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打獵
從山上往回走要輕省許多,三妮仍沒同她爹一道,還是跟着他們。小姑娘每走幾步便拿眼睛瞅一瞅嚴君,嚴君先當自己有什麽不妥,又想起那時以為被瞧出了異樣,正想問她,三妮有些忸怩的開了口,“嚴大哥,我娘聽我講上回你做蛋糕我們吃,叫我晚些拿幾個雞子過來給你,說不能白拿人家的東西吃。柱子春生他們定也要拿牛乳跟雞子過來,那嚴大哥,到時你還能做蛋糕來吃麽?”
田七一聽兩眼放光地湊到跟前,“對啊!嚴少爺,這樣不就能做了麽,回去就做吧,最好能多做些。”
注意到田易都期盼地望過來,嚴君點了頭,“好。”
三妮一聽可高興了,“太好了,我現在就去跟柱子他們講!”別看她人小腿短,跑起來飛也似的,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了遠處的山道口。
這日新制的蛋糕,依然是香甜綿軟,吃得每個人都恨不得多生一張嘴出來,尤其是幾個小孩子,肚皮鼓起還意猶未盡,盯着剩下那幾塊,眼睛裏滿滿都是饞意。田易拿紙包了讓他們帶回去吃,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讓了好一會,三妮才道:“謝謝易大哥和嚴大哥,那我明兒再拿幾個雞子過來。”其他孩子便也扔下如出一轍的話,搶過蛋糕一溜煙的跑遠了。
“哎!”田易沒能喊住他們,看着剩下的雞蛋和牛奶,“還拿什麽啊,今兒的都沒用完,牛乳也還有好些……”
嚴君正在收拾鍋碗,如今他已能熟練地就着淘米水拿絲瓜囊涮碗了,聽到田易的自言自語便問,“田兄,雞蛋多少錢一個?”
“倒不貴,一文錢能買三枚。”
“那……”嚴君躊躇了一下,問,“你覺得我如果賣蛋糕,能賺錢麽?”
田易略想了想,道:“我看能行,牛乳比雞子貴,但我看你做蛋糕時雞子用得多些,這蛋糕一鍋又不少,且味道與衆不同,切成塊賣,跟那些糕點的價錢差不到哪去。嚴兄,這樣一算還真不錯。”
嚴君聞言翹起嘴角,他感到自己總算找回了信心,“嗯,我想我知道開什麽鋪子了,不用賣那些複雜的食物,就制作蛋糕這樣小孩子喜歡的東西。”
“這主意很好,這蛋糕就是我都覺得香甜,別說那些小孩子了。”
嚴君聽他支持自己,擡眼看過去,認真道:“田兄,謝謝你。”
“哎?本錢是你自己賺的,手藝是你本來有的,主意都是你想出來的,我可什麽力也沒出,你還謝我?是要謝我吃了你的蛋糕麽?”
帶了一絲調侃的微笑在田易臉上綻開,眉眼都彎了起來。嚴君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此前在山上的情形,那之後他就知道重陽贈菊花根本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可在那時,他為什麽會有那麽激烈的反應?那種突如其來的尴尬到底因何而來……嚴君忽的不敢再往下想,而眼前有什麽晃了過來,耳邊響起田易叫他的聲音。
“嚴兄?嚴兄?……”
“啊?”
“你的番茄花好象開了。”
嚴君面上一熱,跟着便看向窗子外頭,沐浴在陽光中的番茄枝上,有兩朵花瓣細長的淡黃小花正在綻放。
九月正是所謂的小陽春,氣候還算和暖,番茄的長勢也一直不錯,接二連三開了好幾朵花,嚴君讓這些花互相沾了花粉,希望能順利結出番茄。
不過他也未嘗沒有擔憂,天氣畢竟一天天冷了下來,晚上的涼意更是分明,這些天每到晚間,他都得把番茄搬到房內保暖,好在當初就因如此,沒把番茄移栽到地裏。可眼下明顯還未到最冷的月份,要是再冷一些,房裏只怕也暖和不起來,那可怎麽辦?
對于嚴君的憂慮,田易頗有些不以為然,“嚴兄,我看你種這番茄倒像那些老爺們玩盆栽一般,既然栽在盆裏,移動便利,自然能四處擺放。等再冷了,給屋裏加些草氈便是,何況那時要生火盆,只要人不覺着冷,它也不會凍着。”
漸漸的,薄絮換成厚重的被褥,樹上的葉子越落越多,北風一日緊過一日,冬天終于來了。立冬之後過了些時日,灣裏種了果樹的人家便要忙着澆封凍水了。田家倒只栽了幾棵棗樹,可五叔家一整片的果樹林子,卻都挂在田易名下。
連着刮了好幾日的北風,只刮得人骨頭都松了幾分,好不容易今日無風,跟着田易一道去澆封凍水,嚴君聽他解釋道:“就得選今日這般的天色,沒風,晴朗。再早是暖和,可那樣一來明年結果就結的少了。若再晚些,樹卻容易凍壞。澆水也不能澆得過多,要揣摩着樹的大小來。”
他們先是在這些果樹的行間離了差不多五尺不到的距離,挖上約莫六七寸的淺溝。如今嚴君挖起溝來也似模似樣,并不比別人慢多少。等溝挖好,再将水灌入,灌了水再把溝給填平。在做這些活前,還得先把樹底下的枯枝落葉、爛果雜草清個精光,以免冬天的時候鬧蟲子。
連土壤都翻了一遍,嚴君手上不可避免地磨出了水泡。接着再給樹皮裂了或是翹起的樹幹剝皮,修建長變形的樹冠,最後還要給樹幹束上稻草。
等這些事一并忙完了,這天早上剛推開門,嚴君就發現起霧了。視野裏的一切都愈加模糊,濃濃的濕氣撲面而來。
早飯時成伯道:“少爺,準備一下,過幾日等落完了雪,我們進山去。”
嚴君好奇道:“現在進山?”
“是啊君哥兒,進山好打獵。這個時節,獵來的毛皮最好。而且剛下雪時,出來找食的野獸也多一些,就是再不濟也能抓住些斑鸠和兔子。”
田易補充道:“而且再過些時要封山,就不能再去打獵了。”
到古代這麽久,嚴君已經比較習慣古人的可持續發展觀念,也不驚奇,想了想問,“那我能一起去嗎?”
成伯摸着胡子撚了半晌,又看了他好一會,才道:“跟着去見識見識也好,大老爺們總不能怕這怕那。”
待備好了弓箭,由成伯背上。那箭只有一筒,聽說每年也只能用一筒,若是沒獵到也不能再多用。每個人拎上一根既粗又結實的大棒子,再提上些鐵夾子和套子,就出了門往後邊山裏去。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嚴君見四周與上回重陽登高時的景致截然不同,灌木林茂盛得很,參天的大樹也随處可見,而且山道更為崎岖。要不是經過成伯每天早上的鍛煉,嚴君懷疑自己肯定要掉隊。
走了沒多久,田易突然望了過來,“嚴兄,把你那鐵夾子給我拿着吧。”
“啊?”
以為他是問為什麽不拿那根更重的棒子,田易解釋道:“棒子總是個武器,要是遇到了野獸能有用,那鐵夾子就不一定了。”
“……我拿的動。”
這才知嚴君起先壓根沒領會自己的用意,田易并不想改變主意:“嚴兄,現在還沒什麽東西,可別讓自己累得過了。”
“那過會給我拿。”
“哎。”
剛落過雪,山裏到處都是茫茫的白,大清早天正冷,呼一口氣都像要凝結成冰花,偶爾能聽到山雞唧唧咕咕的叫聲,或是別的野獸發出的窸窣聲響。
成伯無疑是捕獵的好手,沒多會就逮到了一只山雞,挂在腰上。接着他輕車熟路地尋了幾個地方下鐵夾子,安套子。
田易便也在四周搜尋,很快他就朝嚴君招了招手:“嚴兄來看。”待嚴君過來他才指着雪地裏的痕跡道,“這是兔子留下的足印,嚴兄,咱們跟着去找這兔子,如何?”
“嗯!”嚴君立時來了興趣,他可從來沒有打獵抓野兔的經歷。
二人一路追着那兔子的足印,離成伯漸漸遠了,正轉了個坳口,嚴君還沒來得及邁步就聽到田易輕呼:“嚴兄稍等,站在那別動!”
“怎麽?”
“好象……有別的東西。”田易神色肅然,讓嚴君不由自主繃起神經,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棒子,視線慌忙地在四周逡巡。
但好半晌他什麽也沒看到,心想田易莫非是太緊張弄錯了,剛要往前走,卻聽到了幾聲嗷嗚的嚎叫。緊接着,三只毛色灰中帶白、嘴巴大張往下滴着涎水的動物從灌木叢裏鑽了出來。
田易變了臉色:“狼!嚴兄你就在那待着,要這畜生過去就給它們來一棒子!”說着又打了兩聲極尖利古怪的呼哨。
“可是……”你一個人能應付得了三只狼麽……
田易壓根沒聽他說什麽,往後稍退了幾步,尋了個背後生了兩棵樹的位置,專心與那幾只狼周旋。只是那畢竟是三只狼,雖說有兩只個頭較小,其中一大一小的兩只被他東一棒子西一腳的牽制,一時半會像是也沒了那兇狠勁,可嚴君卻瞧見那第三只狼狡猾地繞了個大圈子,從另外的方向朝田易摸去。眼看着就要摸到田易身後,他只覺得腦袋裏嗡的一下,來不及思考,人已經往那邊揮動着棒子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