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葉玉之死(回憶)◎

他不信她的話。

若真有神佛,世人豈不是要夜夜被夢魇纏身,惡鬼索命。

江晏行目光微冷,笑的愈發溫柔。

他是很欣賞阿虞的,壞的很坦然,盡管死到臨頭,還是費勁心思,想盡法子要扳倒葉玉。

世人皆道她罪孽深重,惡有惡報。

可他許是生來便是怪胎,他曾想過,他若是她,應該也會如這般。

本該是葉家嫡女,受盡萬般寵愛的出身,卻被人生生奪去。

又有幾人會不怨恨,他笑意愈濃。

他也很不喜葉玉。

他最厭惡僞善之人,葉玉便是,生了副好皮囊,勾着江埕對她魂牽夢萦。

陸衡之盡管瞎眼,神智恍惚時,說的癡話也是有關她的。

江晏行眉眼間有着淡淡厭惡,他明白斬草要除根。

阿虞的話更是提醒了他,葉玉很招人歡喜。

或是很得相貌清俊,手握重權人的歡心,很像賢貴妃。

他捋着阿虞的發,輕聲問着,“為何方才不在公堂上殺了她。”

阿虞很是坦誠,松開一直緊握的手。

她手上有着細繭,掌心有着塊尖銳的小石子,磨的已是滿手鮮血。

她脖頸上套着木枷,手铐腳鐐拴住她。

江晏行淡淡笑着,“我幫你。”

他死寂以久的心跳了起來。

他發現,在方才那瞬間,他看阿虞很是順眼。

像是他從前養過的只貓,一只生性歹毒,卻慘遭人利用的蠢貓。

那蠢貓命數未到,本不該死,是他未護住它。

它被人利用,沖撞了賢貴妃,害她心悸發作。

貓要被處死,他很不舍,但還是笑着同江埕道,“三哥,莫要生氣。”

他拿着匕首刺穿那蠢貓身體,“這畜生不懂事,傷到了賢娘娘,實為罪該萬死。”

鮮血四濺,濺了他滿身鮮血,他捧着那蠢貓屍體,笑的溫和,“三哥,先行告退。”

那貓死前,還懶洋洋呆着他懷裏,蹭着他手叫着。

它高估了他,以為他能護好它。

就如今日的阿虞編造謊言,覺得他有能力同江埕抗衡。

江晏行眼神微暗,輕笑着,“說不準,我這次真能護你。”

還未等江晏行回宮,他的侍從便傳來信。

賢貴妃為葉家,為葉玉求情。

江晏行笑了良久,未回宮而是去接上葉夫人。

葉夫人只當他也歡喜葉玉,滿口咒罵着阿虞。

他垂下眼簾,沉思良久,夢裏的事又與現實重合。

賢貴妃是父皇最歡喜之人,只要她肯開口,父皇能将皇位能讓于她。

他細細思量着阿虞那番話,竟覺得有幾分道理。

賢貴妃已避世多年,從不被俗事叨擾。

今卻為葉家,葉玉求情,很是奇怪。

葉家就是懸在他心上的尖刀,在未死灰複燃前,便要澆滅。

所以他燒了葉家,燒了葉家滿門。

父皇思量一夜,聖旨還未送出,他便前去禀告了葉家滿門葬身火海一事。

君無戲言,葉家既已死,赦免葉家死罪的聖旨自是不作數。

父皇坐在高位,淡淡道,“若你三哥有你一半明事理便好了。”

江晏行遮住眼底陰暗,笑着道,“我是遠不及三哥的。”

那人笑容真誠,誇贊着江埕。

他永遠都是名為誇他,實則更想聽他阿谀奉承江埕,早早明白何為君臣。

他又怎不知,父皇早已将傳位诏書立好。

只有賢貴妃活着,江埕便永不倒臺。

麗娘娘才是他發妻,連後位都未碰到。

這懸空的後位是留于賢貴妃的。

江晏行雙手作輯,“麗娘娘身子不适,兒臣要去看望番。”

那人未有什麽反應,欣賞着賢貴妃的畫像。

江晏行去見了陸衡之。

他刻意讓小太監慌亂闖進,禀告葉家滿門葬身火海一事。

陸衡之眉眼清冷,情緒未有波動。

唯有提及葉玉時,他眼神才很是慌亂。

江晏行突然明白了,阿虞為何那般執着殺了葉玉。

他将葉玉送入煙花之地,卻被承伯候世子所救,毫發無傷。

次日,承伯候世子便上書,為葉玉求情。

那日賢貴妃一番求情後,江埕禁足已解,将葉玉帶回東宮。

他上書阿虞罪孽深重,僅僅斬首不足以平民憤,應賜五馬分屍,以儆效尤。

江晏行拿到那聖旨時,斂了神情,輕聲道,“三哥,很是讨厭這個死囚。”

江埕冷笑着,“你很是喜歡?”

江晏行垂着眼,微搖頭。

江埕厭惡之人,他便很是歡喜。

他猶如着了魔,将庫裏的所有銀錢,本該打點朝廷官員的銀錢用于救阿虞。

行刑那日,江晏行為避嫌,坐在高處笑容溫和。

阿虞脖頸和四肢皆被套着繩索,五匹馬一點點跑着,拉扯着阿虞。

他與她隔了甚遠,可竟看見她痛苦掙紮時的模樣。

她那張小臉一點點蒼白,眼底很是怨恨。

女子尖細着嗓音,疼的聲嘶力竭慘叫着。

刑場出現了幾個黑衣人,劫走了阿虞。

江埕臉色陰沉,看着他,“六弟,你就這般歡喜她?”

他微微皺眉,“三哥,在說什麽?”

刑罰被劫走一事,實為辱沒皇家臉面。

城門緊閉,搜城七日,任何人不得出。

可卻未見阿虞身影,江埕帶人一遍遍搜着他府裏,無暇顧及葉玉。

陸衡之不能人道之事天下皆知,陸父無顏見人,陸衡之被整日幽禁屋裏。

賢貴妃,麗妃抱病,欽天監言東宮有着妖異之召,方才發生這等辱沒皇家顏面的事。

賢貴妃抱病,江埕整日在他府中搜查。

葉玉孤苦伶仃,早早被賜流放,他另選了個蠻荒之地。

雖有相貌清俊之人,卻無掌權之人。

葉玉被流放,江埕大鬧朝堂,為葉玉求情。

若是平日裏,他的父皇一定會縱容他。

可父皇偏愛他,只因他為賢貴妃之子。

這等不忠不孝的話,父皇大為震怒,将他禁足半年,無诏不得出。

江晏行清楚,賢貴妃好不了,是他親手下的毒。

此毒無解,很是折磨人,足以令他父皇整日挂心。

他丢出具被野獸啃噬着面目全非的女屍,說這為阿虞。

父皇無暇顧及朝堂之事,深信不疑。

阿虞被藏于地窖七日,那造的如平地般。

說來,也是上天眷顧了他們。

阿虞很懂的知恩圖報,也從不得寸進尺。

她整日跪在佛堂,拿着串佛珠,誦經念佛。

江晏行起初是不信的。

可阿虞臉色認真地提及的每件事,皆發生了。

雖有些出入,結果卻相差不大。

就如他明明下的是無解的奇毒,可賢貴妃還是被人所救,活了下來,江埕自是又得勢了。

他按她所說,同江埕面和心不和。

父皇也似乎愈發認可他,但诏書卻未改過。

他更認可他為臣子,一生效忠于江埕。

直至陸衡之解了幽禁被重用,整日苦練騎射。

江晏行才明白,阿虞所言非虛。

……

阿虞比他想的更惡毒。

她見着葉玉那刻,江晏行原以為她要同葉玉費些口舌,敘舊番。

可阿虞像是個啞巴,她将匕首抵在葉玉喉嚨。

她給她喂了情蠱蟲,葉玉那張貌美的臉漸漸扭曲,疼的慘叫聲四起。

阿虞拿着帕子緊緊捂着她朱唇。

直至情蠱蟲喝好她的鮮血,阿虞才将帕子拿開,将蠱蟲取出。

她眉眼低垂,将刀狠狠插入葉玉心口,等她斷氣,又拿着火把,點燃床帳。

濃煙四起,火勢蔓延極快,小屋燒為灰燼。

他輕聲道,“我若殺賢貴妃時,也思慮這般周全。”

“江埕也不會活到今日了。”

她神色認真,輕聲道,“你若思慮不周,又怎能救我。”

她待他倒是真心,在她給陸衡之喂了蠱蟲後,要隐居時,處處囑咐着他,小心江埕,并告知他半年尋她一回。

她只能算到她二十二歲那年,神力便會消失。

說的很是真誠,竟平白添了幾分他的不舍。

江晏行失神良久,随行侍從見他魂不守舍,提醒道,“爺,該下車了。”

江晏行這才回過神來,他看着手上那串佛珠,正是阿虞送于他,保平安的。

他收起佛珠,随行侍從壓低聲音道,“過幾日是葉家小姐生辰。”

“雖說人早死于那蠻荒之地,可太子殿下執意三日後要在東宮大擺筵席,為葉家姑娘……”

侍從并未說完,他很是嫌晦氣。

江晏行目光淡淡,“賢貴妃近日身子不好,莫要忘了送些補品前去。”

作者有話說:

這章是江晏行視角回憶!~

感謝恐怖小說适合睡前聽、洛陽兩位小天使的營養液,親親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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