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禮物

蘇順覺得自己大抵是在做夢。

他紅着鼻尖張着嘴,卷曲着的雙腿也酸痛。

他雙臂牢牢環繞對方脖頸,緊緊貼近如獲珍寶,他聽見那人在自己耳邊發出低沉的呼喚,這一遍又一遍的“小順”無比真實,讓蘇順逐漸迷失在牢籠之中,他将自己困起來,欣慰做了兩世的壞夢終成真。

欲望的溝壑填平,蘇順後知後覺恢複了清醒,他伸出手撫摸上方人的後腦勺,指縫間滿滿當當的都是那人柔軟細膩的發絲,是蘇勝,沒錯,是他曾經偷偷摸摸才敢觸碰的細膩。

感受到蘇順恢複了意識的觸摸,蘇勝停下了動作,他探出貼在蘇順頸窩的臉,看向蘇順微微睜開的眼,語氣甚是溫柔,“弄疼你了嗎?”

蘇順的淚奪眶而出,朦胧了蘇勝關切的面容,他使勁兒搖頭,他只是感慨蘇勝終于肯将情愛的佳肴分給他了一杯羹,但還有一點他需要确認,“勝哥,你剛才叫我什麽?”

蘇勝愣了愣,他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回答,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叫了什麽,他只是在意亂情迷之中喚出了深埋在心底的那個人。

看着蘇順那雙哭紅的眼,蘇勝感覺被揪緊了心髒,他悸恐萬分,他怕他那自以為的直覺只是錯覺,他怕自己認錯了人。

“小然……”他猶豫再三方才喃喃開口,的的确确,面前的這張臉是林漠然。

酸楚從胸腔跟随着淚如雨下,蘇順覺得窒息,剛才還在無比慶幸從蘇勝口中聽到的是“小順”,現在他便不承認?

“你喜歡的是林漠然,還是別的誰?”

蘇順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渴求的看着蘇勝的眼,他給他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

“對不起,小然。”蘇勝滾動下喉結,咽着緊張且躊躇的口水,但他不想欺騙別人,亦或是不想欺騙自己,“我喜歡的是一個叫蘇順的人,我以為你……”

話還未說完,蘇順就已經喜極而泣,他用足了力氣将蘇勝的脖頸攬了過來,令蘇勝又壓了回來,力道太大,差點兒讓蘇勝沒順上氣來。

“我就是蘇順,我就是蘇順……”他一遍一遍的在蘇勝耳邊重複,他怕蘇勝聽不清,他要将他就是蘇順這句話印刻在蘇勝的腦子裏。

好慶幸,與蘇勝心心相印,緊密貼合的人,終究是他蘇順,而不是別的誰。

老天果然是眷顧着他們這對雙向奔赴的佳人,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相認,太幸運。

聽到蘇順自己的肯定,蘇勝逐漸加重了環抱蘇順的力度,他抵在蘇順臉龐的肩膀微微顫抖,因為剛才運動過而滲出的汗珠順着肩頭低落在蘇順的臉蛋上。

蘇勝在哭?蘇順從未見過他哥哭,即使從前被人打罵,即使從前被人踐踏了尊嚴,蘇順都沒見他哥掉過一滴眼淚。

他為什麽哭?

蘇順将蘇勝的臉扳過來,用指尖沾了一滴淚放在嘴裏,鹹鹹的,像溺在海水裏的魚味。

“怎麽了?”蘇順問他,語氣輕佻,像他平時逗弄自己的模樣,“該不會想反悔吧?”

蘇勝嘴唇顫抖欲反駁些什麽,最終卻也只是搖頭,他像是不想被看到脆弱的一面,又将臉貼在蘇勝的側邊,悶着聲音回答道:“上一世我是個畜生,利用了你,我發誓這一次要好好補償你的,可是我又變成了畜生,竟然對你做了這種事。”

蘇勝委屈的語調搭着呼吸的熱氣,灑在蘇順的側臉,酥麻了蘇順的身體,連同着心。

蘇順笑出聲,他也不是沒想過去恨蘇勝,只是他看一眼蘇勝就會覺得軟弱無力,哪還能夠與蘇勝為敵?他做不到罷了。

他溫柔摩挲着蘇勝的發,第一次像哄小孩似的哄蘇勝,“現在補償我,也不晚吶。”

蘇勝擡起頭,用誠懇又認真的眼神看着他。

蘇順揚起頭,閉上眼,又将唇附了上去,沒有剛才的激烈,只如蜻蜓點水一般。

“你确實弄疼我了。”在換氣的空隙,蘇順低低出聲。

蘇勝紅了臉蛋,他撓撓頭,緊張又尴尬,“我……我不太會……”

蘇順低笑出聲,只覺得蘇勝太可愛,他握着蘇勝的手臂,翻身與蘇勝換了位置,“沒關系,我來教你。”

自己的人,還得自己來教如何疼愛自己,不過蘇順對于這件事倒是一萬個樂意。

蘇勝慌了神,他從未有過與男人如此親密的接觸,況且這個人還是他一直看着疼着長大的蘇順,這簡直讓他這張三十多歲的老臉都羞紅了。

“啊……”蘇勝發出難捱的聲音,幹涸的喉嚨自動分泌了唾液,“你這臭小子,哪裏學的啊?”

“無數個和你糾纏的夢裏學會的。”蘇順不緊不慢的回答,這倒是真話。

蘇勝聞言更加羞澀,他不敢去看蘇順蒙着一層水汽的眼,只望着天花板感受蘇順的動作。

“這就不好意思了?”蘇順探出頭,明朗的眉眼壞笑起來煞是可愛。

“呵呵。”蘇順淺笑一聲,用手掌溫柔的捂在蘇勝眼睛上方,隔絕了他想看又不敢看的視線。

蘇順能感受到蘇勝劇烈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手腕上。

“生日快樂,勝哥。你給我的生日禮物,我很喜歡。”

蘇勝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他們倆共同的生日。

他想要坐起來問蘇順要什麽禮物,就被蘇順預判了一般,被他用吻堵住了唇,讓他再無起身的力氣。

蘇順在與蘇勝同頻共振的呼吸中,掌握了節奏,攀上了夢寐以求的高峰。

什麽禮物,都不如如此珍貴。

自蘇順發生過被綁架的事情後,蘇勝更視他為珍寶,無論他去哪裏,蘇勝總會放下手頭事務,一刻不離的跟着他。

這讓蘇順覺得自己又回到了被蘇勝放在心尖上寵的童年時期,或者更甚。

除了蘇勝自己去法院觀看張有利開庭的那一天,他沒有讓蘇順跟着。

蘇順其實很想一起去,他想親眼看到禍害他們哥倆的人獲得應有的懲罰。

但蘇勝不準,他走前做了一桌子蘇順愛吃的菜,他說等他吃完他就回來。

蘇順順從的坐回沙發,他知道這是他哥在保護他。他哥對他的保護,不僅體現在此,他哥甚至偷偷銷毀了有着他豔照的相機,還安慰他說那天被人拍照只不過是他做的一個噩夢。

蘇順沒說,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但他聽他哥的,他哥說是假的,他就信是假的。

夜晚,蘇勝回到家,他們如同往常般躺在一張床上,蘇順窩在蘇勝的懷裏,聽他講述着那些人的宣判結果,蘇勝眼底泛着冷冽的寒光,他說他們這輩子別妄想出來。

“我記得你上學時說過想去英國看《傲慢與偏見》的話劇,不如就趁現在我陪你去看,也順便散散心?”蘇勝突然想起了什麽,又說。

蘇順聽聞,怔了怔身,确實,曾經上學時他就特別喜歡歌頌愛情的故事,每次在看街邊小報刊上的故事時他都在腦海裏組建美好的畫面,如果有機會他真想親眼感受話劇的魅力,只不過那時候溫飽都是問題,哪有機會去感受。

沒想到他哥還記得他這樣小小的願望,瞬間暖流灌滿了他整個心房,他将蘇勝的腰杆摟緊了些,乖巧的點着頭,他都聽他哥的安排。

後來,很快,蘇勝便将公司的事務交給了幾個他信任的股東,安頓好一切後,他訂了兩張去往倫敦的機票。

游走于輝煌燦爛的歐洲都市,感受異國他鄉的文明。

蘇順從來沒有這麽開心過,曾經他什麽都依靠着蘇勝,離了蘇勝便感覺活不了。而如今在這個陌生的國度,他哥因為語言不通只能反過來依靠會講英文的蘇順,他哥像個小孩子般,時刻跟在蘇順的身邊,用一雙滿滿都是崇拜的大眼睛瞅着他和當地人順暢交流。

“哇,沒想到精通一門外語這麽重要啊,看來回去我也要多學習了。”蘇勝尴尬的撓撓頭,笑了笑。

蘇順看向蘇勝,自然的牽起他的小拇指,“那我來做你的老師。”

蘇勝被他牽住了手,一瞬間惶恐不安,他好像還沒反應過來一般,面上露出窘迫的神情,又将手縮了回去。

“別這樣,大街上,影響不好。”

蘇順嗤笑出聲,提醒他哥道:“這裏的戀人在街上接吻都不稀奇,更何況只是牽牽手呢?”

蘇勝見蘇順又上前幾步,便又後退幾步,他這反應讓蘇順的心涼了一大半。

“可我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都是男人。”

他哥的心理枷鎖太重,時常壓的兩個人都喘不過氣,蘇順明白。

但他哥是愛他的,這點毋庸置疑,他也明白。

“我的好哥哥啊,這裏是英國,兩個男人結婚都可以,談戀愛算什麽啊!”

蘇順幾大步上前,将蘇勝的手緊緊握住,随後五指相扣,根本不給蘇勝掙脫的機會。

蘇勝見掙脫不成,只能像個受驚的小貓般環顧四周,待看清真的沒有人用異樣的眼神看他們時,才松了一口氣。

“你要是再這麽固執,我就不給你做翻譯了,讓你自己玩去。”蘇順湊近他的臉,壞笑說。

蘇勝紅了臉,人生地不熟的,要是真被蘇順抛下了可怎麽辦。他妥協了一樣,小聲說了句“好吧”,便任由着蘇順挽着他的胳膊游街串巷。

此時的蘇勝,是蘇順的附屬品,這種感覺讓蘇順覺得真好。

夜裏,蘇順拉着蘇勝去往倫敦的地标,泰晤士河畔上的倫敦眼亮起璀璨奪目的燈光,照耀下方成群結隊的男男女女。

蘇順見摩天輪下有一方人團擁擠、高呼雀躍,便硬要拉着蘇勝擠進去看看。

蘇勝本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奈何蘇順正興奮難耐,他也不想繞了蘇順的興致。

擠到最前排,才發現原來這裏正上演一場求婚儀式。

被擺成心形的蠟燭伴随着在空中飛舞的玫瑰花瓣,圍繞着儀式的主人公,一個男人正舉着鑽戒單膝跪地,向他的愛人宣讀誓言。

蘇勝不停的揉眼睛,确認自己沒看錯,站着接受愛意的那個人竟也是個男人。

這畫面往後便印在了蘇勝的腦子裏消磨不去,他才後知後覺,愛情只對人,無關性別。

在看熱鬧的衆人的歡呼下,那對情侶相擁接吻,蘇勝被身邊的氛圍帶動起來,也不由自主的鼓起了掌。

蘇順則不知道什麽時候流下了眼淚,蘇勝慌忙問他怎麽了,蘇順破涕為笑,解釋說他只是太羨慕。

蘇勝的心一瞬間被揪扯起來,他不知如何安慰,他何嘗不希望蘇順得到幸福。

只可惜他認為是蘇順愛錯了人,蘇勝可以接受自己的弟弟是個同性戀,他甚至自私的想過若是蘇順愛的是別人,他可以将蘇順和其愛人送往沒有認識他們的國外,助他們結婚成家。

可偏偏,蘇順愛的那個人,是他蘇勝。

而面對蘇順波濤洶湧的示愛,蘇勝承認他自己做了懦夫,他将前世對蘇順的愧疚疊加進今生,他一再容忍蘇順的得寸進尺,只為補償,卻沒想過這樣不清不楚的行為竟是将兩人陷入了更加進退兩難的地步。

如今在看見蘇順哭紅的雙眼,看到蘇順眼底愛而不得的辛酸,蘇勝只覺得胸腔中翻江倒海,他還想補償的更多。

蘇勝深吸一口氣,将蘇順的肩膀扳過,一雙深邃的眼直視着蘇順哭紅了的眼眸。

蘇順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随後便被蘇勝吻上了嘴唇。他從來沒想過,蘇勝竟會這麽大膽,但他喜歡蘇勝的大膽。

他不再有疑惑,他閉上眼,感受到的盡是蘇勝的認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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