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快兇他

時夏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他獨一人走在蘭亭路,道路兩邊粗壯的銀杏樹葉金黃燦爛,零星幾片樹葉飄零在風中,如同曼妙少女起舞的身姿。明媚的陽光穿過樹葉之間的縫隙形成道道光線落在幹淨的人行道上。

他走啊走,接近盡頭的時候,看到盛星悅慵懶的靠坐在自行車上,右肩挎着黑色單肩包,雙手散漫的插在藍色校服褲兜裏。微風吹動他額前細碎的發絲,夢幻般浮動着。

盛星悅的後面沒有路了,只剩白茫茫一片光。

“盛星悅~”時夏開心的叫道。

側對他的盛星悅緩緩掉頭看過來,露出他熟悉的臉龐。

不知為何,他竟然看懂了盛星悅眼神裏摻雜着和他同樣的愉悅之情,還有一種平時擦覺不到的溫柔和愛意。

“快過來。”盛星悅的聲音不如平時冷漠疏離,很溫柔,溫柔的像棉花。

時夏加快腳步沖他跑去,那片白茫茫的光越漸照的他眼疼,越靠近越無法睜開眼。

盛星悅依然坐在那等他過去,沒有多餘的動作。

“盛星悅~”時夏擡手想擋住刺眼的光,腳下兀地一滑,身體失重的往下倒。

疼痛感沒有襲來,身體一震,猛地睜開眼,入目是賀沉那張充滿好奇的黑臉。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時夏眨眨眼,賀沉歪歪頭,“小呆瓜,圖書館禁止喧嘩,逮到一次罰款100。”

時夏還有點懵,張望了旁邊,那裏是什麽蘭亭路,分明是京州一中的圖書館。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盛星悅在他右邊坐着,正靜靜看着他。

“我……”時夏迷糊的抓抓臉。

盛星悅說:“做夢了?”

時夏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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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沉問:“夢到盛星悅了?”

時夏點頭,随即問:“你怎麽知道?”

賀沉端正腦袋,“你喊了兩次盛星悅的名字,周圍同學都知道你夢見他了。”

“哦~”時夏想起那個奇奇怪怪的夢,擔憂的看向盛星悅,“我夢到你在蘭亭路等我,你叫我快過去。”

盛星悅問:“那你過來了嗎?”

時夏乖乖點頭,“我去了,但是,你身後有一片白茫茫的光,特別的紮我眼睛,讓我無法靠近你。”

賀沉嫌棄的看着他們倆,之前拿‘兄弟’看他們倆,現在完全是‘情侶’的目光。對于他這條單身狗來說,這兩人的深情對望實在紮他的心。

盛星悅猜不到時夏說的白茫茫的光是什麽,但看他似乎有些不安,安撫性揉揉他的頭頂。旁邊的賀沉立即渾身起雞皮疙瘩,受不了的發出‘咦’的聲音表達惡心。

“走了。”盛星悅懶得理會賀沉,起身後将時夏從地板上拉起來,順便拍掉他屁股上不存在的灰塵。

賀沉直接掉頭先走了。

三人出了圖書館,時夏乖乖的拉住盛星悅的手,盛星悅沒說什麽,握住他的手一起揣進風衣兜裏。

“要不要一起吃晚飯?”賀沉摸摸饑腸辘辘的肚子問。

盛星悅說:“這次回來,除了跟你敘敘舊,也是為了回一趟外公家。晚飯我和時夏去他那吃,下次回京再跟你一起吃。”

賀沉望着天說:“想了你四個月,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你盼來了,結果,你跟我在圖書館敘舊,不到2小時就散。唉~~~再深的兄弟情,也抵不過悠悠歲月無情啊。”

他歪頭看向時夏,“小呆瓜下次別來了。”

時夏問:“為什麽不讓我來?”

賀沉說:“因為我想跟盛星悅過二人世界。”

時夏看向他,“那不行。”

“為什麽不行?你又不是他對象。”

“我是。”

盛星悅:“……”

賀沉沖他豎中指,“不跟你計較,你不懂。”

時夏皺着眉頭看向盛星悅的臉,“盛星悅~黑人是不是在鄙視我?”

“是。快兇他。”盛星悅說。

時夏怔了怔。

盛星悅伸手不輕不重一拳落在賀沉肩上,“不許欺負小孩。”

賀沉痛苦大叫,仿佛受了重傷要死不活。

這會兒時夏搖搖盛星悅的胳膊,盛星悅偏頭看他,用眼神問他怎麽了,時夏問:“怎麽兇他?”

盛星悅玩笑說:“讓他哭,讓他叫。”

賀沉傷心欲絕道:“盛星悅~~~~~~你變心了~~~~~”

時夏覺得賀沉好吵,下一刻眼眸明亮的命令:“盛星悅!打他!”

盛星悅微微愣了一秒才反應過來時夏讓自己去揍賀沉,“好。”

說罷,松開時夏的手,雙手緊握活動筋骨。

見狀,賀沉嘴角直抽抽,“你們倆……夠了啊!不帶這麽玩的!”

離開京州一中後,時間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盛星悅帶着時夏在附近轉轉,遇到以前同學聊了幾句。

把時間混到五點半才打車前往他外公家,路上他說:“見到我外公和外婆,你喊爺爺奶奶就行了。”

時夏點頭。

“我外公是老幹部退休下來的,比較嚴肅,說話語氣要是不好聽,你只管左耳進右耳出,別往心裏記。”

聽到這話,時夏內心開始緊張,他還不知道怎麽跟嚴肅的人相處呢。

盛星悅外公劉士達一直住在盛輝給他們買的養老房裏,在一個中高級小區10樓。盛輝和劉玲離婚後,共同住的那所別墅買了,錢對半分。至于這套房子,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争論,留給他們養老。

到房子門口,盛星悅敲了門,等了十幾秒門才被打開。

開門的是保姆楊姨,跟盛星悅熟。

“是星悅啊,回來了。”

“嗯。”

楊姨将門打開,迎接他們進門,她沒見過時夏,不免好奇,“這位小朋友是?”

盛星悅在門口鞋櫃裏那鞋子,說:“我爸朋友家的小孩,時夏。”

他拿了雙沒拆過的拖鞋丢到時夏腳前,“穿這個。”

時夏拘謹的脫鞋子換鞋。

楊姨把門關上,朝正廳喊:“劉叔,嬸子,星悅來了。”

盛星悅換了棉拖,松開時夏的手,推着他往正廳走。時夏面頰微紅,緊張得很。

到了正廳,他看到在沙發上坐着一位精氣神十足的老人,身穿深藍色夾克,黑發向後梳,帶着衣服無邊框眼鏡,渾身散發着一種威嚴冰冷感。

時夏懷疑盛星悅高冷的樣子是跟他學的。

“外公。”盛星悅叫道。

劉士達目光尋常看過來。

盛星悅輕輕拍時夏的肩膀,“時夏,叫人。”

時夏局促的叫道:“爺爺你好。”

劉士達自動忽略時夏,問:“怎麽不早點過來?”

盛星悅将時夏摁坐在沙發上,挨着旁邊坐下,“去了一趟一中。”

楊姨端着兩杯水過來,放在茶幾上又走了。

劉士達說:“既然走了就不要留戀,留戀就轉回來。海市是什麽地方?京州又是什麽地方?經濟完全不在一個等級,教學水平又能高到什麽程度?”

盛星悅說:“沒有留戀,只是見朋友。”

劉士達看向開着的電視,裏面正放着新聞時事,“今年寒假在京州過,你跟你爸兩個人在海市冷清。”

盛星悅:“再說吧。”

劉士達:“我問的是再說,還是一個确定?”

盛星悅:“外公,您知道我和我爸在京州沒有家。”

劉士達:“盛輝不管,我是再問你。”

盛星悅:“我爸在哪我在哪。”

劉士達:“他将你安置在海市,自己卻在京州繼續做生意,為的是在海市給你一個家嗎?他沒有你想象中那麽偉大,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讓我們見不到你。”

盛星悅:“我爸如果真如您說的,不會告訴我您讓我過來。”

劉士達:“難道你會為了一面回心轉意?不會,盛輝也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會讓你過來。正好,他看看他将你獨自安置在海市四個月的結果怎麽樣。”

盛星悅:“外公,您真的想多了。”

劉士達:“那你可知道盛輝的生意轉不去海市?”

“知道。”

“轉不去海市意味着他需要長期留在京州,一年,三年,五年。當他的生意做的足夠大,根系在京州紮的越廣越牢,面臨的利益也會越高,你認為他會回海市另安一個家嗎?将來,他還是會在京州找個女人組建新的家庭,而那時候,你才是真的沒有家。”

劉士達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濃茶,“你還是太年輕了。京州才是你最該待的地方,它的各種條件優越于其他地區,發展機會也多,只要你肯闖,一定能闖出一番名堂。”

盛星悅沒有接話,他不想繼續和劉士達争論這個問題。

而一直在旁聽的時夏感覺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劉士達說的太多話他不懂裏面的彎彎繞繞。

當爺孫兩安靜下來時,他偷偷看向盛星悅,見他神情嚴肅,好像正在思考些什麽。

電視裏的聲音不大,沒人說話的時候,聲音顯得有些刺耳。

時夏端正坐着,比上課時還要端正。

幾分鐘後,開門聲打破了正廳的僵持,時夏瞥向那邊,很快看到一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人拎着包進來。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很大,壓過了電視裏的聲音。

随即,又進來一位老太太,手裏拎着黑色袋子。

“我媽和外婆。”盛星悅站起身說。

時夏看他一眼,随後從沙發上站起來。

劉玲鞋也沒換走過來,“我還以為你把你外公外婆都忘了呢。”

盛星悅道:“記性沒那麽差。”

“阿姨好。”時夏道。

劉玲瞥向時夏,她在朋友圈看到盛星悅今天發的動态,照片裏那個男孩就是這個,“誰家小孩兒這麽可愛。”伸手捏捏時夏的臉,“臉蛋挺嫩。”

時夏不敢拍掉她的手,只能等她收手,“阿姨,我叫時夏。”

劉玲笑着說:“園林霁後春如在,燕雀鳴時夏正清。是不是裏面的時夏呀?”

時夏懵。

盛星悅伸手拿走劉玲的手,替時夏回答:“是。”

“我捏捏怎麽啦?”劉玲将包丢到沙發上,走到沙發中間坐下。

這時劉奶奶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新鮮的水果,“星悅什麽時候到的?”

她過來,示意時夏坐,将水果盤放到他們面前。

盛星悅說:“剛到。”

劉奶奶就在邊邊上落座,示意時夏拿果子吃,時夏緩緩伸手拿了一顆紅紅的草莓。

正廳五個人就這樣安靜下來,劉玲覺得新聞無聊,拿了遙控器調臺。

劉士達逮着機會說:“自己的兒子也不管,看電視倒有勁。”

劉玲知道他嘴巴閑不下來,不在意道:“星悅都17歲,洗衣做飯全會,那還需要我這個當媽的操心?”

劉士達語氣生硬的問:“養孩子只管他洗衣做飯會不會哦?”

“那不然管什麽?”劉玲看向盛星悅,又看向電視,“學習好,無不良愛好,給錢就能養活。”

“荒唐。”劉士達氣。

劉玲:“是的是的,荒唐。”

“星悅的未來你管不管?”

“這事我還真管不了,不有盛輝嗎?他有本事讓他管咯。再說了,我現在是趙太太,不是盛太太。”

劉士達更氣了,“聽我的,跟趙闊別再生了,攤上你這種媽,倒黴!”

“您老說的對!Very Very good。”

這事顯然沒完,劉士達擺明了想借這個機會,讓盛星悅轉回京州。

飯桌上他提起轉學的事,盛星悅表示會繼續留在海市,三言兩語,劉士達直接将手裏的筷子拍在大理石桌面上,怒道:“榆木!”

正在啃雞腿的時夏被吓得渾身一顫,看到劉士達滿臉怒火的樣子,屁股感覺有針在紮。顫顫巍巍将手裏的雞腿放下,偷偷瞥向身邊的盛星悅,不愧是爺孫兩,劉士達怒火中燒,盛星悅還能做到這麽鎮靜。

劉玲撥開濺到面前來的筷子,繼續夾白灼蝦,順便沖廚房那邊喊:“楊姐,拿雙筷子來。”

劉奶奶嘆了一口氣,“老劉啊,不是我說你,吃飯就吃飯,談什麽事?”

盛星悅緊緊手裏的筷子,夾了一筷子白灼生菜。

劉士達接過楊姨遞來的筷子,對着盛星悅說:“所有人都在為你考慮,唯獨你自己安于現狀,不思進取。”

聞言,時夏想說盛星悅一直都在努力,他沒有安于現狀。

剛擡頭,盛星悅看他一眼,即将呼之欲出的話又吞了回去。

劉奶奶說:“我讓小楊炖了兩只甲魚,星悅進去端出來,你和外公一人一只。”

“好。”盛星悅放下筷子,抽了紙巾擦嘴,起身去了廚房。

劉奶奶看向時夏,“孩子你吃啊,別管他們。”

劉玲說:“爸,看你把這時夏吓的雞腿都不吃了。”

劉士達不語。

反而是時夏一時之間,有些尴尬,猶猶豫豫拿起雞腿繼續幹。

這裏沒有他說話的餘地,幹飯就完了。

盛星悅将兩盅甲魚端出來,一盅放在劉士達面前,一盅放在時夏旁邊,又去正廳抽了濕巾紙過來。

“別吃雞腿,吃這個。”盛星悅将甲魚推到時夏面前,拿起他的手用濕巾紙擦上面的油脂。

見狀,劉奶奶欲言又止,讓盛星悅自己吃的話,即使沒有外人在,她還是說不出來。

時夏乖乖讓他擦手,兩只手都擦了。

盛星悅丢掉濕巾紙,揭開蓋子,悶在裏面的熱氣與香氣争先恐後往外跑。

好香啊~

時夏沒吃過甲魚,覺得十分新鮮,而且這個香味十分誘人,他不禁想大快朵頤。

然而這是在別人家,他不敢。

盛星悅說:“我不吃,你吃吧。”

時夏犯難,“怎麽吃?”

盛星悅說:“除了殼和骨頭,都能吃。”

“那你也吃一半吧。”

劉奶奶說:“星悅,你拿兩副手套,和時夏一起吃吧。那麽大的甲魚,他一個人吃不完。”

“我吃膩了。”這玩意盛星悅沒少吃,初中那會兒,劉奶奶時常和他們住一起,幾乎每周一只炖了湯給他喝。膩也沒膩,就是不太喜歡。

劉玲抱怨:“媽,你真偏心,只給爸和星悅做,我是連口湯都沒有。”

劉士達說:“你喝什麽湯都是浪費。”

劉玲苦笑。

劉奶奶瞪他一眼,“老劉,夠了,星悅難得來一趟,你讓他好好吃個飯行嗎?”

盛星悅輕聲說:“吃你的。”

時夏哦了聲,想用筷子,盛星悅說:“用手方便。”

“好哦~”時夏這才将手伸進白色盅裏,拿起最上層的甲魚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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園林霁後春如在,燕雀鳴時夏正清。——出自《春夏之交風雨彌間耳目所觸即事十絕》

宋·汪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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