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哥哥,我都臭了
電話挂斷後,時夏哭鬧到淩晨,這對時冬來說,是身體與精神上的雙倍折磨。看着時夏靜靜躺在床上閉着眼睡着,疲倦的靠在床頭緩沖許久,才離開房間。
一出房間門,長久的饑餓感讓他的五髒六腑都鬧騰的厲害,到廚房煮了一碗面,吃完後什麽也不想做直接在沙發上睡過去。
天剛亮,又被熟悉的哭鬧聲吵醒,沉重的雙眼和腦子,讓他內心生出了些許煩躁之意,怎麽總是哄不好?安靜了為什麽又要開始鬧?
他對現在的狀況産生了怨念,然而坐起來後,稍稍緩沖幾秒,又将那股怨念壓了回去。
為了能及時察覺房間裏的動靜,時冬沒有将門關掉,到了門口,哭聲清晰低啞,這幾天總是哭,嗓子肯定哭啞了。
時夏抱着奶瓶兔,鼻涕眼淚全蹭在毛毛上,聽到開門聲頓了頓,擡頭沒看到想看到的人,又縮回腦子繼續哭。
時冬沉了一口氣,走過去坐在床沿上,耐心的說:“安安,你知道哭是沒有用的,你的難過改變不了任何事。”
時夏沒有回應,只是難過的哭泣。
“想哭就哭吧,總有一天你會停下來。”
總有一天是那天,沒人知道,時冬開始放開時夏不再過渡幹涉他的情緒,叫了跑腿買了新鮮蔬菜和瓜果,又買了新鮮螃蟹。
他将蟹黃取出來做了一份蟹煲飯,将橙子榨汁,好好放在桌上。
去房間裏時時夏已經安靜了,只是躺在床上抱着奶瓶兔,他說:“安安,哥哥做了蟹煲飯,起來吃點。”
時夏眨眨濕潤的眼睛,盛星悅的關機,時冬的放任,讓他意識到沒有人繼續照顧自己的情緒。他将臉埋到奶瓶兔身體上,不想吃飯的話也不想說。
見狀,時冬不再哄,轉身離開房間給自己煮了碗青菜面,全部吃完後将蟹煲飯放回爐竈上,收拾收拾去客衛洗澡換了身幹淨衣服。
熱水密密麻麻落在身上,沖走了幾日以來積攢的疲倦,他終于在這一刻感到了久違的輕松。
這蟹煲飯時夏最後還是沒吃,中午趙梅從醫院回來,時遠去了海棠村照顧時峥嵘,她知道時夏一直沒吃東西後跑去超市買了菜,回家做了四個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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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夏依然不吃,趙梅想勸他吃點,時冬攔住她,說:“媽你越哄他反而覺得他不吃不喝就能改變一切,不管他,你自己吃。”
趙梅不忍心的說:“這樣餓着,萬一餓出個毛病怎麽辦?你知道這麽多年,在吃的方面,媽跟你爸從來沒委屈他,更不舍得餓着他。”
時冬說:“今時不同往日。他餓了自己會出來吃,不吃那就是不餓。”
趙梅還是想勸勸,時冬強行把她拉走去吃飯。
餐桌上,趙梅吃了幾口也沒胃口,拿着筷子魂不守舍,半天才說:“時冬,你說這可咋辦?”
時冬喝了口湯,認真的說:“如果媽你心疼,不如讓安安和小悅繼續在一起。”
趙梅一聽,眉頭皺的老緊。
“能接受嗎?”時冬看着她問。
趙梅抿唇,又吃了幾口飯,緩緩說:“你爸昨天跟我聊過,他說小悅跟他打過電話,言辭陳懇,是真的想和安安在一起。根據我看到的,小悅确實是一個非常不錯的孩子,店裏的活我和你爸從沒主動讓他幫個忙,但凡他看見了會主動幫忙,勤懇,體恤長輩。可他是個男孩子啊,和安安當朋友我很放心,讓我接受他們以那樣的關系相處,媽做不到。我寧願安安多難過幾天,好過将來某一天他被小悅厭棄。”
時冬說:“那就只能讓時間治愈安安的傷痛了。”
趙梅嘆了口氣,将筷子放下,說道:“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明天就開始準備你奶奶出殡的事,盡快了了,盡早帶安安治病。”
“安安留在這邊?還是帶過去放領居家?”
“我留下來陪他。如果有什麽情況,我跟你打電話。”
“行。”
另一邊的盛星悅因為昨晚喝酒的緣故,回到賀沉家後,簡單洗漱後一覺睡到中午。醒來後第一時間抓過床頭的手機開機,開機後,微信消息一條接着一條往屏幕上跳,咚咚的沒完沒了。
他劃走消息,直接上微信,看到來自時夏的51條未讀信息。
鮮紅的數字觸目驚心,盛星悅內心的防線在這一刻出現了龜裂,點開消息,入目是一句:盛星悅,我讨厭你。
讨厭我?
一個那麽喜歡自己的人,現在對自己只剩下讨厭之情了嗎?
盛星悅感到心酸,往上滑,全是這一句話,可想而知時夏從昨晚開始對自己的感情就剩下讨厭了。
句句簡短,句句紮心,把內心的防線撞的粉碎,緊捏着手機,瘋狂的想打一個電話過去,告訴他:我馬上回去,你別讨厭我。
然而不能。
丢開手機,靠在床頭上,雙目傷心的望着天花板。
早能預料開始的代價如此嚴重,不如晚點開始,在能完全承擔起一個人一輩子的時候,也許結局會不一樣。
酒意埋沒的悲傷經過一夜沉澱,現在又開始折騰。
正是心酸不已時,餘光瞥到旁邊的小羊,伸手抓到懷裏,像是抱時夏那樣抱住它。
時夏對他來說,很小一只,輕輕松松就能抱住,每次抱着他總覺太小了,塞不滿自己的懷抱。
小羊也是小小一只,無法填滿懷抱,空虛讓他感到不踏實。
賀沉推開門進來看到的是盛星悅抱着一只玩偶的畫面,這種畫面以前那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因為盛星悅不喜歡可愛的東西,這種不喜歡包括了可愛的妹子。
但是,盛星悅去了一趟海市,非但和一個可愛的弟弟搞早戀,還會抱着可可愛愛的玩偶撫慰自己失戀的心。
他這是,為某個人熱愛。
“兄弟,再不吃午飯,下頓就要等到晚上了。”賀沉笑吟吟說。
在賀沉面前,盛星悅并不想一裝到底,聞聲繼續抱着玩偶,無力的說:“不吃。”
“哎呀~失戀就失戀,幹嘛委屈自己的身體?你同意,它可不同意。趕緊的,吃了飯,随便你幹啥。”
盛星悅搖頭。
賀沉抓抓眉頭,“不是我說你,舍不得為什麽要提分手呢?折磨你也折磨時夏。要我說,如果分手不能讓一方感到解脫,那它發生的沒有任何意義。”
盛星悅沒有回應。
賀沉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我感覺時夏挺不錯的,傻傻的,笨笨的,單純沒心機,和他在一起肯定很舒服吧。”
盛星悅擡起頭冷冷的看他,“你什麽意思?”
這種雄性對自己的所有物的占有欲,以及感受到第三者的觊觎而産生的防備與警惕,讓賀沉後背汗毛直立,趕緊舉起雙手發誓自證清白,“我發誓,我對時夏沒有任何非分之想。”
盛星悅說:“你最好沒有!”
“你看你。”賀沉放下雙手,“我對時夏沒有非分之想,其他人有沒有,那就不一定了。”
盛星悅的眼色逐漸暗淡下去,“你閉嘴吧。”
“我是提前預告,你別不樂意聽。”
下午時冬出門去市內最大生活超市買了鮮活的大蝦,順便買了草莓味酸奶,以及大包零食。到家後,去廚房做了一道土豆炸蝦,香氣撲鼻,聞着就覺好吃。
他端着蝦和酸奶走進時夏房間,看到時夏抱着奶瓶兔蹲在露臺上,一直望着遠方。
“安安,進來吃點東西。”他将東西放在床頭,走到露臺上,将紋絲不動的時夏從地上抱起來。露臺有風,把時夏都吹冷了。
“都凍涼了,安安。”
時冬将他放在床上,用被子将他和奶瓶兔裹起來,“等春暖花開,再去露臺玩,現在天氣寒冷,萬一凍感冒了,可得打針。”
時夏呆呆的坐着不說話,仿佛什麽也聽不見。
時冬将酸奶插上吸管,送到他嘴邊,“草莓味的酸奶,喝一口開開胃。”
時夏晃了晃神,眼珠子動了動,張嘴含住吸管,輕輕的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液體便到了嘴裏,許久沒有接觸到食物的味蕾在一刻被喚醒,時夏感覺到了餓,還有渴,還有冷。
聽到吸食的聲音,時冬松了一口氣,只是喂了一口,拿開酸奶,端過菜碟,拿了筷子。
時夏看向菜碟裏的黃黃的蝦球,紅色的蝦尾翹翹的立着。
時冬夾起一個在菜碟的一角沾了番茄醬後喂到時夏嘴邊,“張嘴吃點。”
時夏張開嘴咬了一口,球面很脆,輕輕一碰,上面的面包糠就碎。
時冬看着他,紅腫的雙眼水霧霧的,明明沒有淚卻還是像在哭。
他興許是真的餓了,将菜碟裏的炸蝦吃了一半,又把酸奶喝完,剩下的時冬沒讓他吃。胃裏長時間沒有進東西,突然塞進太多,反而會撐着。
“晚上吃粥怎麽樣?”
時夏不出聲,朝後倒在床上,抱着奶瓶兔縮進被子裏。
見狀,時冬不再多說,拿着餐具和酸奶盒出去。在門外等候多時的趙梅着急問:“怎麽樣?”
“還好,吃了一半,喝了一瓶奶。”時冬将門關上,“晚上煮點粥吧,先小心的養。”
“行。”
晚上趙梅用新鮮的青菜煮了清淡的粥,配了一點榨菜讓時冬端給時夏,喂飯時時冬發現時夏的眼白充血,紅豔豔的甚是可怖,心頭劃過一陣心疼。
就像時秋說的,他長期清心寡欲不懂感情,所以他無法理解盛星悅對于時夏來說,到底有多重要,才會哭成這樣。
飯後時冬洗了個澡推開時夏的房間門,時夏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他走過去說:“安安,今晚哥哥陪你睡好不好?”
等了半分鐘沒有聽到時夏回應,也沒有看到他有所反應,時冬心驚的扒開奶瓶兔,入眼是一張紅彤彤的臉,雙眼緊閉。
“安安?”時冬擔心的伸手探他額頭,掌心的溫度高到燙手,不住罵了句“艹!”,趕緊掀開被子,把時夏從床上抱起就往外跑。
在客廳的趙梅見狀一臉震驚和擔心,“你要去哪?”
“安安發燒了,去醫院。”
趙梅一時反應不過來,怎麽突然發燒了,時冬叫醒她,“媽,別愣着了,開門呀。”
“哦~”趙梅這才反應過來,跌跌撞撞打開門,和時冬一起将時夏送去醫院。
到醫院一檢查,已經燒到40度,再來晚點指不定燒成啥樣。
用完藥,體溫降下來已經是晚上十一點,趙梅坐在小凳上,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錯了。
她想了一夜,想到頭發一夜間白了許多,直至天亮內心仍在搖擺。她想,要不等時夏去複市看心理醫生,如果還是治不好,就讓盛星悅回來。
上午九點過,時夏醒了,坐在病床上不哭不鬧。
醫生看過後說沒事,可以出院了,叮囑他們不要讓病人再吹冷風。
中午時冬和趙梅将時夏帶回家,一回到家,時夏還是往自己房間跑,抱着奶瓶兔不撒手。
跟過來的趙梅問時冬,“那個玩偶是誰買的?”
“小悅。”時冬篤定的說。
趙梅嘆氣,轉身離開了房間。時冬坐到床沿,給時夏蓋上被子,拍拍奶瓶兔的腦門,被時夏用手打了一下手背,“別碰。”
時冬微楞,他可算開口說話了,雖然這句話很短,對自己并不友好,他還是很開心,收回手問:“盛星悅給你買的嗎?”
時夏蹙眉,“他很壞。”
時冬笑着說:“你知道他很壞,為什麽還喜歡他?”
“盛星悅~”
時冬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時夏的意思是,因為他是盛星悅。
“好吧~安安,哥哥要去爺爺那邊,你在家要聽媽媽的話,等會兒好好吃飯,晚上哥哥回來。”
時夏盯着他說:“哥哥,我都臭了。”
“什麽?”
“洗澡。”
“……”時冬湊近聞聞他身上的味道,有點酸氣,這幾天一個勁鬧,別說洗澡,臉也沒洗,牙也沒刷,他無奈的笑着說:“安安都臭了,那洗一洗。”
時夏嗯了聲。
時冬這才給他找衣服,去浴室放了一缸水,就像時夏很小的時候,幫他洗了個澡,順帶洗頭。
出來時,時冬看着床上的被套也想換掉,說完時夏就急急的說:“不換。”話沒完,直接鑽進被子裏,抱着奶瓶兔躺着,嘴裏念叨着:“不換。”
“被子也臭了,不換嗎?”
時夏緊緊抓着被子,甚怕被時冬換掉,“不換不換。”
見狀,時冬不敢繼續,好不容易安穩了些,“那哥哥走了。”
時夏沒有像從前那樣說拜拜哥哥,而是把被子往頭上一蓋,時冬扶頭,出去後跟趙梅交代了幾句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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