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紫玉镯

◎人之常情◎

“小姐練了好一陣了,先歇一會兒擦擦汗吧。”

去厄及時上前,攔下了趁着初陽,在東側鹿臺上練功的蘇允棠。

一套明光功剛剛打了兩遍,蘇允棠還頗有幾分意猶未盡之感:“倒不覺着累。”

去厄笑着:“就是不覺着累,才更要小心,這種慢功夫反而更費力呢,別再傷了膝骨。”

的确,夏蒼冬寂兩人已經端來了溫水手帕,瞧那模樣,便是去厄不開口,她們也要上來進谏了。

蘇允棠接過軟帕:“你說的是,荒廢了這麽久,倒也不急在一時。”

按着父親自小的教導,剛剛練功出了汗後,不能立即坐下歇息,蘇允棠立在石欄前,數着脈息緩緩吐納,直到完全平複如常。

立在高處,諸事都盡收眼底,便正巧看見了昨日當值的春淡順着牆下石道行了過來。

春淡不知道自己已經被蘇允棠看見,拎着裙角繞到了鹿臺後的青石階下,背着衆人伸手示意冬寂與夏蒼。

冬寂站的靠外,第一個發現了春淡的招呼,再看一眼皇後娘娘還在欣賞臺下風光,便偷偷後退幾步,轉身朝着春淡行下了臺階。

蘇允棠餘光看的清楚,卻有意多等了片刻,等着春淡與冬寂說過了幾句話後,才步子輕健的下了臺階,停到了兩人面人。

春淡明顯有些吃驚,卻也瞬間回神,低頭屈膝,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蘇允棠神色輕和:“你們在說什麽?”

春淡正要開口,蘇允棠卻忽的打斷:“冬寂,你來說,春淡問了你什麽話?”

多半月過去,蘇允棠漸漸也能看出,春夏秋冬四個人中,明顯是春淡為首,行止恭謹、沉默寡言,卻是處處滴水不漏,往後的夏蒼秋淨兩個雖偶爾殷勤些,多說幾句,但也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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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最後的冬寂,歲數最小,性子也有幾分活潑,比起旁人來缺了幾分穩重,由她下口,是最有可能詐出東西的人。

果然,忽的被蘇允棠這樣厲聲而問,全無準備的冬寂身子一抖,下意識的就張了口:“只是問了娘娘一早起居,有沒有幹什麽有礙鳳體舊傷的事……”

“冬寂!”話未說完,一旁的春淡便猛地出了聲。

冬寂身子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閉口,一張圓臉都有些發白。

蘇允棠暗暗惋惜。

春淡天亮才剛剛下值,這時候匆匆過來叫人,一定是得了劉景天的吩咐,原以為會是什麽要緊事,不料詐了冬寂,也只得來了這麽一句不相幹的話。

總不可能是劉景天一大早睜開眼,就這麽着急想知道她起來幹了什麽,有沒有好好保養身子。

這情形,要不然是她下來的太早,春淡只是尋常問候了一句,還來得及說什麽正經事,要不然就是冬寂嘴慢,還沒說到正經事便被攔了。

看冬寂現在這樣子,肯定是一個字都問不出了。

不過蘇允棠原本也就是臨時起意,雖有些可惜倒也平靜,聞言只是看向春淡:“春淡姑姑又有何指教?”

剛剛還厲聲呵斥冬寂的春淡一聲不吭的跪下來:“奴婢不敢。”

這麽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也叫蘇允棠越發冷淡:“何必過謙,又領了什麽聖意,只管直言。”

春淡還當真有聖意:“太後娘娘問陛下中宮已然解禁,為何不見還皇後過來?陛下聽聞,便請娘娘今日至壽康宮守歲赴宴。”

自從祭天大典上蘇允棠受傷,慈高太後去行宮“将養”半年回來後,便吃了教訓,一直與蘇允棠維持着一種微妙的平衡客氣。

壽康宮不召她請安行孝,蘇允棠除了每月十五,年節壽辰去點一次卯之外,其餘日子也從不主動上門。

按理說,皇後幽禁一月,得了解禁的恩旨後,該立即去與太後請安,解釋緣由,最好是能跪在地上告罪忏悔,這才是為皇後為人媳的規矩孝道。

蘇允棠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可她如今并不打算這麽幹,劉景天昨日下旨解禁時,她一整日只字不提、閉門不出,便是不願去見慈高太後。

誰知道今日還是被特意傳召。

蘇允棠不置可否,只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叫起了去厄:“本宮倒忘了,眼看着就是元日,咱們永樂宮裏是不是還沒放賞?”

宮中過這樣的大節,慣例都要給宮人新春賞銀,謀一個好兆頭,只是蘇允棠這一月來圈在永樂宮,整日只春夏秋冬這四大金剛,自然不會給她們派什麽賞錢,而除了四人之外的其餘宮人,一是新來,二是服侍的皇後主子還在禁中,一個個噤若寒蟬。

這樣上下不提,還當真就忘了這事。

蘇允棠:“這真是疏忽,你記着回去就開箱子,咱們殿裏的十幾個宮人,都賞三個月的祿錢,才來的安兒寧兒也別落下,辭舊迎新,也讨個好彩頭。”

如今的椒房殿,算上昨日要來的小宮女,宮女內監共有二十二人,蘇允棠只說了十幾個宮人的賞銀,自然是因為春夏秋冬四個不算在內。

她再是好脾氣,也沒有給明擺着的探子資賊賞賜的道理——

那不是給劉景天省銀子?

去厄顯然也聽出了自家小姐的意思,毫無疑義的一口應下。

也是湊巧,被剔出的四個人,春淡夏蒼冬寂三人都在,她們固然知道自己的情形,不敢也不可能有什麽異議,但一時間心下還是有幾分複雜。

都是在一個宮裏當差,元日大節裏,旁人都給了銀子,偏偏自個沒有,甭管是為了什麽,人之常情,就不可能一點都不在意。

蘇允棠卻又特意拉過了一旁的冬寂,褪下自己腕間的紫玉镯親手套到了對方的腕上:“大過節的,連累你受一場挂落,是本宮的不是,只是你三個姐姐都沒賞,也不好獨獨為你破例,這镯子還是本宮從家裏帶來的,只當是給你壓歲。”

蘇允棠說的輕巧,可還是那句話,将軍府的家底,能叫蘇大小姐從家裏帶來,還随身帶在身上的首飾,哪一件不是價值千金?

旁人說價值連城、富可敵國只是一句話,蘇大将軍征戰多年,覆滅過的可不止一城一國。

這樣成色通透的紫玉镯,莫說三個月的賞錢,冬寂一輩子的月錢攢在一處,都未必能沾上一半!

還是那句話,都是在一處當差的四個人,旁人都沒有的好東西,偏偏你一個有了,人之常情,就不可能一點都不介意。

可給滿面恍惚的冬寂送了镯子的蘇允棠,卻随意的像是順手做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她無視一旁夏蒼的神色,又略過地上低頭的春淡,款款行下石階,帶着去厄回了寝殿。

去厄似有所覺,自個想了一陣,又還是覺着迷糊,索性就放了下去,只對自家小姐問道:“那壽康宮裏的守歲宴,娘娘要去嗎?”

蘇允棠垂眸看向殿內錦簇明豔的長壽花,聲音平靜:“去,将昨日的玉珏壽字冠拿來,我就戴着那個去。”

如今不是悶在宮中避事的時候,既在旁人口中問不出端倪,想要知道劉景天這樣怪異反複的緣故,便唯有自己親耳去聽,親眼去看。

作者有話說:

劉景天:嘶,波棱蓋疼!快去看看怎麽回事?

冬寂:完了!我說漏嘴了!嘶,這麽貴的镯子!

蘇#富婆#允棠:收了我的镯子,四季組合裏你是待不住了,乖~單飛過來,告訴姐姐你前任老板的的秘密,姐姐不會虧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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