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考核

午夜夢回時,她無數次回想那一夜,她想若是那個時候,她早點喊出一聲娘親,那她的娘親是不是就不會跳下去了。

李言兮勉強彎了彎唇,回首溫聲道:“是啊,娘親這麽聰慧的人,怎麽就忽然犯了糊塗。”

臨走時,離嫣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似有打量。

她一笑置之,由春桃攙着出了牡丹閣。

春桃往她手心塞蓮子,絮絮叨叨:“小姐,你別難過。”

她搖了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也沒什麽好難過了。只是我這樣提前祭拜,屬實有些荒唐。”

春桃氣呼呼往自己嘴裏塞剝好的蓮子,有些氣悶道:“小姐,老爺正當太過分了!”

李言兮拍了拍她:“我大可六月末去祭拜娘親的,只是我有要事在身,想尋一個借口出去。”

春桃瞬間像被戳了一下,氣全跑了,忙道:“小姐有小姐的考量,夫人在天有靈,才不會怪小姐呢。”

簽子上的畫的白龍應當指的是白龍寺,李言兮帶着春桃去到拱辰街的驿站,準備去租輛馬車。

李家的家族墓地也在西邊,算算時間,足夠她祭拜了母親再去白龍寺。

快到驿站時,一輛馬車截斷了她們的去路,車夫看着有些眼熟。

李言兮想了想,她在法司的地牢見過這個人。

車夫看着李言兮和春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兩位姑娘,是劉公子派我來接你們的。”

李言兮松了戒備,同春桃一起上了馬車。

去到白龍寺的途中,恰好要經過李家的家族墓地,春桃叫車夫停下。

馬車停後,她将竹籃子遞給了小姐,遠遠望着小姐走進墳茔。

閑來無事,她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車夫聊起天來,“你叫什麽名字?”

車夫有些受寵若驚,像是沒想到她會同他說話,頗為緊張道:“小人趙七。”

她目光落在趙七身上,眨眨眼,“我叫春桃。”

趙七拱手,“春桃姑娘好。”

大概是被他拱手的模樣逗到了,春桃笑了一聲,“看來你真的是練武的?”

趙七撓撓頭,“姑娘怎知?”

“我家小姐同我說的,我家小姐可聰明了。”

趙七不知道該說什麽,緊張地攥了攥手。

春桃盯了他許久,噗哧一聲笑了:“你們武夫是不是都像你那麽笨?”

趙七憋了半響,最終紅着臉道:“啊?”

說着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趙七開口道:“春桃姑娘為什麽不跟着李小姐?”

春桃掃了他一眼,“你哭的時候想被人看見嗎?”

趙七立馬拱手道歉:“是小人冒昧了。”

他這副模樣,讓春桃無知無覺地收斂了些蠻橫勁,別扭道:“你不用總拱手,回頭我家小姐看到了還以為我欺負你了呢。”

兩刻鐘後,馬車重新上路。

等到了白龍寺的時候,二審已經開始了,在一個廂房裏三十餘人被蒙住眼睛捆住,兵司的人候在旁邊,手拿尖針,紮着他們的手指。

人在黑暗中觸覺是最靈敏,何況還是手指,李言兮走進廂房的時候,恰巧聽見一個人喊出:“我說!我…我說!我叫林闫。”

宋若拿出一個寫着數字的木牌,淡聲道:“十四號,镌汰。”

接着又有兩個人受不住,喊出自己的名字,相繼出局。

春桃另外一個廂房候着,趙七把她們送達後,似乎另有任務,馬不停蹄地離開了。

只餘李言兮一個人走到這裏,她掀開門口的軟煙羅,露出一個腦袋往宋若那瞧。

宋若高坐在幾層階梯上,面前是一個案桌,桌前擺着許多木牌。

她今日仍是一襲男裝,卻穿的與平時不同,臉上帶着的是純銀的面具,身着黑袍,上面嵌着金絲雲紋。

遠遠望去,就像不知誰家跑出來的小公子。

宋若沒有看到她,專注在廂房內被捆住的試生上,臉色越來越黑,冷聲道:“還沒有我十二歲時頂用。”

而其它兵司的人将人從她面前拖出去時,都沒有多看她一眼。

兩柱香過去,堂中只剩下了二十個人,宋若這才招手叫他們停止紮針,聲音清脆,宣布道:“二審結束。”

李言兮在暗中欣賞夠了宋若黑臉模樣,這才微挑了一下眉,從軟煙羅的帳子後面走出來。

宋若看到她後,在案桌前坐直了身子,“你來了。”

她彎了彎唇:“嗯。”

“待會,你看看這些人,若有可疑的,立馬镌汰。”

李言兮點了一下頭:“好。”

過了二審的試生被取下了蒙眼的黑布,李言兮在他們面前走了兩圈,發現并沒有人上輩子她曾在宮中見過。

果然就算淩夫人與其它細作有消息交換,也不會給旁人看見。

她走至宋若身邊,垂下眸子道:“我看不出。這些人上輩子我都不曾見過。”

……白跑一趟了。

宋若擡手摸了一下她的腦袋,輕聲道:“沒事,這些人初審的時候就将家世打聽清楚了,嚴格篩選後才參加的考核。”

又把目光落在了試生上,“明日午時趕到這裏,參加末審。”

試生紛紛稱是,有個別有性子的還在嘟嘟囔囔,“怎麽還有一審,想拿銀子太難了。”

密司局的月銀很高。

身旁人推了一下他,“有點骨氣吧你,我們這是為國效力。”

“知道了知道了。”

待人走幹淨後,才開口詢問:“你今日怎地穿得如此素淨?”

她上着白衫,下着霜色的碎折裙,披着褐色的綽子,頭上戴着宋若贈她的那一支珠簪。

那珠簪直教宋若愣了一愣,如墨的眸子帶上了零星笑意。

不知為何,宋若問完後,李言兮總覺得在哪聽過相似的話。

她溫聲道:“今日我去祭拜了娘親。”

宋若眸裏笑意散了開來,擰了一下眉:“……可你不是應當六月末去祭拜的嗎?怎麽…”

李言兮一頓,擡眸瞧着她,“你怎知應當是六月末?”

宋若:“……”

好在李言兮并沒有為難她,又道:“若不提前祭拜,我今日怕是來不了這裏。”

宋若不解道:“為何來不了?”

李言兮微嘆了口氣,“殿下,并不是所有女子都能自由出入府邸,你是公主,你同我們不同。這些基本的禮法,你應當知道的。”

宋若擰了擰眉,“我自小就不愛看這些束人手腳的禮法。怪我考慮不周,早知便重新定個日子了。”

李言兮停住腳步,“不怪你。”

她笑了笑又道:“來年開春,這些束縛的禮法就沒了。”

兩人并肩走着,已經快走到寺門口,春桃從旁側的廂房出來。

最終宋若要去一趟地牢,同她辭別。

回去路上,春桃好似分外高興,“小姐,你知道那寺前的菩提樹是作什麽用的嗎?我覺得那些紅縧子和木牌有趣便跑去問了寺裏的僧人,那小和尚說是寫自己心儀之人的名字挂上去,求個兩情相悅的。

“然後我在廂房裏待不住,就跑去看了看,你猜我看到了什麽?”

李言兮聞言放下馬車的窗簾子,“嗯?”

春桃激動地拍了拍馬車的檀木座,“我看到了小姐你的名字!”

李言兮淡淡一笑,置若罔聞,又掀開了窗簾子,繼續賞桃花去了。

六月末,李言兮母親忌日的前夕,李落雲出嫁了。

林家給的排場大,雖說比不上話本子裏的十裏紅妝,八擡大轎,但是也算嫁的十分體面了。

那一日李落雲穿着喜服,一身鮮紅,府裏張燈結彩,雁秋攙着她出了門。

李言兮遠遠望着,不知為何驀然想到上輩子她慘淡的結局。

上輩子她病死後,蓉煙也因為悼念女兒,跟着病逝了。

不過是從一個勾心鬥角的宅子踏進另一個勾心鬥角的宅子罷了,在這裏她還有蓉煙護着,可嫁過去便是孤身一人了。

謹小慎微,如履薄冰。

看着蓉煙因女兒高嫁而滿面喜氣,李言兮淡淡收回目光,嘲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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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想湊齊三千字的,發現真的加不了內容了……

我們宋若四舍五入也算見過家長了

明天開始卷二~

第二卷 :劍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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