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貓戲圖
——廣安·衛府——
衛氏府邸就在紫禁城腳下,其規模不亞于王府,府內有一密閣,傳聞裏面收藏了當世無數的奇珍異寶,廣安衛氏這一任當家人為長房嫡長子,衛東權,時任寧國東閣大學士。
皇城的夜晚,萬家燈火齊明,一匹快馬從城外的官道上飛奔入城。
沒有宵禁的夜晚,城內異常熱鬧,集市裏人來人往,酒樓內賓客雲集,唯獨那些大家族的府邸冷冷清清。
衛氏已分家,由衛東權一人執掌族內,諾大的府邸,只能瞧見長廊內進出的幾個下人,他們各司其職,互不打擾,連閑話都幾乎無人說。
府內的燈并沒有全部點燃,只有主人出入的書房與卧室掌了燈。
月色被烏雲所遮,沒有了月光,那燭火照不到的地方便顯得格外黑暗。
黑色的身影繞過燈光偷偷溜進了院子,藉着扔到房梁的繩索在府內攀爬。
把守密閣的下人正靠在牆上打盹,趁着巡邏侍衛交接離開的間隙,黑色身影爬上了密閣的屋頂,踩着脊背,兩三下便翻下了房梁,從那閣樓房梁底下的通風口鑽了進去。
黑衣人從梁上跳下,雙腳輕輕着地,密閣裏只有外面透進來的微光,只能摸着黑在閣內四處搜尋。
在入內沒多久後,一陣風拂過廣安府,外面的月光逐漸變亮,連同密閣也清晰了起來。
兜兜轉轉,黑衣人終于找到了一處專門藏書畫的木架,卷起的畫軸都裝入了檀木盒中,他只得一一打開尋找。
黑衣人吹燃火折子,仔細搜尋着每一張古跡,才發現這個從不讓除家主之外的人進入的密閣裏竟然藏着衛宋朝時期無數珍寶。
終于,在一番尋找之後,紅色蓋章上出現了潛字。
“聖祖皇帝名桓字潛,每作畫蓋印皆為私印。”
話語在腦海中想起,再三确認後,他将畫其小心翼翼卷起藏入竹筒內背在背上。
“誰!”
就在黑衣人準備抽身離去時,一旁傳來了中年男人的呵斥聲。
衛府主人衛東權提着燈籠前來密閣巡視,卻不料意外發現了偷盜的賊人。
呼嘯的風聲從門口卷入閣內,寫有衛字的白紙燈籠左右搖曳着,衛東權并沒有大聲叫喚。
密閣裏有許多擺放珍寶的陳列架,它将黑衣人的身影遮擋了大半。
黑衣人擡頭,想要爬上房梁跳窗逃走,衛東權連忙向前追趕了兩步,擡手問道:“晨兒,是你嗎?”
對于衛東權的問話,黑衣停留了一會兒,雲散後,一束月光透入窗戶,打在銀色的面具上。
見沒有應答,害怕将人吓跑的衛東權不敢再追上前,只是張望着說道:“阿晨,是我,我是爹爹啊。”
天命之年的衛東權兩鬓斑白,老邁的眼睛裏充滿了迫切,“你原諒爹爹好不好,你娘她也是迫不得已,只要你回來,我們絕不再逼迫你做任何事。”
一直到最後衛東權也沒有得到黑衣人的回應,等他走近時,只見書架被人翻得一片狼藉。
衛東權提起燈籠,拿起一處空櫃裏的金色海棠深深皺起了眉頭,“金海棠?”
于是他慌忙尋找,不出意外,書架裏最貴重的一副古畫被人偷走了,衛東權沒有聲張,只是放下燈籠,彎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卷軸,将其一一整理放歸原地,嘴裏不斷念叨着,“我衛氏傳世千年,豈可對祖宗不敬。”随後他又走到密閣的深處,裏面燃着燈油,北面的架子上還供奉着無數靈牌。
這座密閣,原來是衛家的祠堂所在,衛東權上了三炷香,在祖宗靈位前跪下,“列祖列宗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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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安府·紫禁城
自繼将軍一職後,魏清便以天子的名義下诏命自己擔任監國,此後一直長居紫禁城代天子理政,其間再也沒有返回過衛府。
“監國大人,東閣大學士求見。”侍從官弓腰進入偏殿奏道。
“衛東權?”魏清摩挲着手背,“讓他進來。”
“是。”
噠噠噠,衛東權換了一身公服等候在殿外,得到監國召見後才敢踏入殿。
雖有官袍加身,但二人畢竟是相伴了幾十年的夫妻,衛東權入內後便祥和的叫道:“清清…”
魏清連忙擡手,“紫禁城裏只有監國将軍。”
衛東權只好連忙改口,連臉色都變得有些難堪,對着妻子行大禮道:“下官見過監國。”
魏清坐在本該皇帝坐的位置上,埋頭做着自己的事情,“東閣大學士前來見吾,所謂何事?”
衛東權擡起頭,随後将一朵金色的海棠拿出,“昨夜衛府密閣失竊,聖祖皇帝的禦筆畫作…不見了。”
魏清愣住,先是擡頭看了一眼衛東權,随後起身走到他的跟前,破口大罵道:“讓你看個東西你還能看丢,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
衛東權低下腦袋,“密閣構造特殊,常人不能尋門而進,昨夜我還以為是晨曦,故沒有大肆聲張,卻…”
“就算是她回來,她去密閣做什麽,她一向不敬這種東西的。”魏清憤怒道,看着金色的海棠,“怎麽又是這個金海棠。”
“下官也奇怪,密閣裏有珍寶無數,其中還有聖祖朝的夜明珠,他卻只拿走了一副禦畫。”衛東權說道。
魏清扶着額,好在丢失的東西并不算多,“将那些寶物轉移吧,現在是朝廷的危機時刻,這些東西,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
“是。”衛東權應道,随後小心翼翼的擡起頭,盯着魏清欲言又止。
“還有什麽事?”魏清有些不耐煩道。
“晨兒她…”衛東權道。
“她的本事可比我這個做母親的大,有什麽好擔憂的呢?”魏清說道。
“晨兒她,”衛東權看着魏清,“她已經長大了,有些事情,她不想做的,又何必強求她呢。”
“強求?”魏清質問道,“我何時強求過她,她不想成婚,我便由着她拒了蕭家的提親,她一聲不響的跑了,我也沒有把她綁回來,還要如何?”
魏清氣場全開,衛東權便有些畏懼,但又想替久不歸家女兒說兩句話,“她為何不回家,難道監國一點責任都沒有?”
魏清擡頭,卻也只是瞪了衛東權一眼,“罷了,她不懂,你也不懂。”
“我們是不懂,不懂你的野心,但監國,又何嘗懂我們呢。”衛東權顫道,随後拱手,“下官告退。”
衛東權走後,魏清躺在椅子上,側頭看著書桌,筆架一旁擺放着一組雕刻粗糙的木人偶,其中女人偶的頭似乎斷裂被重新粘連過的一樣。
“是我逼得太緊了嗎。”魏清攥着手,“可…你姓衛啊,身體流淌着的,是衛氏的血脈,豈能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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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衛氏一族動用朝廷勢力,在寧國朝野追查丢失的禦畫。
搜查令一下,也給寧國的黑市帶來了壓力,尤其是古畫一類。
但那幅通緝的古畫并沒有流入黑市,而是輾轉到了衛曦的手中,并将其帶回了金海。
——松江學堂——
這一次,祭酒張澤銘嚴厲的批評了衛曦,“學堂給你半月的傷假,你竟然一聲不響的就走了,而且是整整三個月,你當這裏是什麽,這裏是先皇禦筆親封的稷下學宮,是我松江府的最高學堂,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了?”
“夫子,我錯了。”衛曦站在祭酒的書桌前道。
“你還知道錯,先前的事,我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張澤銘拍桌道。
“夫子最好了。”衛曦湊到桌前賣乖道。
“下不為例。”張澤銘無奈道。
此刻生員們還在上課,衛曦回到院中,将房門鎖上,從一個密封的箱子裏取出一幅畫。
她沉沉的吸了一口氣,似乎将希望全部寄托于此,“希望答案就在這裏。”
當畫卷被展開時,她卻并沒有像在夷山鐵塔那裏一樣産生幻想。
“貓戲圖。”衛曦喃喃道,一整副畫卷裏只畫了一只追蝴蝶的貓,“貍奴。”
雖沒有幻想,可衛曦卻直接說出了畫中貓的名字,這也令她吃驚。
貍奴的毛發長而雪白,明顯是一只舶來貓,若是衛宋朝,應是貢品。
“聖祖皇帝的貓嗎?”衛曦緊皺眉頭,“叫…貍奴,我…”
衛曦忽然雙手一顫,将手裏的的名貴古畫扔了出去,質疑自己道:“我怎麽會知道此畫貓的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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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郎喜歡貍奴嗎?”
“既然六郎喜歡,那嫂嫂便将它送給六郎,今後六郎可要好好待它哦。”
“太子妃殿下不可,這可是太子殿下送給您的舶來貓,東海進貢給陛下的壽禮。”
“一只貓而已,只有真正喜歡它的人才會将它當做珍品,遇到喜歡之人,何嘗不是幸事,若是不喜之人,即便你在同類之中出類拔萃,又能得到多少在意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