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吻戲

◎每天都在拍名場面。◎

得知周蔓暈倒的消息, 向檬和柚子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到了帳篷外，兩人卻被穆川匆匆攔下。

向檬迷惑，心裏憋了一團火正要發作, 穆川擺手示意她借一步說話。

“小檬，你先別進去。”他諱莫如深。

向檬指了指柚子拎着的早飯，雙手叉腰，沒好氣道：“穆導, 日出的景不是拍完了麽？怎麽中場休息時間, 還不讓人正常吃飯啊？”

“要不是你授意, 我們家蔓蔓也不至于啥也不吃, 導致低血糖吧？”

昨天陪周蔓對戲，向檬又讀了一遍劇本。在劇本裏, 女主角遭遇巨大打擊，一度産生輕生的念頭。

在赴死的路上, 她偶然看到了一則城市宣傳片。心裏有個聲音告訴她：死之前去看看海吧。

于是, 她來到了星空小鎮。在海邊等日出的那天, 她意外地遇到了男主。男人看向她的眼神, 莫名觸動了她內心深處的某個開關。

就在那個瞬間, 她忽然對生活有了期待。她想好好愛一場，不想讓自己的人生在莫大的無聊中終結。

為了提高拍攝效率，在拍這場戲之前, 穆川指點周蔓盡量保持饑餓, 盡可能地貼近女主角的生理狀态。

因此, 向檬才會說, 周蔓是為了這個故事導致的低血糖。

感知到女生憤憤的情緒, 穆川撥了撥頭發, 語速飛快道：“哎呀, 小檬啊，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說着伸長脖子，四處看了看，忽而壓低聲音：“我是想告訴你，蔓蔓已經在吃飯了，你進去只能當電燈泡。”

向檬聽得一頭霧水，她怔了幾秒，驟然反應過來，“沈老師在照顧她？”

穆川點頭如搗蒜，指了指門簾的方向，“你不信的話，自己過去看。”

向檬清了清嗓子，擺手，“不不不，看就不必了。”她沒有偷窺的習慣。

穆川挑眉，“你難道不好奇？”

向檬：“……”

一分鐘後，兩人鬼鬼祟祟地站在帳篷外，身體微微前傾，豎起耳朵聽裏邊的動靜。

過了一會兒，拎着保溫盒的柚子也加入了偷聽的行列。

燈光明亮的帳篷裏，周蔓的目光輕輕掃過桌上的食物，她随後擡頭，定定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沈嘉珩端着一只瓷碗，左手托着碗底，右手拿着湯勺。他舀了一口甜粥，隔空吹了幾下，喂到她嘴邊。

周蔓默默地吃了一口，咽下去，弱弱地開口：“哥哥，我飽了。”

在過去的二十分鐘裏，她被某人強制投喂了不少甜食。

腦袋清醒的同時，肚子也一并飽脹起來。此時此刻，飄進鼻腔的米粥香氣，如同甜蜜的負擔。

沈嘉珩聞言放下碗和勺，抽了張紙巾，作勢要給她擦唇角的水漬。

周蔓擡手擋下，連忙回絕：“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就行。”

她覺得沈嘉珩有些緊張過度了。

她只是餓得低血糖而已，吃點東西緩一緩就好了。

不知道的人看了，搞不好會以為她是手腳骨折，生活不能自理呢。

她偷瞟了他一眼，見他神色無恙，繼續：“那個，你在大庭廣衆之下抱我回來，這個要怎麽解釋啊？”

當時腦子太亂，身體的本能讓她有了那個擁抱的動作。現在回想起周圍人的訝異目光，她整個人臊得不行。

沈嘉珩睨她，故意用戲谑的語氣說：“學習雷鋒，日行一善。”

周蔓幹幹地笑了聲，心想以沈嘉珩在外的名聲，這個理由根本說不過去。

只針對的一個人的善意，那便是明晃晃的偏愛。

正當她絞盡腦汁思索之際，耳畔響起一道富有磁性的聲音。她循聲擡眸，撞進男人深沉的目光裏。

“蔓蔓。”男人親昵地喚了她一聲，伸手輕勾她鼻尖，語氣缱绻，“跟我談戀愛，這麽見不得人麽？”

話雖這麽說，但人看上去并不生氣。他溫淡地笑着，眼尾微微上翹，看向她的眼神裏盛滿了寵溺。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蔓抱歉道，“我是覺得，咱倆剛在一起，這份關系還不怎麽牢固……”

僅僅持續了兩天的戀情，在周蔓看來，實在不算牢靠。

她扪心自問，自己的內心尚未強大到可以忽視外界的聲音。

如果所有人都說她跟沈嘉珩不合适，以她現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多半會放棄這段戀情。

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是想跟沈嘉珩好好地走下去的。可這條路能走多遠，路的盡頭是什麽，她并不清楚。

她願意去探索，願意和他一起去面對。但，不是現在。

“我的意思是……”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說，“現在這個時間點，并不适合公開。”

沈嘉珩握住她的手，認真道：“蔓蔓，我理解你的顧慮，你不用想太多，這件事我會處理。”

“你不需要在意別人怎麽想，你只要清楚你自己的心意就好了。”他說，“聽從你內心的聲音，那些無關緊要的雜音就會消失。”

周蔓斂眸，目光一點點聚焦。她看着他，怔怔地點了點頭，“謝謝你。”

“你安心休息一會兒。”沈嘉珩揉了揉她的頭發，溫柔道，“我去找醫護。”

周蔓：“好。”

帳篷外，聽到男人的腳步聲，偷聽三人組火速散開。

向檬和柚子裝作剛來的樣子，湊在一邊閑聊。

落單的穆川有些尴尬，從口袋裏摸出一根棒棒糖，拆開來叼在嘴裏，随便找了個方向眺望。

他倆在帳篷裏說話的聲音很小，穆川聽了半天，其實沒聽出啥來。

只是隐隐約約聽到周蔓叫沈嘉珩哥哥，聽上去兩人關系還行。

沈嘉珩從帳篷裏出來，找到穆川，問他醫護人員在哪。穆川沖着對講機說了兩句，很快，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拎着工具箱疾馳而來。

幾人進去給周蔓做常規檢查，沈嘉珩叫住穆川，把他拉到一邊說話。

沈嘉珩比穆川高半個頭，穆川仰着頭看他，局促道：“沈老師，有事？”

沈嘉珩嗯了聲，“我們聊聊。”

一個小時後，衆人轉場到下一個拍攝地，現場重新熱鬧起來。

今天主要的拍攝任務，除了日出，另外就是一場婚禮。

在劇本裏，男主邀請女主參加朋友的婚禮，在一次次互動與交流中，他們的關系一點點拉近。

周蔓換了一條漂亮的紗裙，別上了沈嘉珩送的胸針。

梳妝完畢後，穆川cue周蔓去沈嘉珩的休息室。

有兩個攝像小哥哥跟拍，她調整呼吸，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周蔓擡手敲門，裏邊很快應聲。她推門進去，見沈嘉珩站在全身鏡前，正在系領帶。

男人身側的桌子上，放着一對精致的袖扣。袖扣上鑲嵌着細小的寶石，在陽光下熠熠生彩。

周蔓的角色是伴娘，拍攝地又在草坪上，所以她沒有穿高跟鞋，而是選了一雙簡單的平底鞋。

從鏡子裏瞥見她的身影，男人轉過身，扯下領帶，順手遞給她，“周小姐，幫個忙。”

周蔓接過，擡頭看了他一眼，“沈老師，稍微低一下頭。”

他倆這客氣的對話，聽得後面的攝像小哥都忍不住笑了。

周蔓聞聲看了眼鏡頭，耳根悄然紅了。她深吸了一口氣，微微踮腳，把領帶套在了沈嘉珩的脖子上。

踮腳時因為重心不穩，身體微微有些晃，她下意識去抓他的肩膀，男人先她一步扶住了她的腰。

她擡頭，他低頭，陽光落在他們之間，溫淡又寧靜。

“小心。”他說。

“謝謝。”

周蔓一絲不茍地系領帶，目光有意無意劃過男人性感的喉結，心裏産生了一絲惡趣味。

礙于攝像在拍，她沒有立刻上手。趁着調整領帶的片刻，她若無其事地撓了下他的喉結。

男人唇齒間溢出一聲低吟，捉弄得逞，她得意地笑了笑，杏眸彎成月亮，好不可愛。

系完領帶，兩人拉開距離。

沈嘉珩越過她，拿起桌上的袖扣，拉起她的手，遞給她其中一枚。

她接過，慢條斯理幫他扣上。

陽光透過窗臺撒進來，照亮鏡子前的一雙璧人。他們互相注視着彼此，唇角不自覺上揚。

時間在這一刻過得很慢，風似乎都停了，一切安靜又美好。

盡在不言中。

鏡頭後面，兩位攝像紛紛感慨，今天的名場面又有了。

由于他倆彼此熟悉劇本，加上配合默契，接下來的幾天，拍攝進行得格外順利，基本都能提前收工。

很快拍到最後一部分，男女主在下雨天分別的戲碼。

男女主留在星空小鎮的最後一天，這裏下雨了。細雨沖刷整個小鎮，男女主人公手牽着手，在街頭奔跑。

他們攜手穿過寂靜的小巷，像一對相愛已久的戀人。

轉過街角，有一家上了年頭的音像店。他們站在屋檐下躲雨，好心的店主遞來毛巾，邀請他們進來。

店裏放着九十年代的複古金曲，女生跟着哼唱了兩句，笑盈盈地看向身後的高個子男人。

貨架上擺着各式各樣的唱片，女生目光流連，最後選了一張五年前發行的專輯——《島嶼》。

選唱片這個環節，劇本上沒有寫具體的東西，他們可以自由發揮。

沈嘉珩沒想到，周蔓會選擇他的歌。她之前說，她只聽影視金曲來着。

店裏有一個小型的試聽間，房間狹/小/逼/仄，剛好夠兩個人待着。

周蔓把專輯拆開，随手拿出一張CD，放進了播放器中。

由于空間太窄，這裏只放了攝像頭，攝像小哥們并沒有跟進來。

CD是專輯的B面，第一首歌叫做《季風環流》。

這首歌的曲調溫柔，唱詞和旋律都是娓娓道來的那種，意外烘托出一種浪漫的暧昧氣氛。

兩個人都沒說話，偶爾用眼神交流。每每撞到他的目光，她會下意識害羞，而後悄悄避開。

一曲終了，即将切換下一首歌的空檔，沈嘉珩開口：“周小姐，我該走了。”

他轉過身，推開門就要走。忽然被女生拽住了胳膊。

他回頭，還未反應過來，女生忽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了腳尖。

臉頰一陣溫軟，輕輕的，帶着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氣。

他看着她，熟稔地托住她的後頸，抱着她親吻。

忘記時間，忘記地點。

忘掉了閃爍的攝像頭。

此時此刻，他們是劇本裏一見鐘情的男女主人公，也是現實裏剛剛在一起，渴望親近的戀人。

晚上，穆川回到臨時的剪輯室查看素材。房間裏，好幾位參與後期的工作人員也在。

大家看到周蔓和沈嘉珩接吻的那段，無一不目瞪口呆。

剪輯師好奇地問穆川：“導演，劇本上有這段嗎？”

穆川想到之前沈嘉珩對他說的話，裝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樣，笑道：“有啊，我臨時加的，沒有兩位竟然這麽配合。”

“你們看，這效果不錯吧。”

剪輯師點頭，忽而八卦起來：“效果好是好，但我沒想到他倆竟然這麽配合欸。”

“印象中，周蔓和沈嘉珩以前都沒拍過吻戲，這是第一次。”

有人激動地附和：“對，是熒幕初吻，到時候話題肯定會爆。”

說完，他感嘆：“真沒想到，最不被看好的一對，拍出來的效果竟然這麽好。我聽說在南州的那對，現在連第一集 都沒演完。”

“不得不說，兩位老師真的非常敬業。”剪輯師說着，又看了一遍他倆的吻戲，“你們看看，這熟練程度，不知道提前練過很多次呢。”

“穆導，你這是撿到寶了啊。其他組導演不得羨慕死你。”

“運氣好是一部分。”穆川笑了笑，說，“你們也都知道，沈老師處女座嘛，追求完美，喜歡注重細節。”

“周蔓這姑娘又好強，他倆湊在一塊，可不是每天演名場面嘛。”

衆人若有所思，聊到最後忍不住喟嘆：“原來，處女座的完美主義用對了地方，也挺好的。”

“所以我說，談戀愛還是得讓有悟性的帥哥美女來談，強強聯合，拍出來觀衆才會覺得甜。”

“他倆天天在這兒演，會不會入戲太深，假戲真做啊？”有人說。

穆川接過話茬：“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我覺得，周蔓是專業演員，這些戲對她的影響應該會小一點。倒是沈嘉珩，一副會陷進去的模樣。”

“是麽？”剪輯師一臉不信。

穆川輕哼一聲，“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好了，你們抓緊時間剪，過幾天官宣，接着就要定檔了，時間緊，任務重，大家辛苦一下。”

說完，他推開門準備要走。

剪輯好奇問了一嘴，“導演，您去哪？又去找兩位老師聊劇本？”

穆川愣了下，回：“對。”

十分鐘後，沈嘉珩房間內。

穆川看着客廳裏坐在一起看電影的男女，默默戴上了耳機。

他拿出稿紙，安靜地坐在餐桌前，用鉛筆畫分鏡。

畫完分鏡，他又拿出手機跟工作人員對官宣文案。

目光不經意瞥向某處，只見兩人肩靠着肩，睡着了。

他舉起手機，拉近畫框，飛快地拍下了這一幕。

這倆人談戀愛還真是純情，穆川忍不住想。

一開始，沈嘉珩坦言他在追周蔓的時候，他還愣了好半天呢。

他本來想知道，沈嘉珩這種千年鐵樹究竟會怎麽追人，結果，他每天拉着人家姑娘看愛情電影。

好幾天了，連手都沒見牽過。

那麽問題來了，

既然他倆純情到這種地步，那為什麽接吻看上去那麽娴熟呢？

到底什麽時候練的啊？

真是怪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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