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遺憾的是,彭姠之這次的預感出了錯,晁新沒有看上向挽,而是想找她要錢。
由于她沒有處理這種的事情的經驗,她想,也許和向挽做親近一些的朋友,會比較好開口。
但更遺憾的是,晁新從來就不知道該怎麽跟人做朋友。
這個開局過于離譜,讓久經沙場的彭姠之也久久回不過神來。
新年局上的幾個人聊了一下,也沒有好的應對方式,最終結果是證明了蘇唱第一次做的紅燒牛肉有點難吃。
回到家,向挽就開始着手處理這件事,先是在QQ群裏翻找了一下當時的劇組群。上一次有人說話已經是去年10月份了,跟大家興致勃勃地說了一下追劇數,但沒有人回複她。
在做這部劇的時候,所有人都是為愛發電,根本沒想到會火,也沒想到會有這樣大數額的打賞。
劇組拿到打賞的時候有點懵,但由于沒簽合同,導演也不知道該怎麽分配這筆錢,按什麽比例呢?這些人打賞是沖着誰打賞的呢?
按戲份分配?男女主男女配乃至龍套都要考慮到?那麽,又應該給作者、導演、後期以及宣傳,多少比例呢?
這個問題有點棘手,最終劇組內部商量了一下,給作者以及幾位重要劇組SC各送了一臺配置很好的電腦,主役和協役加送了一套錄音設備,然後再邀請作者和幾個在江城的SC吃了慶功宴,組織一個小小的周邊游,就算把收益處理妥當了。
因此,向挽再清楚不過,劇組不太可能把這筆打賞退出來了。
于是她關掉群聊,放下手機,又看了一會兒書。
仍舊心煩意亂,她想起了牌牌。
拿起手機,點開晁新的頭像,斟酌着發了個信息過去:“晁老師,我能去看看牌牌麽?”
受人之托如果不能盡人之事,那便早一點告知對方,最好是登門說明,再給牌牌帶一件小禮物,并且跟她說,以後不要再花媽媽的錢來打賞了,姐姐也不需要。
過了半小時,晁新才回複:“今天周六,牌牌在家補習,我過去接你?”
“好。”
向挽其實沒想到就在今天,來不及買禮物,她将之前工作室年會抽到的switch套裝帶上。
她實在不會玩現代的游戲,不感興趣,因此也沒有拆過。
看時間差不多,向挽簡單梳了個馬尾,穿上牛角扣大衣,一圈圈纏上圍巾,又拿了一雙手套,穿着平底的雪地靴,到樓下等晁新。
已經快開春了,但空氣還是凍得像是刺客,向挽背着雙肩包,先蹲在花臺邊看了看流浪貓,大橘和小白已經不見了,但貓糧和清水還是每天都在少,它們應該找到了別的容身之所。
走到小區門口,腳有點僵,向挽輕跺了兩下,晁新的車停在路邊。
悄無聲息的,沒打燈也沒按喇叭,好像篤定向挽會認得。
銀色的S級轎車,內飾是岩漿灰,她好像特別偏愛黑白灰色系。
向挽走過去,要開後座的車門,但晁新探身過來,給她将副駕駛的門打開。
“到前面來。”
向挽有些猶豫,不僅因為從前她坐馬車是在後邊,來到現代之後,她也從未坐過副駕駛,打車或是搭車,她都在後排。向來好學的她還去網絡上搜索過,聽說副駕駛有一些含義,是另一半的專屬位置。
據傳,若是不相幹的人坐了副駕駛,還會被正宮打出去。
于是她有一點羞澀,站在後排,低聲說:“不大好。”
晁新莫名地看她一眼,上車仿佛被這小姑娘擺出了上花轎的架勢。
“坐後面,你是想讓我當司機麽?”她雙手疊在方向盤上,輕輕搭着手腕。
“嗯?”向挽不明所以。
“上車吧。”晁新又說。
向挽不想在街邊糾纏,于是從善如流地開了側邊車門,坐穩了系上安全帶。
雙手置于大腿上,正襟危坐,跟個空姐似的。
晁新冷淡一瞥,笑一小下,然後打了方向盤往家裏去。
車上的空調打得很足,熱乎乎地烘着向挽的臉,向挽将圍巾摘下來,決意直接跟晁新說:“晁老師,我今兒想了一下,那筆打賞恐怕是要不回來了。”
晁新靜靜地聽她一五一十地把個中因由講清楚,然後嘆了一口氣,說:“我也早想到了,只是幾萬塊也不是小數目,所以還是想試一試,沒關系,還是謝謝你。”
向挽掃一眼她車的中控,還有精致的內飾,抿了抿唇,沒說話。
轎車緩緩駛入一片住宅用地,兩邊都是綠化,非常安靜,街道上沒什麽行人,車輛也不過三兩輛,往右飛速掠過的是兩個別墅區,開到高大的正門前晁新放緩速度,噴泉無聲地湧動,她在花叢壘成的小轉盤處繞了一圈,直接下入地庫。
向挽瞥了一眼,這個小區叫做恒湖國際。
自地庫停好下車,晁新從後備箱拎出一箱牛奶,把平底鞋脫在後備箱裏,換上一雙黑色紅底高跟鞋,一邊按下車鑰匙鎖車,一邊跟向挽說:“走吧。”
當先進樓道等電梯,光潔的大理石包裹着電梯門,連地庫通道的瓷磚都一塵不染。
向挽蹙眉,不動聲色地看了晁新一眼。
上到17樓,一梯兩戶,晁新按下指紋,開鎖。
明亮寬敞的客廳一覽無餘,格局和于舟家有些像,仍然是客廳餐廳連着一個長長的通道,卧室和書房還有多功能室分列在通道兩旁。
向挽曾經聽于舟顯擺過,說在江城,這種過道一般是豪宅标配,因為江城房價高,很多緊湊的剛需戶型根本不會把這十幾二十萬用在過道的幾平米上。他們寧願多出小半個房間。
晁新的房子,很顯然,不算豪宅,因為和蘇唱的無論是小區還是裝修都有一定差距,但……也算高端房産了。
向挽換了鞋走進去,晁新把牛奶放到桌上,又順手把手腕上的發繩撸下來把散開的長卷發束起,随手指了指沙發讓向挽坐,然後她放輕腳步穿過過道,走到最裏面倒數第二個房間,支一個小縫看一眼,用氣聲說了幾句話。
再輕手輕腳地關門,回到客廳。
先是洗了個手,再把冰箱裏的水果端出來,用廚房用紙吸幹葡萄上的水,一顆顆摘下來,盛進盤子裏,放到向挽面前。
“剛從冰箱裏拿出來,有點涼,等一會兒再吃吧。”
“晁老師客氣了。”向挽曼聲道。
說完她又淺淺呼出一口氣,看一眼頭上的水晶吊燈。
她實在很困惑,并且表現在了臉上。
晁新仔細地剪着葡萄枝,眼神仍舊很冷淡,不過嘴角提起來,有點溫婉地笑了:“這是學區房,為了牌牌上江大附小買的,而且離江城一中和江大都很近,以後上學方便。”
“買它,幾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哦,還有那輛車。”
“江大附小要面試,牌牌是單親家庭,我……學歷也不高,只能在我的工作和個人財産上加碼。”
她很坦誠,但好像也不習慣這樣坦誠。
向挽不大懂小學入學流程,但還是點了點頭。
“養孩子很費錢的,”晁新小聲說,“你也看到了,牌牌周六也不能休息,今天是她的外教課。”
向挽眼神動了動,往過道裏看去。
“那幾萬塊,我本來想提現出來給她買古琴的家教課的,她說,後年的畢業晚會,她想上臺表演古琴。”
向挽沉默了一下,挺不好意思,把包裏的switch拿出來,放到茶幾上。
“打賞一事,幫不上忙,實在抱歉,我給牌牌帶了個小禮物,她若是喜歡,便收下。”
她望着晁新淡淡的眉頭,挺風華正茂的年紀,保養得又好,看上去也沒有因為生育而比于舟蘇唱她們老,但她的話題裏,每一樣都是孩子。
向挽有了一點點探索欲,不知道孩子的父親在哪裏,又不知道她才33歲,為什麽就獨自帶了一個10歲的小女孩。
晁新看一眼游戲機,又看一眼向挽,風情薄弱的眼簾往下搭了搭,她說:“不用了,牌牌現在也不怎麽玩游戲,你不要破費了。”
她知道向挽很為難,本來打擾她就已經很抱歉,那天開了口之後,她也一直在想這件事。
她想着請向挽來,給她做頓飯,也好對之前的唐突有所表示。
說話間外教走了出來,微胖的三十歲左右的女老師,金黃的卷發紮成一個低馬尾,用尚算标準的中文跟晁新打了招呼,說下次依然這個時間,然後就輕車熟路地開門出去。
晁新還是站了起來,擋着門将她送出去。
剛合上門鎖,正要回頭跟向挽說話。
聽見過道裏拖鞋懶懶地耷拉着,一個小姑娘仰頭閉着眼,拉長受盡磋磨的嗓子說:“媽——晁新——小姨——我要吃冰棍兒!”
向挽的心咯噔一跳,和晁新對視。
小姨?