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南疆
南疆,薄燕王府。
有光從樹葉縫隙裏洩下,光斑點綴在院中躺椅上睡懶覺的少年臉上。
他約莫十七八歲,一襲青衣,躺着也不安生,皺眉嘟囔道:“齊時羽,你不要總給我多管閑事。”
夏日的風也是怠懶的,懶洋洋地刮過,吹響樹葉。
幾朝前,南疆人普遍住在石制屋子裏,一直到長平公主被送來和親後,大宋同南疆通商。
南疆王仰慕大宋文化,石屋被木制房舍取代,就連格局也仿照大宋,多出一個院子。
薄燕王放緩腳步走近,走到少年面前後,擡手替他擋住了樹葉落下的光斑。
在一旁靜靜看了許久後,沒忍住伸出手碰了碰少年的臉。
大宋人同南疆人不一樣,大宋有山水養人,南疆大多是戈壁荒漠,所以大宋人看着就又白又嫩,南疆人身材魁梧。
倦懶的風刮過,樹葉簌簌作響,奴仆從拱門踏進來,神色着急。
一聲巨響炸開,被風吹動的樹葉靜止在空中,奴仆的一只腳踏入門檻,一動不動。
眨眼間,樹葉被風吹動,落在少年身上的光斑零零碎碎,随風晃動。
奴仆飛速地踏進院子,遞來消息,看到躺椅上的祖宗後,在薄燕王駭人的目光下,生生閉了嘴。
躺椅上的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睫羽輕顫,入目的是久違的日光,有些刺眼。
他發了會懵,這才看清楚面前的薄燕王。
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爬上他的脊背,源自心裏的恐懼與抗拒讓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他低喘了兩口氣,向後挪了挪,好離薄燕王遠一點。
許是看他就要摔下去,齊時羽伸出手,想要扶他一把,手剛伸出的時候,葉淨本能地用手臂擋住了他。
薄燕王收回手,皺了皺眉,冷若寒冰的眸子裏看不出什麽情緒。
最終冷聲道:“吃飯。”
奴仆見氣氛不對,瞬間改了口道:“葉公子,你上次不是吵着要吃荷葉雞嗎,有商隊的人在大宋把這手藝學來了,今天午飯正好有荷葉雞呢。”
葉淨定了定神,垂下眼睛不看薄燕王:“嗯。”
太久沒有說話了,他還不能習慣,怕被看出破綻。
好在其餘二人都沒有什麽反應。
葉淨沉默地跟在薄燕王後面,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幹淨稚嫩,沒有一點傷。
他記得自己是死了的,被斬斷最後一絲希望,自裁于陰暗的地下,魂死他鄉。
十多年的蹉跎讓他對這段時光沒能提起一點印象。
他往前看,目光觸到薄燕王的背影後立即收回。
好在他記得薄燕王的身形,死前最後一次見他時,身形要比現在高上許多。
……他重生了。
回到了身份敗露前。
大概是少見葉淨如此寡言,奴仆有些汗顏,看一眼自家主子,接着跟在葉公子身後:“葉公子今日是心情不好嗎?要是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
一個完全髒了的靈魂重新扔回少年時的殼子裏,不代表他就能變得幹幹淨淨。
仆從有些心急地湊上來,葉淨瞬間緊繃住身體,一股惡心感漫延全身。
那些污穢不堪的畫面閃過腦海,他顫聲道:“滾開。”
齊時羽回了頭,冷冷看了仆從一眼,仆從立馬滾了。
他的眼睛是南疆人特有的深邃,看着葉淨的時候明明也是極為冷漠,卻莫名顯得有幾分溫柔。
他一步步走近葉淨,擡手掐着他的下巴,低聲問道:“做噩夢了?”
葉淨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對男人的恐懼和憎恨致使他想逃跑和反抗,可遭受的長期壓迫和虐待使他本能地臣服。
只有他知道,這個冷冰冰的皮囊下,藏着一個狂熱又狠厲的惡魔。
一旦得知他是眼線後,這個惡魔就會撕破皮囊,從深淵爬出來。
葉淨只能任由他捏住下巴,啞着聲回應一句:“嗯。”
他忘記自己少年時是個什麽模樣了,也忘記了原來那意氣飛揚的性格。
但是他知道自己回答錯了,因為齊時羽盯着他,神色更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