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回京
◎趁着心病,收服他◎
“路上要備的吃食今日就得備好, 還有厚實的被褥往車上多送兩條,要鋪軟和些。”
“這裏頭是小公主要用的衣裳鋪蓋,包仔細了, 別在路上落了灰。”
“宮裏就安兒寧兒兩個小丫頭,也不知道頂不頂事,回去天就晚了,若是連累娘娘與小主子們沒法安置, 現收拾可是來不及, 唉, 我還是該先回去一遭……”
春臺宮內, 蘇允棠身邊的大宮女去厄一句句口下不停,只忙的團團轉。
初一幾個一面答應, 一面也忍不住笑:“去厄姑姑快歇歇吧,瞧你這滿頭的汗, 旁人都立秋了, 就你一個還熬夏呢!”
去厄擦着額頭長嘆一口氣:“哪能不急呢, 說走就走, 一點準備都沒有, 如今無災姐姐又不在,可不得我操心。”
聞言,便又有促狹些的女衛故意問:“去厄姑姑操心的可不止這麽一樁, 除了娘娘與小主子, 你自個的嫁妝可備好了沒?”
這話一出, 周遭衆人們便也忍不住笑, 看向去厄的眼神裏, 都是善意的調笑。
這說的就是去厄與周光耀的事了。
自從上次陛下疠風加重, 廢了雙腿, 沒過多久,禁衛統領周光耀便來春臺宮求見了皇後娘娘,想要求娶娘娘身邊最信重的大宮女去厄。
娘娘雖然應下了親事,卻說去厄年紀輕輕,不算着急,自個身邊也離不得她,要多留幾年,且等去厄長到二十歲再議出門之期。
雖然出門還早,但名份已經定下,女衛宮人們便常會提起這事玩笑。
好在去厄是個爽利性子,被這樣調笑也沒有一點羞澀的意思,言語之間也仍舊大大方方。
倒是窗前的蘇允棠瞧她們鬧的過分,會出口攔一句:“只是一句應承罷了,六禮都未走,很不必時刻挂在嘴上。”
旁人只當是皇後偏心自幼一道長大的去厄,倒是初一有些看出娘娘似乎不甚樂見這一樁親,連忙笑着上前,攔着幾個調笑的女衛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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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都能看出的事,以去厄與蘇允棠的情分,自然只會更清楚。
等人走了,去厄便也湊到蘇允棠跟前,讨好似的勸她:“都這麽久了,小姐還不高興?都說了奴婢是當真對周光耀有情,想要嫁他才會叫他來求娶的,您總是不信。”
蘇允棠瞪她一眼:“少與我裝模作樣,你知道什麽是情?”
從小在自己眼前長大的人,是不是真的願意,蘇允棠怎麽會看不出?
去厄這丫頭仿佛天生在男女之事少了一根弦,壓根就還沒開竅,對那周光耀也至多就是不讨厭罷了,說出這樣的話,更多還是因為周光耀的身份對自己有用,去厄才會一股腦沖上去,舍出自己盡忠。
也正是因此,蘇允棠才會堅持将婚期往後拖,就是想着,往後去厄一旦想明白了後悔,不至于木已成舟。
關系去厄一輩子的大事,什麽言而有信的德行都得往一邊放,周光耀也只能自認倒黴。
去厄卻不肯應下這話茬:“我怎的不知道?小姐十歲上看見陛下第一眼,就一見鐘情了,我都十八了,還不能與周光耀日久生情不成?”
這例子找的實在不太好。
蘇允棠面色一凝,聲音明顯淡了下去:“拿什麽不好比,非要比我與劉景天?也不嫌晦氣。”
去厄這時也發覺自己說錯了話,一時間後悔不疊,欲言又止,想要認錯,又怕自個不會說話,多說起來說不得惹的小姐愈發心煩。
好在去厄沒有糾結太久,門外便也傳來了初一的禀報:“白先生到了。”
去厄長松一口氣,連忙略過這茬,請了白先生進來,又親自去沏茶奉客,分外殷勤。
白先生端過清茶,也不禁詫異:“去厄這是怎麽了?怕不是做了什麽虧心事?要先生替你求情。”
蘇允棠搖搖頭:“先生不必理她,整日光長歲數了,也不知這心性什麽時候能長進起來。”
去厄讪讪退後一步:“小姐與先生慢慢說話,明日就要回宮了,走得太急,行李還沒收拾好呢,奴婢這就去了!”
白先生原本是笑眯眯的,聽到最後,面上卻露出一絲沉思。
瞧着去厄拎着裙角匆匆而去之後,白先生便也不加掩飾嘆一口氣:“回到京中,就遠不如在大明宮安穩太平,咱們要時刻小心了。”
蘇允棠的面色也有些鄭重:“是,只是良州的旱情,實在是拖不得了,總需有人坐鎮京中,統領赈災平叛。”
這便是蘇允棠這樣突然的回宮的緣故。
良州大旱,從春夏直到秋日,都沒能落過幾場雨,百姓已然無米之炊,賣兒賣女,再這麽下去,只怕前朝人相食的慘劇就近在眼前。
偏偏前朝七十二路義軍之中,便有一李姓的豪強大戶,憑自家不遜城池的塢堡自立為王,在當地頗有聲勢,之後雖因劉景天勢大,審時度勢拱手而降,解散大半部曲耕讀養家,但內裏野心卻從未當真消散。
劉景天登基不久,還沒顧得上騰出手收拾這些舊患,便又有旱情雪上加霜,李逆又有些死灰複燃之勢,便又比尋常的赈災麻煩得多。
若是從前,這等麻煩事,自然有劉景天操心,但如今,劉景天已然被她廢了,蘇允棠自然也不會為了自個的安穩,便躲在大明宮,任憑戰亂又起,生靈塗炭。
白先生微微點頭,又問:“陛下近日如何?娘娘這些日子,沒有再動手吧?”
蘇允棠面上有些無奈:“先生何必明知故問。”
就因為她之前瞞着家裏試圖砍斷劉景天的腳筋,家裏知情之後,簡直有些草木皆兵,如今她身邊的“叛徒”不單單林芝年一個,裏裏外外的眼睛都盯着她,就是唯恐她不顧自身,再做出什麽沖動事來。
劉景天有沒有什麽,白先生該是再清楚不過。
白先生果然一笑:“身上如何自是知道了,只不知陛下心病可有好轉。”
蘇允棠這次沒有回話,自從廢了劉景天的雙腿之後,她便沒有再去見過他。
白先生看着她:“大小姐莫要嫌白某多話,如今不同以往,娘娘既有奪權之念,便不能如以往一般只憑一時意氣。”
蘇允棠也平靜回眸:“先生有何教我?”
白先生一句句道:“我知大小姐心中難過,只是與劉三寶既是夫妻,又換了體感,不論從前如何,往後便注定要糾纏在一處,分割不開。”
“我觀如今的劉三寶,已與從前很是不同,他到底是開國之君,如今我等也需仰仗他這面大旗,與其置之不理,大小姐很該趁着心病,軟硬兼施,将其收服歸心。”
“良州之事,已是千頭萬緒,更無暇內亂,回京之後,娘娘只怕要多與劉三寶見面,最好要叫群臣知道,帝後一體,娘娘的權柄,是光明正大,由天子心甘情願托付而來。”
“如此,才是咱們的長久之道啊。”
蘇允棠安靜的聽完了先生的話,微微低頭,久久不語。
白先生也并不着急催促,說罷之後,便重新端起清茶,耐心等待蘇允棠開口。
他并不擔心蘇允棠會動怒不肯,自從得知了大将軍死訊之後,大小姐的每一絲蛻變,他都一點點看在眼裏,如今的蘇允棠,早已不是從前将軍府內,那個純善肆意的小姑娘。
“我知道了。”
果然,一盞清茶下肚,面前蘇允棠便也平靜開了口:“先生放心,明日動身,我送走先生後,便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