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阿虞自焚而死◎

與此同時寶禧殿內。

主位上的女子翻着佛經,聲音柔和,“賢貴妃她又病了?”

素畫點頭,“東宮要為死去的葉家姑娘,大辦生辰宴。”

“欽天監言沖撞了賢貴妃鳳體。”

麗妃冷笑着,“這般癡情,倒是像極了他父皇。”

她眼神微暗,“欽天監言葉玉生辰八字與本宮相克。”

“可誰又能記得她也沖撞了本宮。”

素畫心疼道,“娘娘莫要傷心,六皇子一直有心記挂娘娘,送來了好些補品。”

“賢貴妃那,六皇子也盡了孝心。”

麗妃靜了會,緩緩道,“她活着一日,本宮便受限她一日。”

“皇上龍體欠安,整日糊塗,也該歇歇了。”

……

同時間鄉下阿虞住處。

屋外咒罵聲不斷,李寡婦咽不下先前挨那鞭子受的氣,去尋了自己兄長,來這破口大罵。

李氏兄長身材魁梧,兇神惡煞,是村裏有名的惡霸,無人敢惹。

阿虞手裏拿着鞭子,正想出去,陸衡之眉眼低垂,溫言開口道,“你打不過他。”他話音微頓,沉吟片刻道,“我學過騎馬射箭,也會用鞭子。”

阿虞彎唇笑笑,将鞭子交于他,“你若輸了,我絕不輕饒了你。”

她去了廚房,選了把最順手的菜刀。

長鞭若被抓住,受傷的就是她了。

不像菜刀,砍上便見血。

陸衡之手握長鞭,将門推開。

李寡婦見他出來,臉色溫和,“你那姐姐又欺負你了?”

少年身形颀長,目光微暗,嗓音冷清,“姐姐待我極好。”

李寡婦眼露貪婪,掃着院內擺飾。

阿虞的貴人雖半年來一回,可卻甚是厚待阿虞。

她們姐弟孤苦伶仃,若此番吓唬住了,她日後可有指望了。

思及此,李寡婦笑意更濃,扯着嗓子咒罵着阿虞。

陸衡之揚起手裏鞭子,狠狠抽向李寡婦。

他打的毫無章法,還未等人反應過來,李寡婦便已滿身傷痕。

他眼神幽暗,聲音極冷,“你再胡言亂語,我便剝了你的皮,給她做人皮鼓。”

李氏兄長怔了良久,方才緩過神,平日裏都是他欺負旁人,何時被人這般欺負過。

他怒火中燒,同陸衡之扭打在一起。

李氏兄長橫行霸道數十年,自是一身功夫。

陸衡之未讨到幾分好,挨了好幾拳。

阿虞拿着菜刀,威脅着李寡婦。

她罵一句,她便作勢要拿菜刀砍她一下。

陸衡之前世終歸是浴血沙場的鎮北王,今生也騎馬狩獵半年。

少年微垂着眼,雖打倒在地,可又能爬起。

他身上見了血,鞭子卻依舊不松手。

趁李氏兄長疏忽之際,他拿着鞭子勒上他脖頸,少年眸子有着笑意,手裏的勁愈發大。

阿虞靜靜地看着熱鬧,李寡婦臉色蒼白,“虞氏弟弟!”

這才喚醒他幾分神智,他一點點松了手。

李氏兄長臉色青紫,跌坐在地,大喘着氣。

他神色恐慌,看見陸衡之如同看見惡鬼拉着李寡婦回了自己院,将屋門緊緊關上。

少年低垂着眉眼,将長鞭交還于她,“我去做飯。”

紫檀木桌上擺了四道菜。

顆粒飽滿白米飯,配上炖的軟爛的山雞,和紅燒排骨,白煮蝦,一小盤青菜。

陸衡之修長白皙的手握着銀針,放入菜裏,銀針未變色,他方才收起。

阿虞夾了筷排骨到他碗裏,“你先吃。”

陸衡之拿着筷子夾起吞咽下去,連骨頭都未吐,怕惹阿虞不快。

少年眼眸微亮,緊攥着衣角,“你能養我這些年,我很是感激。”

他很是認真,“我從未有過殺你的念頭。”

外面飄起了雪,平日裏阿虞都是讓他端着碗去院子裏吃。

嗆着涼風的飯,吃進胃裏很是難受。

可今日他有意讨好,阿虞更好奇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阿虞輕笑着,“今準許你在屋裏吃。”

陸衡之坐下,安靜夾着碗裏的米。

他想她今日應是心情很好。

兩人相顧無言,直至飯後,阿虞快要歇下。

陸衡之捧着個兔子燈走進。

那燈籠上的兔子活靈活現,惟妙惟肖,很是靈動。

他低垂着眼,輕聲道,“三日後是她生辰。”

阿虞看着那兔子燈編制起很是複雜,可見陸衡之用心良苦。

為給葉玉送個生辰禮物,委屈求全哄了她一日。

阿虞靜默良久,搖頭,“不能。”

她擺弄着那兔子,問道,“編了多久?”

陸衡之茶色眼眸微暗,“若是喜歡,我也為你編制。”

阿虞笑着,她拿着燭燈點燃了兔子燈。

不到一刻鐘,活靈活現的燈籠便化為灰燼。

她笑的眉眼彎彎,“誰稀罕你這破燈籠。”

……

三日後。

江埕不顧皇上旨意,大辦葉玉生辰宴,引得妖異之兆,天降神火,燒了東宮整整一夜,直至天亮神火才滅。

東宮擡出具燒的面容盡毀的屍體。

賢貴妃得知後,突發惡疾病逝。

皇帝龍體欠安,由六皇子暫理朝事。

賢貴妃與其子之死,昭告天下。

村裏人四下交談着天降神火,葉玉乃不詳之人的傳聞。

阿虞整日拉着陸衡之同村裏婦人閑談。

每每提及葉玉為不詳之人,陸衡之垂在袖擺手總是握了又握。

阿虞笑容明媚,她喜歡看他默默隐忍的模樣。

江埕一死,繼位之人便只剩江晏行。

江晏行曾言謝過她幾回,後來皇位易主,他登基後也無暇顧及她。

所謂樂極生悲,阿虞是萬萬沒想到,江埕願假死放棄皇位,也要為葉玉報仇雪恨。

院內腳步聲混雜,漆黑的夜宛如白晝,院門前圍着數個身着黑衣的暗衛,個個高舉着火把。

為首之人是江埕,他瘦骨嶙峋,臉上有着燒傷,厲聲道,“你是怎麽安心活在這世上的。”

阿虞被暗衛拉扯着,迫使她跪下。

“阿玉死前,被情蠱蟲蝕了血。”

“情蠱蟲會啃噬五髒六腑,疼痛難忍。”

江埕臉色愈發陰郁,“你和江晏行,怎麽下的手?”

阿虞怔愣良久,她臉色蒼白,磕頭求饒着,“太子殿下,我是一時糊塗!”

陸衡之緩緩走出,他神色平靜,未有過多情緒。

江埕聲音沙啞,“陸公子,好久未見。”

陸衡之憑着聲音隐約記起眼前人是江埕。

他眼睫微顫,抿着唇。

他本該笑的眉眼彎彎,像阿虞平日裏拿長鞭抽他時那般笑。

他該為葉玉被救出深淵而覺得高興,該為阿虞作孽多端,惡有惡報而覺得解氣。

少年試着牽扯嘴角,努力了良久,笑意還是虛假。

他将手緩緩移至心口,還是如往常般平穩跳着。

陸衡之怔了良久,目光微冷,問道,“你是怎麽找來的?”

趁二人閑談之際,阿虞掙脫侍衛束縛,将藏在腰間的刀首抵向陸衡之脖頸。

陸衡之脖頸冰冷,渾身被涼意貫徹。

江埕臉色陰沉,譏諷笑着,“你挾持他有何用?”

江埕微擡手,身後有着弓箭手。

他垂着眼,“今年阿玉生辰,陸公子還記得嗎?”

那盞化為灰燼的兔子燈,陸衡之神色微斂。

江埕道,“你是真心歡喜阿玉的。”

“才在此陪葉玉這般多年。”

江埕面容扭曲,像是地獄爬出的惡鬼,死死盯着阿虞,“阿玉死了。”

他呆了良久,才将目光緩緩移向陸衡之,“你可知阿玉死了?”

陸衡之身形微僵,眉緊緊皺着。

他于前些日子蠱毒發作時曾見過葉玉,葉玉怎會死。

他微微皺眉,只當江埕在胡言亂語。

阿虞手裏匕首逼着陸衡之脖頸,後退進了屋子。

她将木門鎖上,少女聲音發顫着,“太子殿下,民女是一時糊塗……”

江埕臉色陰郁,讓人砸門。

暗衛拿着斧頭,砍着木門。

陸衡之眉眼低垂,“他不會放了你的。”

阿虞則未理會她,入了內室。

她緊握着匕首,愣了良久。

她知道,她活不了了。

江埕很是癡情葉玉,他寧願假死放棄皇位,也要為葉玉報仇。

她若是落于江埕手裏,定是生不如死。

活到至今也沒什麽遺憾了。

葉玉,葉家百口皆給她陪葬了。

陸衡之被情蠱所困,葉玉之死,堪比噬心之痛。

他越深愛葉玉,發作時便越為痛苦,從未有解藥。

每月他發病時,喂于他的是損人神智迷魂草。

他還以為他見着了葉玉。

阿虞笑着,笑容愈發明媚。

阿虞将匕首抵着心口,想自我了斷。

她又想起,前世陸衡之将她屍首獻于葉玉。

想到此阿虞只覺得惡寒。

她怔了片刻,将目光移至竈臺上擺的火折子。

她起身點燃了火折子。

火勢蔓延的極快,阿虞摸着匕首,将刀緩緩插入心口。

她無力倒地,被大火漸漸淹沒。

濃煙四起,砸門暗衛愣住,“殿下,她自焚了。”

陸衡之身形僵硬,側過身。

煙味極濃,嗆的他直咳嗽不止。

陸衡之眼睫微顫,怔了良久。

江埕猩紅着眼,早已闖入火海,被人拉出來時,如同失了魂魄,宛如瘋子般。

他緩了良久,大罵着,“你們這幫廢物!廢物……”

陸衡之身形僵硬,沉默良久。

他緩過神道,“江晏行也知葉玉在哪。”

江埕如同遲暮老人,頭發也花白了,他宛如得了失心瘋般喚着,“阿玉……”

作者有話說:

感謝我是寶寶小天使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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