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番外(宋寄雪篇)1

[1]

宋寄雪奶奶來看他的時候,說起來還有一點可笑,他的心裏竟然會天真的存在那麽一絲絲幻想,他以為,以為她是來關心自己的。

從一個正常人變成一個殘疾人,他的世界從看得見變成看不見,這是多麽巨大變化。宋寄雪又不是先天盲人,自然是諸多不習慣,但是比起生活上的不便,他精神上的問題反而更大。

不知道天黑和天明,不敢去動周圍未知的一切,感覺身處懸岩峭壁,他只要動一下就會摔個粉身碎骨。

那些說他是個災星,害死了他哥的聲音,不是別的人在說,聲音來自于宋寄雪的內心。

他哥哥從那場火災把宋寄雪救出來以後,燒傷嚴重,他們又根本沒有錢去交昂貴的醫療費。

那時候的宋寄雪因為眼睛傷到了,他根本不知道哥哥的現狀,他有點天真的以為哥哥還好好的。

他只知道因為他很自卑太陽穴的疤痕,他哥哥送了他一個大號的墨鏡,這樣就可以遮擋一些,

他只知道在應該等到他哥哥的時候等到了陌生人。看不見是誰,只能聽到聲音,聽到推卸責任,他們說他哥本來身上有傷,都沒養好,這是他自己的私人問題,并不是工傷。

太多人在說話了,後面那群叽叽喳喳的人來了又走了,給宋寄雪留了一張卡。

他哥曾經的一些工友倒是有兩個好心的,問他老家在哪裏,說總還有別的親人吧,他這眼睛又不方便,還是回老家吧,他們送他回去。

……

他……沒有哥哥,沒有家人了。

[2]

平常很簡單的走路變得很困難,他不知道前面的路有沒有坑,只有用手去摸,摸到玻璃渣就被紮手,有時候會摸到一些尖銳的圖釘,很惡心的不知名液體。

宋寄雪一開始都不太會使用盲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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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奶奶來也沒別的事兒,她現在和他最喜歡的兒子一起住,日子過得可舒坦了,說起家奶奶最喜歡的那個兒子還沒宋寄雪父母會掙錢,也沒他們發展得好,連長郡都沒出去過,可她就是偏心那個。

她想讓宋寄雪過段時間去孤兒院領一個小孩。

孤兒院…

他那時候也是剛回長郡,其實就算是知道也是在通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

好像那是長郡唯一的一家孤兒院,然後院長好像生病,不知道什麽病,只知道是很嚴重的病,都快死了。

她不放心那些孩子,她給過去到訪過孤兒院的好心人士打電話,四處寫信尋求幫助,她做了許多許多,為了給院裏的小孩找好人家領養。

只求對孩子好,只求真心喜歡孩子,聽說剩下的孩子都是一些有殘缺的,院長還同意,她可以答應領養人一些她能辦到的事情。

一位女子能獨身一人能撐起一家孤兒院就已經證明她的本事。

宋寄雪奶奶起碼從表面上看絕對很慈祥的老奶奶。

其實宋寄雪自己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他是從他奶奶的只言片語裏以及周圍其他人的零碎交談中,大概拼湊猜測出來的。

畢竟他奶奶說了,如果不是看在能那個院長給幫忙舉薦什麽的份上,她才不會答應要收下個拖油瓶呢。

奶奶話風一轉,說宋寄雪現在也成了一個殘疾,讀那麽多書又什麽用,說他以後肯定讨不到老婆,也沒人會給他養老,她一邊嘆氣一邊說她是為了他着想,讓宋寄雪去領那個小崽子,哪怕不是親生的,養大以後也算有個傍身不是。

說了好些像是為了他好的話語。

[3]

宋寄雪本來一直沒說話,一直聽到奶奶嘀咕着雖然那是個啞巴,說不來話,腦子也有點問題,但是這樣也好糊弄,讓宋寄雪随便當養條小貓小狗一樣就行。

啞巴?

宋寄雪不可避免想到了他回長郡後,那是第一次有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幫助他,卻又一句話沒給他留便走開了。

其實在觸摸到那個人手的時候,宋寄雪就能感覺到對方年紀并不大,畢竟聲音可以僞裝,但手的骨骼大小騙不了人。

他離開的時候在宋寄雪的手心輕輕撓了撓,癢癢的觸覺直達心裏。

很奇怪,宋寄雪突然就領悟了他的意思,或許他并不是不願意和自己說話,而是不能說話。

孤兒院所在的那條街道和離宋寄雪住的地方可一點不近,而他那時候都還沒去過那麽遠的地方。

但他同意了。

“好。”

[4]

他知道福利院關門的日子,提前很久就開始練習獨自一個人走路,摔倒了就再起來,靠他自己的方式記住如何辨別障礙物。

之前宋寄雪都不知道自己還能為了什麽而活着,但現在不一樣了,渾渾噩噩的幾乎等死的宋寄雪突然有了動力。

他之前從來沒有想過要探索他住的那個地方。

知道那是一個地下室,他初回長郡,又看不見,實在沒多餘的精力去找房子,且對當時的他來說,地下室反而會更安全一點,對別人來說光線不好,對他,其實沒什麽區別,當然也便宜。

但現在突然就不一樣了,宋寄雪憑空生出了一股責任感,久違的想打掃了一下房間,開門透透氣,或許他會喜歡吃什麽?小孩子好像都很喜歡吃糖,最近下午的時候會有流動攤販過來,到時候買點吧…

想着這些瑣碎事情的時候,胸口還會生出一種忐忑,不安,期待,相混雜的情緒。

他覺得那個啞巴小孩應該就是那天在大街上幫助他的小孩,他自己心裏這樣認為,但也并不完全就覺得是。

一直到再次相遇,宋寄雪才終于确認。

他那天去的有些晚了,因為花在路上的時間比自己預計得要多。

真的是他。

可能是沒了視覺的緣故,宋寄雪嗅覺就變得格外的敏銳,他能聞到每個人身上不同的氣味,那個小孩身上的氣味很淡,像雨水,像清晨的略帶寒意的寒露。

他想了很久要怎麽和他自我介紹,他要怎麽說才能讓他跟自己走,腦子裏是演練了無數遍。

在此期間,宋寄雪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看着他,他那是很單純的就是在看宋寄雪,他的目光不像其他人那些讓宋寄雪不适。

“你就是白陸生?”

真正到了地方,他只核實了一下他的名字,然後宋寄雪腹稿裏那麽多臺詞就什麽都說不出來了,他只能幹巴巴的問他願不願意跟他走。

宋寄雪并沒有等到小孩的回答,畢竟他不會說話嘛,但是那個小孩卻用動作回答了宋寄雪的問題。

他自然牽上宋寄雪手,得到住哪條街以後,又自發的走前面領着他走。那小孩手的觸覺和之前一樣,略微冰涼。

而他這樣一牽,就再也沒放下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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