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鏡

鏡子是鏈接兩個世界的隧道。人們都說鏡子裏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是相反的。

事實上，我們誰也不知道人們說的到底對不對。

漂亮而華麗的赤紅順着鏡的長發滴落。如果當初我們再多一點信任，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呢？

可是，我還是想告訴你，對不起。

我的世界灰白而單調。

我的世界只分黑白，黑的純粹，白的透徹。

【1】

這是一面鏡子。用漂亮的紫檀木制成的鏡子。鏡身刻着古老而玄妙的花紋。初看只覺得雜亂無章，大有浪費如此珍貴的紫檀木之意。

但，不要看第二次。這是秘密。

“叮！”碎了。

午夜的鐘聲，風的嘆息，你想要拉開此夜的帷幕嗎？

和着華麗而眩目的鮮紅，鏡中伸出蒼白的手臂。

“呵呵……呵呵……”她輕笑，斷斷續續。

沉默不語。像一滴水墜入一時平靜的大海，泛起漣漪，蕩漾着，一圈一圈，開始擴散。惟一的色彩。

“轟隆！”咆哮的天空，白光忽閃忽明。穿過古舊的大宅，投下一層陰影。

“對不起……”這是血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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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在意，夜盡天明。

【2】

“公主！公主！皇殿下希望您盡快批準這件事。”孩子慌張地跑着，冷汗從他灰暗色的臉頰滴落。

不斷地從孩子裂開的肌膚溢出的瑩白光點，清楚地告訴少女，這孩子已經命不久矣。孩子把頭埋得更低了，但哆哆嗦嗦的手臂依舊高高舉過頭頂。

少女執起筆。這是她叔叔慣用的手法。她從不對孩子下手。

“女兒，記住要活下去，就必須做好一個傀儡。只有你，必須活下去，必須……”她還記得那個和她同樣膚色的女人說過的話。

少女是如此厭惡這個女人。誰告訴女人，她想要活下去，誰要求女人，必須讓她活下去，誰告訴女人，她的能力是如此低微！只會自說自話的女人。

少女仰起頭。天空是一成不變的蒼白，就如一張垂危的病臉，和她一樣的顏色。

“行了，告訴他，別太過分。”少女看着孩子，慌張中帶着與生俱來的從容，是個優秀的孩子。他可以活到最後。

【3】

這的天，是同往現世的惟一路口。

他，只是一個呆呆的少年。帶着一個背包，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鏡架在了他的鼻梁上。

他，遇到了一個少女。一襲白衣，長發如同瀑布般直直垂下。少女很嚴肅，但更加迷糊，無常識。

少年住在一個空洞的大宅裏。

“那個，姑娘你要吃什麽嗎？”少年小心地問，手不知道該放在何處，糾結地擺弄着。

“吃？那是什麽？我從未聽過。”

“吃就是，就是……反正就是吃啦！這裏有蘋果你吃嗎？”

少女好奇地接過，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拿上拿下。“碰！”最後将蘋果砸在地上，出了個坑洞。

“啊！不要扔啦！吃，就是把它放到嘴前，咬一口，吞下去……”

少女再次接過，盯着少年的動作，似乎就是所謂的“吃”。

“好奇怪的感覺。”她喃喃道。

“诶？不會是壞了吧。”

“甜甜的，這是吃嗎？好想再吃！”

【4】

天漸漸暗了下來。少年已經被少女身上令人安心的香味弄的昏昏欲睡。

“姑娘，你不睡覺嗎？隔壁還有房間。”很久以後，已不能記住。

少年直接倒頭便睡。

下着雨。夏夜的雨濕潤了幹燥的空氣。有時也會電閃雷鳴。

說起來也真羞人。少年最怕打雷。驀然驚醒。看着躺在枕邊的少女，一雙明亮的眸子在夜中散發着奇異的光彩。

“都說了，睡應該閉上眼睛。”少年躺回去，似乎很是理所當然。從來沒有人告訴他，兩個異性不能同床共枕。他是個孤兒。

【5】

他叫特，她叫公主。

特更喜歡叫她鏡。

特看到了她，從一開始……

這面紫檀木做成的鏡子，是特父母的遺物。

鏡，是在黎明出現的。鏡子，是在黎明消失的。光明迎來了鏡，黑暗送走了鏡子。

少年看見了，鏡的入世。

【6】

鏡，殺了人。

在她的故鄉，人們從來就沒有所謂的感情。

不斷戰鬥，不斷掙紮着存活下去。

少女，惟一一次後悔了。這亦是她最後一次後悔。

特和鏡一直生活在一起。

少年教會了鏡他會的一切。少女學會了特會的一切，除此之外，她還懂得了人性。

七，是個陽光開朗的少年。他的笑如沐春風。他是特惟一的朋友。

少女，殺了她。可是少女并不知道，他是特的哥哥。她只知道七給特帶來了無底洞般的危險。

【7】

鏡發現特最近變得奇怪了。

午夜，鏡醒來。發現了枕邊空蕩蕩的，溫度冰冷。

第二夜，鏡在湖邊散步。晚風吹起她墨色的長發，一身繁複的白色長裙飄起，她幽幽嘆着。昏黃的路燈是此刻惟一的光。

鏡的影子拉的長長的。和着無邊的夜色。少女蒼白的不似人間之人，就像我夢中的少女，嘴角彎起，勾勒出詭異的笑容。

少年再也沒有出現過。

少女笑了，很甜很甜。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少女此刻的模樣。

鏡在笑，可是，天卻在哭。偷偷地抽泣，雨，是溫熱的。

漂亮而華麗的赤紅順着鏡的長發滴落。

一大片，一大片，觸目驚心。

【8】

鏡中有人，鏡外有人。

鏡中人沒有影子。

倘若鏡中人想要來到鏡外，鏡外人會代替他來到鏡中，進行儀式。

少女呆呆地站在原地，就像特第一次看見她時，那麽迷茫。

明明她沒有受傷，也安全了。為什麽？鏡的手撫上左胸。那是人心髒的位置。為什麽？還會痛？

特并沒有教鏡，心痛的感覺。

少女蜷縮在特冰冷的懷抱中。因為冷？不，鏡中人是冷的。

因為少女對少年做了特對鏡做的事，刺穿了，他的心髒。

鏡中投入了大片大片的金色陽光，投在了鏡安詳的睡臉上。少女天真地勾起嘴角，似乎夢到了小時候的趣事。整個宅子被陽光填滿了。

暖暖的，一種舒心的感覺彌漫着，流經曾經流淌過的河水。心中的花朵，悄然綻放……

【9】

我趴在床沿，安靜地聽着少年講述這個故事。少年講的很模糊。但我在意的并不是內容。只是想有一個人呆在身邊罷了。

“那小鏡最後回去了嗎？”我閉着眼睛，對着少年。整個房間漆黑一片。

“嗯，回去了。不過鏡中的世界變了，鏡中人不再純粹，多虧了那個和鏡同樣相貌的鏡外人。”

“那小鏡為什麽殺了特呢？”

“這都是鏡外人的陰謀。鏡外人與鏡中人完成儀式後，便可以看到鏡中人的一舉一動。特從來都沒有怨恨過鏡。即使她殺了七。”

“那小鏡最後找到阿特了嗎？她還會來到鏡外嗎？”

“找到了哦。阿特就是那個優秀的孩子。不管鏡中人再也不能出來了。因為古鏡碎了……好了，這個給你。”

少年似乎在尋找什麽。

我小心接過，是一面鏡子。上面似乎散發着薰衣草的香氣。我輕輕細撫，鏡身刻着花紋。我想這一定是件藝術品。

“這是什麽，鞋子？”

“是平安鏡。我從寺廟求來的。”

“是嗎？我記得你從不相信的。”

我小心摸索着，終于碰到了床頭櫃，輕輕放下鏡子。

“行了，初一，我先走了。我還有好好工作，養活自己呢。”少年爽朗地笑道。

我淡淡地應了一聲，門縫的光很快就消失了，我躺回床上。

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鞋子好像很內疚。可是，這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

兩年前，我生病了。醫生囑咐我，不可以見光。我生活在黑暗中，一個人……只有鞋子每天堅持來陪我，每天都有一個故事。

【10】

鏡中與鏡外的大門永遠地關閉了。

每夜，古舊的大宅外，電閃雷鳴，狂風暴雨。

總會傳來女子輕靈的笑聲，鏡子破碎了，和着華麗而刺目的鮮紅。鏡中伸出一條蒼白的手臂，用血刻下了觸目驚心的三個字——“對不起。”

可是第二天，一切重歸平靜。

平安鏡上的花紋組合成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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