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日,牛家嬸子一大早收拾好家中就出門去,這兩月來牛二叔和牛大壯白日要出去做工,所以造紙的事大多是她在照看,今日她便是去溪邊查看昨晚泡下的稻草。
誰知道牛家嬸子剛端着髒衣物來到溪邊,就聽見幾個嬸子一邊拍打衣物一邊閑聊。
“诶,你們聽說了嗎,那秋大郎縣試落榜了!”
“啊?前幾日張春花不是還說過了嗎?”
“這哪兒知道啊,我是今早在家中用早飯時,聽到張春花在罵秋童生時嚷嚷出來的。”
“怎麽個說法?”
“人家秋童生早上要回縣城,她一大早就攔在路上跟人秋童生顯擺她家秋大郎縣試過了,還咒人家秋童生考不上秀才。”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啊,秋童生一聽不對,當場就把秋大郎縣試第一場落榜的事給說出來了。你們是沒看見,當時張春花那個臉色哦,要不是有牛家大壯在旁邊,張春花差點沒上去撕了秋童生,可人家秋童生哪裏搭理她,看也不看直接走了。”
牛家嬸子放好髒衣物去泡稻草的那一段轉了一圈回來,聽那幾位嬸子還在聊秋大郎縣試的事。
她在溪邊順勢蹲下,拿出一件髒衣服泡水後開始揉搓敲打,一邊問道:“這秋大郎縣試第一場沒過?”
“可不是,我親耳聽秋童生說的。”最先聊起這個話題的嬸子立刻接茬道。
“我聽羲哥兒說縣試可要連考五場呢,他居然第一場都沒過?”牛家嬸子的表情有些難以置信,驚訝道,“以前不是聽張春花說她大兒子準能考上秀才麽?”
“肯定是吹牛呗,”那個嬸子又道,“不吹牛能攀上王家的親事?”
“王家那邊不是吹了麽,早兩月前的事了,”另一名嬸子插話道,“要我說就是他家活該,早些年仗着是秋家大房又有秋老太撐腰就欺負秋秀才,秋秀才走了就欺負秋童生,真是活該。”
“可這王家退親,就不怕毀了自家姑娘的清白嗎,以後誰敢給他家姑娘說親?”有一位嬸子擔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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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不是王家聽說秋大郎逛窯子的事了,人家這是在拉自家姑娘脫離苦海,”牛家嬸子又道,“誰家不心疼自己姑娘啊,我要是有姑娘,也絕不讓自家姑娘嫁給一個逛窯子的。”
這事還是牛大壯親眼撞見的,那回是城南有人點了醉鮮樓的吃食,牛大壯給人送食盒過去,恰巧遠遠瞧見秋大郎從窯子裏出來,這才知道這厮拿了銀錢就是去幹那檔子事。
加之秋羲當時正病着,秋大郎上私塾的錢便是張春花趁秋羲生病卧床時去他家強拿走的,那可是秋羲讀書要用的錢,當真是可惡。
“呵!這秋大郎還逛窯子?!”幾位嬸子大驚,這八卦她們可還沒聽說過呢。
牛家嬸子見這幾位嬸子已經自顧自八卦起來,便不在說話只管埋頭洗衣服,多了這一出,想來秋大一家短時間內自顧不暇不敢再去找羲哥兒麻煩。
可誰知人算不如天算,秋羲這才剛回縣學,第二天大中午的就被張春花和秋老太找上門。
秋老太氣勢洶洶地往縣學大門口一站,指着門房喊道:“快叫秋羲出來,我是他祖母!”
縣學裏的教谕可是舉人,一般人還真不敢來縣學門口猖狂,可秋老太仗着孝字當頭來找秋羲麻煩,倒是敢對着一個門房耀武揚威。
秋羲聽到這事時正和徐弓三人在膳房用飯,他思忖片刻,對三人道:“我去去就回。”
“秋弟稍等,”徐弓虛虛攔住他,道,“我們幾個陪你一起去看看。”
高潛和孔正也紛紛點頭。
他們幾個都是知道秋羲家是什麽情況的,還真怕秋羲一個人出去會被對面吃得骨頭都不剩。畢竟一個孝字壓下來,連皇帝都得順着太後的意來。
秋老太見秋羲一出現在縣學門口,立刻便要上前抓扯他,結果一看見秋羲身後身形健壯的孔正立刻熄火,又見徐弓一身錦衣着實有錢,這下連動都不敢動。
張春花看秋老太不抵事,叉着腰便朝秋羲破口罵道:“好你個蛇蠍心腸的野種竟敢背地裏污我大郎的名聲,你就是想讓他沒學上,想讓他不能再參加科舉!”
秋羲一挑眉,聽張春花話裏的意思,感情這秋大郎被私塾開除了?
“他上不上學與我何幹,難道你還想偷我爹娘的遺物賣錢給他花?”秋羲冷笑一聲道。
張春花一聽便心虛道:“什麽偷你娘的遺物,那是你娘給我的!”
秋羲看也不看她一眼,只負手道:“我又沒說是什麽,你若沒偷,怎會知道?”
張春花和秋老太在縣學外鬧這麽大陣仗,路過不少人都圍過來看熱鬧。
有人認出這兩人後,指指點點道:“呵,這不是城南私塾秋大郎家的人嗎,今早上她倆去私塾找秋大郎,結果私塾裏沒人,最後是從窯子裏把人拎出來的,好一通大鬧。”
“然後呢?”有人問道。
“然後啊,秋大郎就被私塾的先生給趕出去了,說他敗壞私塾風氣有辱斯文,往後私塾再不收他!”
“當真是惡有惡報!”旁邊的人大呼解氣。
“去去去!胡說什麽!”張春花聽到後立刻揮臂要将圍觀的人趕走,“我家大郎是被這個野種污蔑的,他才不會去逛窯子!”
圍觀的人才不怕她:“還想狡辯,我可是親眼見到你在窯子外扭打秋大郎的,況且整個清陽縣誰不知道你家想謀害秋童生霸占他家財産,你還倒打一耙!”
“就是!醉鮮樓的說書先生都說過好幾回了,你家想趁秋童生病重将他丢到山裏自生自滅,好霸占他家房子!”
張春花沒想到縣城裏居然有這麽多人幫秋羲說話,而且她家還沒把秋羲扔出去呢,他們怎麽能污蔑人!
秋羲冷眼看着張春花和秋老太,原來是這兩人把秋大郎逛窯子的事鬧到私塾,這才讓秋大郎被開除了,現在反倒跑到他這裏來找茬,想必事情不止如此。
秋大郎當初能進到私塾全靠原主他爹幫忙,原主他爹是私塾裏的教書先生,負責給孩童啓蒙,當初在私塾裏人緣還不錯。想必私塾的先生們也聽過說書先生講的故事,這才抓住把柄将秋大郎開除出去。
見自己一家因為秋羲被衆人唾棄,秋老太懵了片刻後立即坐到地上拍腿嚎啕:“天殺的不肖子孫啊!我秋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不肖子孫,克死你爹不說還要害得你大哥沒學上!”
張春花見狀立刻打配合,哭天抹地道:“好你個婊子生的野種,克死我小叔子現在還想氣死我婆婆,如此不孝竟還能在縣學讀書!”
圍觀的人還沒見過這種陣仗,紛紛傻眼,說到底秋童生到底是晚輩,家中長輩要想苛待他,那他也沒辦法。
秋羲不耐煩地看了一眼,正要開口便被徐弓前搶先一步。
只見這位醉鮮樓的少東家橫眉怒目道:“兩位與秋弟何幹?既然已經寫過斷親書,你家便與秋弟再無瓜葛,又做的哪門子長輩架子?”
衆人這才想起來,對啊,說書先生早就說過,秋童生和秋家斷親了!
“就是,你們兩家只見早就斷親了,在這兒冒充哪門子長輩?”
“做不得數做不得數!”秋老太反應過來,連忙朝秋羲嚎道,“你是我秋家子孫,快去還你大哥清白,讓先生重新收他做學生!”
她家現在可只剩這個寶貝大孫子是讀書人了,她往後能不能做官家老太太全靠大孫子,她的大孫子怎麽能沒書讀呢!
“高才還說秋弟是野種呢,現在就成你秋家子孫了,當真是可笑至極。”平時看着文弱得很的高潛憤憤不平道。
“呵,”方才起便一直不說話的孔正冷笑一聲,朝張春花和秋老太亮了亮砂鍋大的拳頭,“你二人若還要在這兒無理取鬧,休怪我不客氣。”
秋老太吓得往後一縮,眼看着就想逃走,當官家老太太雖好,但也要有命在啊。
張春花在村裏沒少和人扯頭花,反倒絲毫不怕,把胸一挺腰一叉便道:“有種你就打死我,到時候先生把你和這野種一起趕出縣學!”
要是和村裏的男人吵架她可不敢這麽硬氣,那些男人可是真會打女人,可讀書人比誰都愛面子,她才不信這幾個人敢在縣學前對她動手。
孔正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挑釁,氣得額角上青筋暴起,秋羲連忙拉住他:“孔兄莫生氣,對這種人多給一個眼神都是浪費生命,不值當。”
張春花見秋羲幾人沒有上前,以為都被她唬住了,得意地瞪了秋羲和周圍的人一眼。
就在這時,人群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中年男子厲聲道:“把她給我拿下!”
人群慌忙應聲避開,只見兩名捕快立刻将張春花拿下。
“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光天化日綁架良家婦女!”張春花奮力扭動身體企圖逃脫。
“清溪村秋大的媳婦張春花涉嫌犯下盜竊罪,有什麽話都留到公堂上對知縣說吧,”捕頭朝兩名捕快打了個手勢,“帶走。”
“哎呀冤枉啊,”張春花這才知道抓住自己的竟然是衙門裏的官爺,一邊踉跄着被帶走,一邊哭嚷道,“冤枉啊官爺,民婦老實本分,哪裏趕去偷東西啊!”
秋老太見兒媳婦被捕快帶走,連忙藏進人群裏生怕被連累,等捕快走遠了才匆匆往家裏趕,都是秋羲那個喪門星害的,這下出大事了。
“秋弟可還好?”秋羲四人剛進縣學,就見趙子升悄悄跟了過來。
“今日多謝趙兄解圍。”秋羲朝趙子升拱手道。
趙子升擺擺手道:“哪裏的事,恰巧今早找到了另外兩件被賣掉的首飾,那名窯姐也松口了,人證物證齊備,這才能來拿人。當然,那個秋大也沒落下。”
“你倆在打什麽啞謎?”徐弓疑惑地問道。
秋羲笑了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跟另外三位同窗說了一遍,聽得徐弓三人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