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初二這天秋羲起了個大早,洗漱好之後換上一身嶄新的月白色道袍,遠遠看去就是位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引得隔壁早起讀書的徐弓三人啧啧稱贊。

他這身道袍原先是牛家嬸子做的,後面因着要去雅集,秋羲便托徐弓找繡娘替他從新改了改,下裳上繡了竹紋,蔽膝上生出一從幽蘭,就連護領也多了暗紋,絲縧束腰,顯得秋羲腰身格外精瘦,頗有君子如蘭挺拔勁竹的姿态。

“賢弟,都說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你這身道袍一穿上,整個清陽縣城就沒人比你更俊了,”徐弓卷着書本打趣道,“就連為兄這個城北徐公都要甘拜下風。”

高潛一臉嫌棄地看着徐弓:“秋弟本就頂頂的俊俏,徐兄也好拿自己跟秋弟比。”

就連向來話少的孔正也開口道:“我确實沒見過比秋弟更有風度的人。”

秋羲擺了擺手,笑道:“有幾位兄長誇我,我倒是不怕在雅集上給縣學丢臉了。”

“賢弟僅此定能力壓群雄大放異彩!”秋羲可是他們清陽縣城的神童,徐弓對他極為有信心。

可秋羲聽了這話卻壓力山大,他雖然想了個法子應對雅集上要吟詩作對的情況,但終究只是個取巧的辦法,萬一那法子沒用他還真沒這文采現場賦詩一首。

只可惜衆人不知道他心中所慮,都以為縣城大名鼎鼎的神童定是才華橫溢,作首詩而已,肯定信手拈來。

收拾好後秋羲便和王教谕乘船往府城走,兩人午後才終于下船。

王教谕這邊已經提前安排好,兩人徑直去了定好的客棧歇息。

“今日沒有其他事,你想出去逛逛也行,想在客棧休息也行,”王教谕朝秋羲叮囑道,“明日有知府大人在場,你好生應對。”

秋羲知道王教谕這是在提點他,知府雖然只負責住持府試,但他若在知府面前挂上名,院試通過後就有機會升到府學,所以這次來雅集的學子幾乎都會牟足勁比上一比。

這也是秋羲最擔心的,要是大家都劃劃水把雅集當做郊游玩耍一番也罷,其他人不動真格自然不會顯得他混在裏面像個水貨,可那些書生要是認真對待起來,肯定詩作百出,那就襯得他這個不會寫詩的像個沒文化的。

不過他也只是心裏擔心,面上還是認真應下王教谕的話,畢竟明天還是有機會應付過去的。

本來他今日是想提前去珍寶齋尋柳郁,結果他和王教谕下榻的客棧離那邊有些距離,來回一趟天色肯定晚了,所以他只好在客棧附近逛了逛便回去養精蓄銳。倒是王教谕在府城的友人離這邊近些,他叮囑完秋羲便獨自外出訪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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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羲回房後剛準備歇息,便聽見耳邊傳來叮的一聲,只見跟着他一起到府城的系統仰起個貓頭朝他道:“宿主,有新任務啦!”

“這個時候來任務?”秋羲眉頭微挑,心裏生出一陣不妙之感。

等他打開任務界面後,就見上面明晃晃挂着一個任務條。

【日常任務:誰與争鋒】

【三月三日踏青時,雅集就要到了,請在雅集上用你的才華征服衆人,大放異彩力壓群雄吧!】

【任務獎勵:積分1500點,180點積分代金券一張,二級課程兌換券一張。】

秋羲看着界面上的任務描述一個頭兩個大:“什麽叫‘用才華征服衆人’,我現場給他們表演一個摩擦生電讓那些讀書人驚為天人算不算?”

“當然不算!”系統這次學乖了,立刻明确任務範圍道,“我是科舉系統,任務裏的才華當然指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種古代讀書人的必修課!”

“君子六藝可只有禮樂射禦書數這六個,哪有你說的那些。”秋羲反駁道。

“宿主不要強詞奪理,反正不能是別的!”系統因為上次提前提交“聞雞起舞”的事又被記過了,這次說什麽也不讓秋羲鑽空子。

秋羲見這只系統不好糊弄,啧了一聲便把又蹦又跳的橘貓丢到一邊,徑直到床上休息。

初三這天一早秋羲便和王教谕起床做準備,這次的雅集定在府城的清麓山上,他二人需早點過去。

清麓山在清州府的清滄河邊上,山河相望別有一番雅趣。

王教谕租了一輛馬車代步,他二人剛到清麓山下便見到山道上已經有人來了,于是兩人不敢多耽誤,順着溪邊的山道往上走。

這次雅集位置定在清麓山上的望江亭,秋羲和王教谕花了小半個時辰才來到此處,亭邊已經有十數人在交談,衆人見到王教谕和秋羲便紛紛停下招呼他二人。

這些人不僅秋羲不認識,就連王教谕也沒見過幾個,兩方都只互通姓名便作罷。

秋羲和王教谕來到望江亭中坐下,亭中的石桌上擺放着各式糕點瓜果和酒水清茶,想必是知府提前讓人過來準備的。

他一擡眼便看見山腳下奔流不息的清滄河:“難怪叫望江亭,原來下方的河景這般開闊。”

王教谕笑道:“據說晚間望江亭這處還能瞧見清滄河中的畫舫,若恰巧有歌女在其中開嗓,亭子裏也能有幸一聞。”

秋羲沒想到這裏還能蹭到免費表演,只可惜雅集不會持續到夜間,倒是柳郁之前說過府城八仙樓的河景雅間也能看到畫舫游河。

正當兩人閑聊時,山道間傳來一陣喧嘩聲,秋羲轉頭看去,原來是有下人在溪邊布置雅集的一應用具,有書生見了便去詢問圍觀。

王教谕見他沒有跟着上前,便問道:“不去看看?”

秋羲搖搖頭:“學生一會兒再去。”

兩人正說着,便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驚喜道:“王教谕,秋弟!”

秋羲應聲看去,發現竟然是趙子升在朝他和王教谕招手,趙子升旁邊還站着一位略微發福的中年男子。

“那位便是清陽縣的趙知縣。”王教谕在一旁提點道。

姓趙的知縣?

秋羲的視線在趙子升和這位趙知縣之間來回一轉,立刻明白過來他的同窗趙兄竟是知縣家的,難怪之前趙子升會說幫他投訴狀可以不用擔心苦等放告日。

“學生見過趙知縣,”秋羲朝趙知縣拱手施禮,又朝趙子升道,“趙兄。”

趙知縣微微颔首,道:“不必多禮,子升常在家中提起你,上回你做的火鍋他帶回家中後我還嘗了嘗,味道着實不錯。”

見趙知縣說着還一連回味的樣子,秋羲便知道他說的是真話,而且本人很可能和趙子升一樣是個吃貨。

趙知縣又道:“你可是我點的案首,此次科舉可得給清陽縣長長臉。”

“學生定當全力以赴。”秋羲沒想到這位知縣還記得他幾年前點過原主做案首,聽了這話頓時倍感壓力。

雖然院試對他來說不難,可後面的幾場一場比一場競争激烈,而且柳郁也會參加這次科舉,他現在完全沒把握能在柳郁面前走下一個回合,只望春闱的時候別被柳郁的文章比成垃圾。

趙知縣和王教谕當初也是同窗,兩人相見後自有話要說,索性便放秋羲和趙子升自去。

“趙兄,你怎的不提前說一聲也要來雅集?”秋羲和趙子升閑逛到一邊後才開口問道。

趙子升笑着打趣道:“這不是想給賢弟一個驚喜嗎。”

秋羲心想,驚喜沒有,驚吓倒是有,本來只是要在知府面前挂個號,現在倒好,點原主做案首的趙知縣在這兒,到時肯定得讓他和其他縣的書生比劃比劃,那還叫他還怎麽劃水糊弄過去。

趙子升見一只橘貓蹲在秋羲腳邊擡着後腿撓癢癢,蹲下摸了摸貓兒的毛:“秋弟當真是愛這只貍奴,竟連雅集也帶着它。”

“它算是我現在唯一的家人,把它獨自放在縣學我不放心,而且它很乖,跟在我身邊也不會亂跑。”秋羲也不能直說這是個披着貓皮的系統,只好随便謅了個理由。

“我看這只貍奴着實有靈性,”趙子升回憶道,“上回我還在學舍外見到它叼着你的經書,也不知秋弟是怎麽教它的,我家養的幾只貍奴就不會幹這些。”

秋羲:“也沒教過它,可能它本來就比較聰明。”

系統聽後配合地喵了一聲,把自己僞裝成一個有靈性的單純小貓咪。

兩人正逗貓玩兒,就見一名顴骨外凸的男子帶着幾個書生朝他二人走來。

那名男子拱手道:“不知哪位是秋羲秋兄?”

“在下秋羲。”秋羲起身回禮道。

“在下李厚之,久仰秋兄大名,雅集上還要請秋兄賜教。”李厚之負手道。

秋羲眉頭微挑,沒想到雅集還沒開始,這就有人來找他下戰書了。

“久仰,這次怕是輪不上秋某賣弄,”秋羲微微一笑,“聽聞此次雅集踏月公子也會親臨,屆時李兄可向踏月公子讨教一二。”

李厚之聽過秋羲的話立刻漲紅了臉,他又不是真要向這毛頭小子請教,這人竟還打蛇随棍上,拿那十三歲便名動京城的柳含章來壓他,着實可惡。

雙方無話,李厚之冷哼一聲便帶着和他一道的人甩袖離開。

“秋弟切莫大意,”見李厚之一行人走遠,趙子升對秋羲道,“我曾聽聞李厚之此人是府學的頭名,向來頗有才情又□□計較,見他剛才的言行想必已經記恨上秋弟,一會兒雅集上怕是要找秋弟麻煩。”

秋羲不由蹙眉,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他明明只想劃個水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山道上再次傳來喧鬧聲,秋羲挑頭看去,只見柳郁一襲青衣從竹林山道間款款而來,引得衆人連連稱嘆。

“含章!”秋羲一見柳郁上山,立刻便朝他揮手道,“多日不見,含章近來可好?”

不遠處的李厚之斜眼秋羲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朝柳郁套近乎,冷哼一聲道:“誰不知名動京城的踏月公子向來孤高,就連皇子的臉面都敢不給,又豈會搭理一個鄉野書生,且看他秋羲如何收場。”

與李厚之同行的幾人紛紛點頭應和,這位踏月公子當衆給大皇子拆臺的事可是衆人皆知,可想而知,連大皇子都籠絡不了的人又怎麽纡尊降貴結交一個遠在清陽縣的童生。

衆人正等着看好戲,結果就見“孤高傲人”的踏月公子帶着随從朝秋羲款步走去。

“托秋兄的福,近日未曾發作。”柳郁淡淡笑道。

秋羲一聽柳郁最近沒有犯咳症,心裏不由松了一口氣:“含章千萬保重身體。”等他完成系統的最終任務,就能拿到妙手回春丹徹底治好柳郁的病。

“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同窗,趙子升。”

柳郁微微點頭:“趙兄。”

趙子升剛才一見到柳郁就已經激動地捏緊拳頭,就差跳起來高聲大喊,怎麽看怎麽像個狂熱粉絲。

他見到秋羲把柳郁給叫過來後更是欣喜非常,能結識踏月公子,那可是他三生有幸,說出去一定讓徐弓幾個羨慕地吃不下飯也睡不着覺。

“久仰踏月公子大名!”

趙子升一句話說完便卡殼了,天知道他剛才在心裏琢磨了多少要說的話,結果真站在這位仙逸出塵的踏月公子面前時,多說一句話他都覺得自己是在玷污對方的視聽。

秋羲完全沒察覺他這位同窗百轉千回的小心思,轉頭已經和柳郁閑聊起來。他上次見到柳郁還是去珍寶齋賣《戰三國》的時候,這還是兩人第二次相見,他當然不想浪費一分一毫的時間。

“之前讓柳塵帶回去的火鍋料,我見你在信中說吳翁喜歡,回頭我再給他老人家做一鍋,”想到柳郁口味清淡又偏愛甜口,便笑道,“我近來學了個新甜點的做法,等雅集結束倒要做來讓含章你第一個嘗嘗。”

柳郁微微一笑:“榮幸之至。”

趙子升在一旁聽得抓耳撓腮又插不上話,怎麽看上去秋賢弟和踏月公子很是熟悉的樣子,而且什麽新甜點,他們這幾個當同窗的怎的不知道,難道就是之前的小兔饅頭不成?

“秋公子你是不知道,之前你做的小貓饅頭我家公子可喜歡了,”柳塵在柳郁身後憨笑道,“公子他前幾日還念叨過哩。”

柳郁眉峰微揚,手中的折扇不輕不重地敲在柳塵身上,顯然是踏月公子在嫌棄自己的跟班話也忒多。

秋羲見狀哈哈笑道:“含章喜歡的話,趕明兒我再給你做點新樣式。”

柳郁面色微赧,不自覺地将手中的折扇展開又合攏:“秋兄休要聽他亂說。”

就在這時,穿着一身绛色道袍的清州知府帶着一衆随從姍姍來遲,衆人見狀紛紛上前見禮。

張知府行到柳郁跟前,拱手道:“老夫見過柳國舅。”

柳郁微微颔首,回禮道:“張知府不必多禮,今日雅集,只管賞山賞水談詩論賦,不談其他。”

“踏月公子所言極是,”張知府十分知趣,另起話頭道,“上回犬子的馬當街發狂險些傷及百姓,多虧踏月公子出手阻攔,才使犬子未曾釀出大禍,老夫在此謝過。”

柳郁道:“張翁言重,郁只是舉手之勞。”

秋羲一聽才明白過來,原來上回在珍寶齋前的大街上發狂的馬是張知府家的。他就說那匹馬看着油光水滑的,一定是平時照料得極好,大齊普通大戶人家可沒能力和渠道豢養馬匹。

這次雅集正是張知府邀請衆人前來的,他和柳郁攀談幾句便帶着随從前去主持集會。

主事的人來了,沒過多久清麓山竹林溪邊便設好一張張桌案又鋪好竹席,桌案上擺放着各色瓜果糕點和清茶美酒,還備有筆墨紙硯。

秋羲看着遠處桌案上的筆墨眉頭一皺,心裏暗暗啧了一聲,看來今日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喵~”腳邊的系統雙眼瞪得圓溜溜的,宿主終于要幹掉其他書生名聲大噪啦!

二十來張桌案依着竹溪的水勢擺放,一張可坐兩人,秋羲拉着柳郁在一處有密竹遮風的桌案前落座。

可憐的趙子升前腳剛被同窗抛棄,後腳就見自己親爹和王教谕攜手選中一處桌案,兩位老同窗想談甚歡,誰都不記得他這個兒子兼學生,想他一表人才竟成了個沒人要的可憐蟲。

還好雅集上還有同樣落單的別縣書生,兩人立刻互問姓名結為友人,擺脫了在雅集上形單影只的凄慘結果。

“今日正逢三月初三上巳節,恰巧與蘭亭雅集同日,”張知府起身對落座竹溪邊的文人墨客道,“這裏又有曲水可流觞,今次我等便效仿先賢在蘭亭雅集上的流觞曲水之趣,賞山賞水賞花賞鳥。諸位今日且忘卻俗世,寄情山水中。”

“不知今日這雅集喚作何名?”趙知縣拱手笑問道。

張知府負手思忖片刻,道:“我等今日既在這望江亭下集會,不如便叫望江亭雅集,諸位意下如何?”

衆人紛紛應和。

于是乎,三月三日清州府數十文人在清麓山上的雅集便定作望江亭雅集。

秋羲方才一聽張知府說道曲水流觞便整個人都坐直了,這詞兒他熟,以前語文老師上到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時還專門給他們提過幾句,所以他知道這意味着不僅要作詩還要喝酒,而且是抽獎似的點到誰,誰就得在飲下酒後作出一首詩。

難啊,難!

這也太為難他一個現代人了!

系統可不知道秋羲心裏的在翻天倒地,衆人只能見到秋羲腿邊的橘貓乖巧地蹲在地上時不時甩一下尾巴,還會偷偷趁主人不注意時伸出爪子從桌案上扒拉下一枚果子。

柳郁察覺到身邊人的異常,側身問道:“秋兄可有何事?”

“唉,”秋羲也不打算在柳郁面前立什麽才子人設,畢竟他的形象在和柳郁初見那天就毀完了,他嘆氣道,“我不善作詩,一會兒可要丢人了。”

柳郁先是微微一愣,随後笑道:“無礙,此次雅集便是游山玩水以文會友,琴棋書畫無一不可,秋兄本就是個奇人,又有何愁?”柳郁又道,“況且流觞曲水,誰說那漆制酒杯就一定會流到你我這處。”

秋羲有被安慰道,至少他之前準備的東西怎麽說也能勉強算在琴棋書畫裏邊。

兩人正說着,竹溪上方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張知府已經命侍從放出第一只酒杯,绛色的漆制酒杯随着溪水向下漂流,才轉了兩個彎便直端端停在趙知縣的桌案前。

張知府看向趙知縣,捋着胡須打趣道:“這回倒要叫雅集上的年輕後生們瞧瞧你這前輩的文采。”

“老夫便來做這個抛磚引玉之人。”趙知縣也不含糊,他好歹是當年考中過舉人的,這些年雖是公務繁忙,但也未曾有一日懈怠。

他從随侍手中接過竹溪裏取來的酒杯,仰頭将杯中美酒一飲而盡,觀攬這清麓山中美景片刻,眉頭一展:“老夫便以這翠竹為詩。”

趙知縣沉吟道:“深林千竿竹,鳴鳥萬般啾。俊秀相攜游,空野語自流。”

衆人聽後大聲喝彩,張知府笑問道:“不知此詩何名?”

趙知縣哈哈一道,負手道:“便叫《與諸俊秀游望江亭》!”

衆人聞言再次拊掌喝彩。

秋羲只心裏一陣唏噓,趙知縣這前前後後才花了多長時間就出詩了啊,他估摸着都沒有五分鐘,才這麽點時間,給他解開一道數學難題他可以,但讓他作詩還是算了吧。

他郁悶地倒上一杯清酒飲下,頗有幾分詩仙太白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滋味。

唉,古代這些文人墨客的才情真不是他這個半道穿越來的人可以比的,也許再過十年他方有一戰之力,現在就完全是為難他了。

真是愁煞他也。

不消片刻,張知府又重新叫人放了一只就被進溪水中,這次有幸被流觞選中的恰好是與趙子升同桌的那位書生。

此人爽快飲下杯中美酒,躊躇片刻便以山為題作出一首七言律詩,博得衆人一片喝彩,還得張知府親自指點幾句,真是好不出風頭。

此情此景看得系統羨慕得眼睛都快發紅了,怎麽這酒杯還不選中它家宿主,宿主還要做“誰與争鋒”的任務呢,要用才華力壓群雄征服這些人!

秋羲要是知道系統心裏在想什麽一定跳起來打爆它的貓頭。

他現在可是在心中暗暗捶胸頓足,怎麽這裏随便一個人都能在十分鐘內出詩,這不是顯得他更像個半文盲了嗎!

就在這時,一只绛色漆制酒杯順着竹溪緩緩而來,眼看就要停在他和柳郁的桌案前。

秋羲屏住呼吸雙手在袖中暗自攥緊,酒杯仿佛聽懂了他心中的祈禱,在他桌案前打了個旋又流到下方去。

“呼——”

秋羲默默呼出一口濁氣,端起桌案上的清酒以飲酒的動作掩飾剛才的緊張,視線順着绛色酒杯的方向追去,就見那只杯子穩穩地停在了李厚之的桌案前。

李厚之振袖起身,滿臉從容,仿佛已經等候許久,正愁沒地方施展他的才學。

秋羲只見李厚之接過绛色酒杯一飲而盡,即刻道:“學生在此以鳥入詩,題為《鵬鳥吟》。”

李厚之沉吟道:“群英望江亭中樂,竹溪清滄聞鳥鳴。鵬鳥扶搖青雲上,直指碧霄壯志酬。”

待他賦詩完畢,衆人紛紛喝彩,與李厚之同行的書生更是賣力。

張知府捋着胡須連連點頭,面帶笑意開口道:“甚好,不愧是我清州府的案首,有志氣,有抱負,望你他日能在春闱場上為我清州府博得金榜之位。”

李厚之聽完張知府的話後眼含精光,躊躇滿志地拱手應道:“學生定不負厚望!”

說完李厚之又轉頭朝向秋羲的方向,挑釁地朝他擡了擡下巴。

秋羲還能做什麽,他當然是選擇端起酒杯喝酒,全當沒看見這個勝負心極強的家夥。

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這李厚之看上去是個醉心名氣的人,結果竟然還能真有兩把刷子,剛才這人喝完酒就直接作詩,甚至連思考的時間都沒留,這也太誇張了!

“秋兄不必多慮,”柳郁姿态端方地淺酌一口清茶,看向秋羲道,“既是曲水流觞,衆人必是提前便有所準備,倘若這都不能吟出尚可的詩作,那這些年的許多聖賢書也算是白讀。”

秋羲一愣,原來如此啊,他怎麽把這茬給忘了,想當初他高考前也押過題呢,光是數學大題就押中兩道,看來這些古代書生也玩兒這套。

要不是給他再多時間也沒辦法,他肯定也得提前準備一兩首詩來應付這次雅集。

秋羲打趣地朝柳郁問道:“含章可曾有所準備?”

柳郁搖搖頭:“未曾。”

秋羲一想也對,柳郁可是十三歲便名動京城的大才子,哪裏需要提前做這許多準備。

“想來含章即興賦詩一首那也是能流傳千古的佳作。”

柳郁朝秋羲淡淡一笑:“不用。”

秋羲竟從柳郁的雙眼中看出些許促狹之意,可他沒想明白為何不用,以柳郁的名氣,不說就被會不會停在他的桌案前,光是張知府就一定會想方設法讓他在這次雅集上留下只言片語才是。

就在這時,竹溪對岸傳來一陣驚呼,秋羲順着衆人激動的視線看去,竟見自己桌案前穩當當停着一只绛色酒杯。

“秋兄可是清陽縣學大名鼎鼎的神童,想來一定能作出令我等振聾發聩的佳作。”李厚之在不遠處故意将秋羲高高捧起。

秋羲氣急,但只能在心裏猛打這李厚之的小人,等他回過神時,已經不知自己怎麽把酒杯中的酒喝光的。

就在衆人紛紛注視着秋羲時,他隐在袖中手捏緊又松開,正想拿出他不知起不起作用的殺手锏,就察覺到身旁的人暗暗拍了拍他的手背。

衆人只見落座在秋羲身邊的踏月公子忽然起身,長身而立,端的是英姿飒爽俊逸非凡。

“柳某今日有一游戲想與諸位共同品鑒,此游戲正是秋兄所做,名曰《戰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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