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重陽登高也吃糕

“番茄生病了?”田七想也不想張口便道。

他立即被嚴君冷冷地瞪過來,“不是生病,那是花苞。”

田七縮了縮脖子:“要開花了?”

“應該是。”

看着那一點花苞,盡管如今還是初生的綠色,活像一個毛乎乎的橢圓形球體,嚴君依然滿心喜悅。很明顯,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并未白費,這棵番茄到底是越活越好了。當然他也知這喜人的長勢與近期日照較足,陰雨不多有關,接下來還是得看未來的天氣,加上自己更加仔細的照管了。

開花就意味着可能結果,實在是件太值得高興的事。渾身的勞累仿佛都一掃而光,但也只是仿佛,才圍着轉了一圈,他腿一軟,踉跄一下差點摔倒,被田易扶住,“嚴兄,高興歸高興,你也要悠着點啊。”

“……我知道。”暗自想自己得鍛煉了,待到洗澡時,嚴君便對田易道:“田兄,我想問你件事。”

“什麽事,你說。”

“你……每天早上是跟着成伯在鍛煉吧?”

“鍛煉?”田易略一思忖就明白了,“你是指打拳?是啊。嚴兄莫非想一塊來?想讓自己變得健壯些?那很好啊,不過還是等忙過這段時日後吧,這幾天你只怕應付不來。”

“好,謝謝。”

“用不着這麽早道謝。”田易邊拿水兜頭澆下來,邊笑得眯起眼來,怎麽看都有些不懷好意,“成伯的要求可不是一般的嚴厲,照你的話來講,就是要有心理準備。”

“……”

過了幾日,地裏的活忙得差不多了,嚴君總算體會到了田易的言外之意。成伯口口聲聲道:“君哥兒啊,莫要聽少爺瞎說,成伯我最是體諒人,只要我說什麽你跟着做便罷了。”他也的确是如此照自己的話做的,可每天早上若不把他要求的做到位,就得不斷地重複重複再重複。嚴君一想是自己先提的要求,也不好拒絕,咬咬牙忍受吧。然而接連幾日,他就發現沒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早起一天無所謂,天天早起是折磨啊!

成伯自個起得早,他一起床,必會繞過來把嚴君給叫起來。每天早晨天沒亮,卯時不到就得爬起床。哪怕在現代時嚴君并不睡懶覺,可也少有五點以前起床的經歷。看了兩天發現田易也沒這麽早起,他便提出了疑問。

然後立即得到了回答,“想卯時三刻再起?那還不容易?只要君哥兒你能像少爺這樣自己打完這趟拳就行。”

想了想他才到第三式動作便稀松無比,嚴君看着成伯笑眯眯的臉,第一次體會到田易為什麽會害怕眼前這和藹可親的老人家了。

田七得意的是另一樁事,“原來還有人比我更花拳繡腿啊!”

嚴君先是一頓,随即道:“花拳繡腿那也是拳和腿,總比沒拳沒腿好。”

沒拳沒腿的田七敗下陣來。

好在除此之外,與農活相比其實還輕松一些,經歷過高強度的勞作後,嚴君也逐漸适應了早起打拳鍛煉。更何況,這兒的晚上只要把燈一熄,四下就伸手不見五指,加上白天的疲累,一躺上床他就睡着了。待到重陽近在眼前時,他已經不再覺得累了。

按照田易的說法,重陽有五樁事要做,祭方竈田祖之神、登高、賞菊、喝菊花酒和吃重陽糕。第一件是每年秋收後總要做的事,一面慶賀豐收,另一面則祈求來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這些天随處能見菊花盛放,有的小臉盤卻生成一簇簇,有的大朵大朵卻獨綻枝頭,沒有嚴君記憶中菊展上那樣争奇鬥妍,但金燦燦倒也絢爛得很。院子裏的菊花早幾日就開了,黃澄澄幾朵錯落有致,引得小貓跑來,像知道會抓壞,只輕輕地撓。

今日才用過早飯,田七發現菊花枝上又鑽了幾個花苞出來,十分興奮,“少爺少爺!菊花打苞子啦!少爺,去年釀的那菊花酒能拿出來喝了麽?還有少爺,重陽糕!咱們是去買縣裏的,還是你做啊?你做的好吃,可我想吃虹橋糕和木蜜金毛面!”

而注意到番茄枝上幾朵花苞好不容易長大了些,有一個已有一絲嫩黃花瓣像要掙出花萼的嚴君,只得在心裏默默的想,我的番茄能結果能結果能結果……

田易則好脾氣地笑,“那得等後兒初九再拿出來喝,到時還得釀明年的菊花酒。至于是去縣裏買還是我做……”他頓住,瞥了眼成伯。

“去縣裏太費時了。”成伯輕描淡寫一句話,田七便不吱聲了。

按例,菊花酒要重陽那天才拿出啓封,來年的菊花酒同樣要那日再釀。但重陽糕可不一樣,初八這天,把物事全準備妥當,田易挽起袖子開始做重陽糕。

田七用剛打的井水細細淘好的米已浸泡了一個時辰,田易便撈出來放在筲箕裏瀝幹。待摸上去不怎麽粘手了,再添水磨成稀漿,邊磨邊放蔗漿進去,磨好了擱着備用。随後他又取了些紅棗,再叫田七去院中折幾枝新開的菊花來,才問嚴君,“嚴兄,你是愛山藥味,還是愛雞頭苞味,或是蓮子味?”

“都可以,反正都是你做的。”嚴君不假思索答,他心想不管哪種味道,田易應該都能做得好吃。

田易聞言眉開眼笑,“嚴兄,想不到你這麽看好我。”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田易渾然沒聽到般,繼續道:“那我就拿山藥做,這東西吃了好。”邊說,他邊将磨好的漿裏灑上撕得極碎的菊花,又碾碎了幾根山藥加入。

田七翻了個白眼,“……少爺你分明就只準備了山藥。”

田易仍當作沒聽見,在漿裏再放上紅棗,裝進籠裏蒸。先是大火,繼而是小火焖,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蒸好了,拿出來那糕上還冒着白騰騰的汽。田易小心地将糕分成大小不等的九份,最大的那份撒了些白果,稍小一些的加了些蒸好的黃米,見嚴君似有疑問,便告訴他說,“這是上金下銀,取個吉祥。”随後的幾份,分別撒了些石榴子、糖桂花和別的幹果,活像個大雜燴。

等弄好了,他再喊嚴君,“嚴兄,來幫個忙。”

“要怎麽做?把這些一層層碼上?”

“哎……嚴兄你領會到了?這莫不就是心有靈犀?”

“……”嚴君差點叫口水嗆到,這個詞怎麽聽起來如此怪異……

待碼成九層的重陽糕,乍一看像座寶塔。田易又拿了田七和好的面團開始捏,嚴君看了好半晌也沒看出他在捏什麽,很是好奇,“這是捏的什麽?”

“羊啊。”田易理所當然地道,“重陽重陽,捏兩只羊好應景。”

“……羊?”

“不是羊是什麽?”田易很困惑,“我每年都這麽捏。”

嚴君有點無奈地接過那團面,只見他的手指輕輕翻飛,不一會,兩只活靈活現的小羊就出現在眼前。

田七立即道:“少爺!嚴少爺這羊比你像多了!”

田易撇嘴,“羊當然比我像羊,田七,還不拿去蒸上!”

一夜轉眼便過,初九重陽到了。一大早,田易就拿了去年釀的菊花酒出來,這酒還未開封,隐隐便有一股極淡的酒香氤氲出來。接着又要釀明年的酒,他叫上嚴君和田七一道去摘菊花。

“要選最好的拿來用,嚴兄,你看那剛開的菊花最好,千萬莫要摘開了好幾日的。還要折些莖葉,也要好一些,嫩一些,不能有蟲,不能有一點破損。”

嚴君點頭,“我知道了。”

最後田易從三人摘的菊花和莖葉中又挑揀了一番,才把它們放到罐子裏,加了地黃、當歸和枸杞,再加水煎成汁。這汁将殘渣濾出,與煮成半熟瀝幹的米攪在一起,又拌了一些自家做的酒曲,才裝入壇中,細細用稻草裹緊,便放到後邊的窖裏。

這時候,一家人才帶上菊花酒和重陽糕,出了門往灣後頭的山上去。正值秋日,天上一絲雲也沒有,路邊不時能見着野生的菊花,偶爾還能遇到回娘家的大小媳婦,每個人臉上都笑嘻嘻的。更多的則是與他們一路的人,像是五叔家的三妮一看到他們便跑了來,額上還貼着片糕,懷裏抱着大花貓。發現小貓沒來,她失望地扁起嘴。

田易撓撓大花貓的下巴,問她:“你爹和你哥呢?”

“他們先上去采藥了,說早些去能采得多些。”

“那同你易大哥一起走吧,待會也和我們一起吃糕。”

果然說到吃,小姑娘的沮喪立時蕩然無存,“好!我娘沒來。”

這日山上人着實不少,尋了個好位置,成伯放了蒲草編的墊子在地上,又被田易敬在上首坐下,大家才拿出菊花酒來喝。

嚴君一嘗,這酒清冽之餘,還散發着些許菊花香,并不如何濃烈,喝在嘴裏卻覺得唇齒間都仿佛染上了淡淡的芬芳。

過了會,田易遞了根長了羽毛般葉子、結着紫紅色細小果實的枝葉過來,那些果實密密麻麻的簇擁在一起,玲珑可愛。

“這是……”

“茱萸,插上便是。”

嚴君見別人都插着,于是也插在腰間,可沒過多久,田易不知在哪折了枝粉白的菊花又遞了給他。

他有些不自在,含糊地道:“我是男人。”

田易很是莫名:“我知道啊。”

嚴君心頭一跳,猛地覺得渾身血液一股腦地湧上頭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