人緣
九阿哥：機敏，知變通。
十阿哥：單純（沒腦子）夠義氣
十三阿哥：灑脫仗義。
胤孝說：“而你——給人的印象是，冷面不好惹，但：很有能力！”
胤禛聽到這裏心中輕輕一動。
“大家都是很有特色的人，但要是想要顯出頭來，那最終就要看，皇阿瑪需要的是哪種特色啦！”胤孝說：“王道坦坦，王道平平，皇阿瑪那麽英明，想必喜歡的還是那種，既心懷大義又有能力抵擋住刀鋒劍雨的兒子吧！
所以孤臣不孤臣的完全無所謂，皇帝讓你做你就去做呗，讓他滿意，才是最重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