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秋羲和柳郁在馬車中等了不多久便見徐弓等人到達貢院。

“含章,我且去了。”秋羲收拾好考籃起身和柳郁作別。

柳郁為秋羲打開門簾:“下午我來接你。”

秋羲這次沒拒絕,因為今日是他生辰,他一早就和柳郁約好出考場之後去逛街,想到這裏,他搜身進考場時整個人都還是雀躍的。

這回秋羲抽到的號舍在中間,狹窄的小隔間被無數隔間包圍,天還沒大亮就已經讓他覺得有些燥熱。

複試考的是經義,以四書五經中的原句為題,考生需引經據典作文闡明該句中的義理。

大齊院試中的經義更像現代的簡答題,只需要考生簡明扼要地在文中羅列原句中蘊含的義理重點,并佐以聖人先賢言語為支撐,不需要考生展示自己的觀點和理解。

說白了就是在考記憶力,大齊的整個院試,包括前面的縣試和府試都是在考校大齊學子的記憶力和學習力,從中篩選對應能力優秀者。

而大齊後面的鄉試和更上級考試對應題目類型就升級為論述題,需要考生在點出經典中蘊含的義理後,再闡明自己的觀點,需要考生展示自己的思想和理念,難度上存在質的飛躍,對學子的要求自然也更高。

秋羲拿到卷子便将整套試卷掃過一眼,只看着那些題目便已經對答案了然于心,等考場的銅鑼一響他便立刻提筆作答,中間毫無片刻停滞。

等他志得意滿地謄好試卷收筆時,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秋羲這才感覺到腹中空空,只差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他擦了擦汗,喝過柳郁特地讓于娘子準備蜂蜜檸檬茶又用過點心,便心情越快地等着官吏敲鑼放牌。

申時一到,秋羲便頂着周圍考生或羨慕或敬佩的目光繳卷走人。

秋羲腳步輕快地出了貢院,一擡頭就在最顯眼的位置看到了柳郁的馬車,他拎着考籃一路小跑過去,剛到馬車前就見門簾從裏面打開。

“快上來,外面日頭毒辣。”柳郁說着便伸手将秋羲拉上馬車,又讓柳塵駕車先回吳府。

“含章你坐開點,我一身都是汗,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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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羲只覺自己在號舍裏蒸了一天,渾身都髒兮兮的,想到鄉試還要在那些號舍裏一連住九天而且沒法洗澡,他整個人都要窒息了,到時候出考場怕是已經熏成了鹹魚。

柳郁一身清爽又穿着素色薄衫,秋羲現在是生怕自己不小心在他衣服上留下個髒手印,他手心上不僅有墨跡還有號舍裏帶出來的灰塵,當真是考了個試就跟在灰坑裏滾了一圈似的。

見秋羲一直往角落裏坐,柳郁輕笑着搖搖頭:“郁當初從號舍裏出來可比月白狼狽。”似是有些不堪回首,柳郁沒接着往下說,只是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遞給秋羲,“月白先擦擦汗。”

秋羲知道柳郁說的是他在號舍裏中暑那回,這還是他之前聽柳塵說的,那次頗為兇險,多虧皇後提前就找了禦醫在考場外守着才沒出事。

回到吳府後,秋羲立刻扔下考籃去沐浴更衣。

“系統,我和柳郁出去了,你自己去找師父玩兒,”秋羲換了一身涼爽的大袖,捏着系統那張貓臉道,“不許跟來,聽到沒有。”

橘貓苦着一張臉道:“真的不能去嗎,街上有那麽多好吃的。”

“不許,想吃什麽你自己去找于娘子。”他才不要逛個街還帶上系統這麽個大燈泡。

“好吧。”系統從秋羲手裏掙脫,一步三回頭地往吳老爺子那邊竄去。

終于打發走系統,秋羲美滋滋地去找柳郁,正拉着柳郁要出門,就見柳塵動作熟練地跟了過來。

秋羲:“??”

他是千算萬算結果把柳塵給算丢了,仔細想想,認識柳郁這麽久他還就真沒見柳郁單獨出門過,柳塵這家夥就跟個人形系統似的,沒事的時候幾乎跟他家公子寸步不離。

秋羲見柳郁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似乎并不覺得哪裏不妥,他還沒來得及動彈的小心思瞬間胎死腹中,只得由着柳塵跟上來。

府城街道繁華,秋羲和柳郁沒有坐馬車出門,而是一路步行到街上。

兩人帶着遮陽的帷帽出門時已經接近晚膳時間,街道兩旁各色賣吃食的攤販早已開張,秋羲一打眼就瞧見一家鋪子外排着長隊,朝內一看,發現竟是賣冷飲的。

柳郁見秋羲朝那邊張望,便朝跟在兩人身後的柳塵擡了擡手,柳塵會意地過去排隊。

“據外祖父說,那家冰酪鋪已經開了三十來年,”柳郁一邊和秋羲緩步朝前走,一邊道,“他每隔兩三日便會去吃上一回。”

秋羲笑道:“師父他竟還好這口?”

冰酪就是古代的冰淇淋,秋羲沒想到他師父有這種好東西竟不叫上他一起,要不是今天和柳郁出來逛街,他還不知道大齊有賣冰淇淋的。

柳郁無奈地點點頭:“外祖父平日雖養生,但在吃食上向來不忌口,去年夏日吃多了冰酪鬧肚子,我來清州府前,家中就讓我看着他點。”

“難怪于娘子沒在府中做過冰酪,”剩下的話柳郁不說秋羲也猜到了,“所以師父他是悄悄出來吃冰酪,不敢讓含章知道。”

柳郁嘆了口氣,又點點頭。

秋羲一拍額頭:“那師父午後常出門和友人對弈,該不會就是找個借口出來吃冰酪吧?”

柳郁再次點頭:“所以只能讓那家冰酪鋪子每次少賣他些。”

秋羲聽完哈哈大笑:“也算還有含章你辦不到的事,也是,總不能一點也不讓他老人家吃,你越不讓他吃,他就越想吃。”

沒一會兒,柳塵便端着一碗冰酪追上來。

秋羲接過冰酪,只見奶黃的酥油上淋着蜜,上面還綴着些許切成小塊的水果,光是捧在手心裏都能感覺到沁人心脾的涼意在逐散夏日的暑熱。

“含章嘗嘗。”秋羲舀了一勺冰酪喂到柳郁唇邊。

柳郁腳步一頓,看着面前那雙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卻鬼使神差地低下頭,涼意沁人的冰酪入口即化,一股濃郁的奶香充斥在唇齒間。

“好吃嗎?”秋羲笑問道。

“嗯。”柳郁應道。

下一刻,只見自己方才用過白匙舀着一勺冰酪貼上那張兀自帶笑的唇,柳郁的耳尖霎時染紅。他幹咳一聲移開視線,幸好出門時帶了帷帽,不至于有人看見。

秋羲細細品嘗一番後,道:“味道确實不錯,”

柳郁見他喜歡,便道:“回府後讓于娘子做些凍在冰窖裏,明日你好帶回縣學。”

秋羲笑道:“那感情好,不過我怕還在路上就給全部吃光。”

兩人一路慢悠悠地往前走,天色漸晚,秋羲已經吃得不亦樂乎。旁邊柳郁左手給他拿着冰糖葫蘆和糖畫,右手給他拎着蜜餞和梨條,跟在兩人身後的柳塵更不用提,身上挂滿了吃的玩兒的和喝的。

吃完手上荷葉包裏的龍須酥,秋羲取下挂在腰間的竹筒,美美地喝上一口冰鎮酸梅湯,其中滋味妙不可言。

夜幕降臨後,整個府城燈火通明,街道旁還有表演雜耍的,看得圍觀人群連連叫好。

秋羲不知何時跟着柳郁上了一艘畫舫,張燈堆花的畫船在夜色下的清滄河上緩緩順流而下。

兩人進了船中的隔間落座,桌案上擺放着秋羲在街道上看中的各色吃食,柳塵不知何時已經走開,珠落玉盤的琵琶聲從隔間外傳來。

秋羲順手推開旁邊的一扇窗戶,清滄河上的夜風帶着夏日的水汽透窗而來。

“含章,那處可是八仙樓?”秋羲指着河岸邊的一處樓宇問道。

八仙樓是秋羲當初來府城賣《戰三國》時,柳郁帶他去吃飯的地方。

“确是八仙樓,”柳郁給秋羲倒上一盞茶,“開着窗的那間正好是你我那日落座的雅間。”

“哈哈這可巧了,”那回他和柳郁也在雅間裏看清滄河上的畫船,“說不得雅間裏現在正好有人在看我們。”

就在這時,柳郁拿過一只錦盒,從中取出一枚司南佩為秋羲系在腰間:“月白生辰吉樂,壽比松齡。”

秋羲摩挲着腰間的玉佩怔愣片刻,只見這枚司南佩表面光滑潔白,手感細膩滋潤,主體呈“工”字型,頂部雕刻着一枚精巧的司南,上面用錦繩串着一顆玉珠系牢,正是那日柳郁在望遠鏡圖紙所畫的玉佩。

“這是含章送我的生辰禮物?”

柳郁看着秋羲,道:“司南佩有辟邪之意,願月白往後順遂。”

“那我得日日戴在身上,多謝含章。”秋羲那雙如同點墨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

兩人說笑一會兒,柳郁又拿出一只木匣,秋羲打開一看,竟是他之前交給木匠的圖紙已經完成了。

秋羲驚喜道:“千裏目居然已經做好了!”

本來他那幾日忙着給柳郁将數理化基礎課沒工夫管木匠的制作進度,秋羲還擔心那名木匠第一次上手會多花費些工夫,沒想到居然短短幾天就做出成品。

“千裏目是何物,可是用來觀望遠處?”

柳郁那日看着秋羲畫的圖紙,也知道另外兩枚琉璃被用在這支“千裏目”上,既然做放大鏡用了琉璃,那這支用琉璃做出來的千裏目想必也是視物的工具。

秋羲興奮地點點頭,他拿出望遠鏡稍作調試後便遞給柳郁:“含章試試看,将此物放在眼前即可看清遠處景物。”

柳郁照做,在窗邊站好後将望遠鏡置于眼前,忽然間就被出現在眼前的景物驚住。

他拿開望遠鏡片刻後又重新觀望,如此反複幾次才終于平複心情,只道:“此物有大用。”說着柳郁便将望遠鏡交到秋羲手上,“月白千萬收好,暫時莫讓他人看見。”

“含章若是有用只管拿去便是,這支千裏目本就是給你做的。”秋羲那天也是心血來潮才多兌換了兩塊玻璃,為的就是給個望遠鏡給柳郁玩。

柳郁思忖片刻便将望遠鏡收下,重新放回木匣中。

此物能助人看清極遠之物,若為商隊所用,可助商人躲避藏匿在遠處木林中的劫匪,可若是為軍隊所用,其威力不言而喻。秋羲現在尚無功名在身,他不能讓人知道秋羲能做出此物,否則秋羲随時會有危險。

柳郁朝秋羲叮囑道:“月白暫時莫要同他人提起此物,一切等日後再說。”

秋羲見柳郁說的認真,便配合地點點頭。

等秋羲第二日和徐弓幾人回到縣學時,趙子升那處收到手下的消息,那名船家已經到了清陽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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