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柳郁收回秋羲遞還的腰牌,緩緩為秋羲分析京中局勢。
“如今朝中局勢複雜,權臣當道皇權勢弱,朝中官員過半是曹相黨羽,而後宮之中,曹貴妃便是曹相之女,大皇子為曹貴妃所出,陛下尚未立太子。”
秋羲一聽就轉過彎來,曹家這是想扶大皇子上位,好把持整個大齊。
“二皇子養在皇後膝下,那皇後可有親子?”秋羲問道。
柳郁微微蹙眉,嘆息道:“皇後先育有一女,是長公主,後育有一子,但尚未足歲便夭折,因此傷心過度傷了根本,之後陛下便将二皇子抱到皇後膝下。”
“含章素有才名,又得皇上器重,還是皇後胞弟,想必朝中之人自然會将含章看做二皇子的助力。”秋羲想了想,道,“所以曹家想刺殺含章,再嫁禍給二皇子,如果事成便可斷二皇子一臂,如果皇後能查到刺客的身份,還能使皇後和二皇子決裂,徹底斷絕二皇子登位的可能。
“如果行刺失敗,含章被刺客重傷,曹家或者說大皇子照樣也能達成目的,将二皇子從儲位之争中徹底踢出去。只是他們低估了含章的武藝,沒想到派來的刺客在含章面前走不過一個照面,我猜的可對?”
秋羲笑看向柳郁,方才柳郁對敵時的英姿着實讓他難以忘懷。
他當初只是聽徐弓對高潛說過柳郁文武雙全,被貞元帝贊嘆有“文章錦繡匡天下,武藝卓絕破貪狼”之才,但他與柳郁相識後只以為這是個病美人,哪裏想到今天能親眼見到柳郁持劍退群敵的淩厲之态。
柳郁輕聲笑了笑,點頭道:“月白猜的沒錯,大皇子黨羽派人行刺的目的确實如此,不過郁此次能全身而退多虧了月白。”
秋羲微訝:“我?”
柳郁道:“若非月白贈藥,今日郁恐怕已遭不測。”
“那些刺客有那麽強嗎?”
秋羲一愣,他一直躲在馬車裏,沒有和那些刺客正面拼殺,只是找機會暗中放冷箭給護衛們打輔助,見那些刺客死傷慘重最後狼狽逃走,他還以為那些刺客沒多厲害,沒想到情況竟然這麽兇險。
柳郁搖搖頭:“此次是兩撥人行刺,其中三十來人是大皇子那邊所派精銳,對車隊造成威脅的也是這撥人。另一撥有二十來人,只是普通護院的身手,暫時倒還猜不出是哪邊派的人,只能等回京後再查證。”
“那如何是好,這事要禀明皇上嗎?”
秋羲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遇上違法犯罪就報警,可他又一想,大皇子是皇帝的兒子,兒子派人暗殺小舅子,做爹的還真不一定會秉公處理。
果然,他一問完就見柳郁微微搖頭。
“如今曹相勢大,陛下不會動大皇子,此事若是挑破,只會給曹相黨羽攀咬二皇子的機會。”
秋羲道:“含章是說曹相的黨羽會指鹿為馬,我們找到的腰牌是二皇子府上的,所以他們會一口咬定人是二皇子派的,反正留下的刺客全都死了,随他們怎麽狡辯都死無對證。”
“嗯。”柳郁點點頭。
秋羲:“那這事難道就這麽算了?”
柳郁輕笑道:“陛下總是要給個說法。”
秋羲見柳郁不說破也不多問,他知道柳郁不是個會吃虧的性子。
剛才遇刺,不僅護衛們多多少少有受傷的,馬匹也同樣有受傷受驚的,車隊休整了大半個時辰才重新出發,只是速度比出事之前慢了些,好在最後還是在天黑之前趕到了下一處驿站。
入夜,清溪村。
靜悄悄的村子裏忽然傳出一陣陣呵罵聲。
“狗日的秋大郎,你在家潑糞呢,想臭死俺!”
一個喝得偏偏倒倒的大漢大着舌頭沖他家隔壁的秋大郎家叫罵,一時間驚醒了村裏好幾家的看家犬,犬吠聲此起彼伏,引得周圍幾家人紛紛起床出門查看。
“發生什麽事了,可是有毛賊?”一名三十來歲的漢子朝醉漢問道。
“秋、秋大郎在家潑糞,臭死個人了!”醉漢指着秋大郎家罵罵咧咧道。
“哎呀,你個死鬼又出去喝酒!”人群裏擠進來一個婦人,拉着醉漢就往家裏走。
問話的人嗅了嗅鼻子,皺眉道:“好像是有股腐臭味?”
“不說俺都沒聞見,确實有股臭味,是秋大郎家傳出來的。”剩下的人也應和道。
“這秋大郎在家幹啥呢?”
“不知道,俺都好幾天沒看見他和秋老太了。”
最先出聲的漢子又嗅了嗅鼻子,皺緊眉頭道:“像是屍臭味?”
“張獵戶,你确定?”
周圍的人一聽都下一大跳,好端端的秋大郎家怎麽會有屍臭味。
“進去看看。”
衆人先在秋大郎家大門外拍門喊了一會兒,見裏面沒人應答,這才由張獵戶帶頭一腳将院門踹開。
“味道是從堂屋裏傳出來的。”張獵戶指着一間屋子帶着幾個膽大的漢子朝那邊去。
沒一會兒,留在外面的人便聽見進去的人大喊出聲。
“死人啦!快去叫村長!”
野豬嶺外,驿站。
車隊趕在天黑前終于來到渠州府和清州府交界處的驿站,柳塵朝此處的驿長出示身份官文後便領着車隊進驿站休整。
柳郁下馬車後又轉身接秋羲下來:“這處驿站不大,今晚委屈月白與我同宿。”
秋羲一聽差點腳下一個踉跄,還好柳郁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咳,”秋羲幹咳一聲,摸了摸鼻頭,道,“我睡相不好,到時候含章你可別嫌棄。”
柳郁笑了笑:“無礙。”
驿長得知這是京城柳府的車隊後半點不敢馬虎,誰不知道那是當今皇後的娘家,這柳府的公子,可不就是國舅爺,要是國舅爺在他這驿站出了差錯,那就是天大的麻煩。
“快把屋子全都收拾出來!”
驿長立刻差人去收拾房間,給車隊安排食宿,沒一會兒驿長便帶着柳郁和秋羲進了驿站裏最寬敞的一間房。
“兩位公子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驿長恭敬地施禮道。
柳郁回禮道:“有勞,驿長自去忙吧。”
天太熱,加之衆人白天又遇到刺客大戰一場,秋羲和柳郁用過飯便要了熱水洗澡。
柳塵将水送進來後,柳郁朝秋羲道:“月白先去。”
“成,我很快的。”秋羲也不推辭,說完便去屏風後脫衣服。
柳郁則和柳塵一起出了屋。
柳塵:“公子,信已經托驿站快馬往宮裏和府上送去了。”
柳郁點點頭:“此事便先交給那邊,護衛和馬匹現下傷勢如何?”
“秋公子給的傷藥極好,”說道這事柳塵便一臉驚嘆,“輕傷的已經無礙,只那三名重傷的護衛暫時還不能亂動,但傷口已經不再出血,而且都沒發熱。馬兒有兩匹受傷太重,已經不能再跑遠路,不過秋公子也給治了,等恢複了還能馱馱東西。”
柳郁想了想,道:“分出兩個人手留在這裏照顧那三名重傷的護衛,剩下的人明日啓程,那兩匹馬也交給他們安排。”
兩人正說着,秋羲從門口探出頭來:“含章,我好了。”
柳郁回頭見到披散着頭發的秋羲,笑了笑,示意柳塵自去。
洗完澡後果然神清氣爽,秋羲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伸了個懶腰,靜下來時便聽見屏風後傳來嘩啦的水聲,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紅了耳朵。
秋羲一想到等會兒柳郁也要上來就開始心髒砰砰亂跳,雖然明知道什麽都不會發生,但就是覺得緊張。
見系統還是老樣子蹲在他床腳下,還動作靈活的擡起後腿在脖子上撓癢癢,秋羲挑眉吹了聲口哨:“系統,找柳塵去,他今晚要守夜,你去給他幫忙。”
“喵~”
系統一聽宿主對他委以重任,立刻雄赳赳氣昂昂地竄出去找柳塵。
沒一會兒,屏風後又傳來嘩啦啦的水珠滾落聲,柳郁穿着一件十分寬松的白色交領廣袖長衫,腰間系着一根杏黃色的絲縧,緩步從屏風後出來。
秋羲一眼就瞥見柳郁領口處露出的大片結實胸肌和線條完美的腹肌,他喉頭一緊,飛快地收回視線。
“含章,今日見你用劍斬斷了刺客的長刀,我能看看你的佩劍嗎?”秋羲試圖找個話題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柳郁取過佩劍遞給秋羲:“此劍鋒利,月白當心劃到手。”
秋羲剛一接住劍就立刻感覺到手中的分量,推劍出鞘,只見此劍通體玄黑,光澤內斂,劍身上用鳥篆銘文刻有“湛盧”二字。
“湛盧?!”
這個“湛盧”該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湛盧吧!
他上一回聽到“湛盧”這個名字還是當初去博物館參觀越王勾踐劍時,講解員随帶提到的。
歷史上那把湛盧是越王勾踐令鑄劍名将歐冶子鑄的五大名劍之一,另外四把分別是純鈞、勝邪、魚腸和巨闕,據傳湛盧的最後一位主人是南宋的抗金名将岳飛,風波亭後,湛盧便不知所蹤。
秋羲沒想到這個世界的湛盧竟然就在柳郁手中。
柳郁微微點頭:“此劍是數年前陛下所賜,放在我手裏倒是寶劍蒙塵。”
難道是那把劍,秋羲記得當初徐弓說貞元帝秋獵遇到狼群襲擊,柳郁射殺頭狼救駕,又恰逢那天邊關傳來捷報,所以貞元帝賜下寶劍給柳郁。
這麽說來,貞元帝當時賜的就是這把湛盧劍。
秋羲合上劍,擡頭望着柳郁道:“含章何必妄自菲薄,名劍自會擇主,你又怎知不是湛盧選擇了你?”
聽秋羲如此說,柳郁眉間舒展開:“是郁着相了,多謝月白指點。”
兩人又閑聊一陣,這才吹滅蠟燭,抵足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